公元1661年底,吴三桂大军逼到缅都城下六十里,缅王献出永历帝,并向大清王朝称臣为藩国;
公元1662年正月初三,缅使押送永历帝到吴三桂大营,吴三桂命解回云南;
至此,吴三桂已先后将四川、贵州、广西、广东、湖南、湖北、云南各省,统统扫平,南明小朝廷灰飞烟灭。
二月中旬,吴三桂率大军从缅甸班师回到昆明府,他和部将商议着奏报朝廷的事。
部将吴定对吴三桂说:“历朝历代建立政权不杀亡国之君,以示皇恩浩荡。夏、商、周三代暂且不说,从秦汉以来,除了那些篡位夺权的,没有不加封他们的旧主的。非王即公。当今的朱由榔虽然建号称帝,对抗大清朝,但他终究是大明的后裔,以我之见,不如将他押送到北京,让朝廷发落,或许朝廷还不会杀他呢!”
吴三桂听从了吴定的建议,奏表上送朝廷,静候朝廷的回音……
永历帝被吴三桂囚禁在昆明湖畔的蓖子坡。身陷囚狱的永历帝对吴三桂还抱有一线希望,他给吴三桂写了一封长信:
“将军新朝之勋臣,旧朝之重镇也。世膺爵秩,藩封外疆,烈皇帝(崇祯)立于将军,可谓甚厚。讵意国遭不造,闯贼肆恶,突入我京城,殄灭我社稷,逼死我先帝,杀戮我臣民。将军志兴楚国,饮位秦廷,缟素誓师,提兵问罪,当日之本哀,原未泯也。奈何凭借大国,狐假虎威,外施复仇之虚名,阴作新朝之佐命,逆贼授首之后,而南方一带土字,非复先朝有也。南方诸臣不忍宗社之颠覆,迎立南阳。何图枕席未安,干戈猝至,弘光殄祀,隆武就诛,仆于此时,儿不欲生,犹暇为宗社计乎?诸臣强之再三,廖承先绪。自是以来,一战而楚地失,再战而东粤失,流离惊窜,不可胜数。幸李定国迎仆于贵州,接仆于南安,自谓与人无患,与世无争矣。而将军忘吾父之大德,图开创亡丰功,督师入滇,覆我巢穴,仆由是渡沙漠,聊借缅人以固吾圉。山遥水远,言笑谁欢?只益悲矣。既失世守之河山,苟全微命于蛮服,变自辜矣。乃将军才避艰险,请命远来,提数十万之众,穷追逆旋之身,何视天下之不予哉?岂天覆地载之中,独不容仆一人乎?抑封王赐爵之后,犹欲歼仆以邀功乎?弟思高皇帝栉风沐雨之天下,犹不能贻留片地,以为将军建功之所,将军既毁我室,又欲取我子,读鸱鸮之章,能不惨然心侧乎?将军犹是世禄之裔,即不为仆怜,独不念先帝乎?即不念先帝,独不念二祖列宗乎?即不念二祖列宗,独不念王之祖若父乎?不知大清何思何德于将军,仆又何仇何怨干将军也,将军自以为智而适成其愚,自以为厚而反谥单薄,奕(礻冀)而后,史有传,书有载,当以将军为何如人也!仆今者兵衰力弱,茕茕孑立,区区之命,悬干将军之手矣。如必欲仆首领,则虽粉身碎骨,血溅草莱,所不敢辞,若其转祸为福,或以遐方寸土,仍存三恪,更非敢望。倘得与太平草木,同沐雨露于圣朝,仆纵有亿万之众,亦付于将军,惟将军是命。将军臣事大清,亦可谓不忘故主之血食,不负先帝大德也。惟冀裁之。”
永历帝终生都是草包饭桶。
在这封洋洋洒洒近千言的长信中,充满了乞求活命的哀求气息,他将一节伦理道义,国家责任都抛之九霄,惟求活命,信中“区区之命,悬于将军之手?”“倘得于太平草木,我纵有亿万之众,亦交付于将军,惟将军是命”之语,全然没有一点气节,很难想像是从一个皇帝之口说出来的话。也就是说,只要活命什么都可以不要,包括皇帝之位……
既然如此,当初称帝又为了什么?
吴三桂从心里面蔑视这种软骨头。
国破家亡。朱明皇帝没有一个皇族子孙英烈地为国家生死不顾。朱氏王朝三百年的基业,皇族繁衍子孙无数,仅南阳府就有一万五千多朱氏子孙,却无一人有忠贞之气。南明三帝,全是饭桶草包,没有一个成大气候的。说到这一点,吴三桂还是佩服敬仰死去的崇祯皇帝,至死犹存忠贞……
像朱由榔这样的朱氏子孙,就是我吴三桂辅佐,又能有什么样的前途?
吴三桂对明朝皇室有了一种冰冷的蔑视。
清明节后的第三天,吴三桂请旨押送永历帝去北京的答复下到了平西王府,由康熙小皇帝执政而尚未亲政的清中央政府,给吴三桂下了一道秘旨:“不必将永历帝押送京城,由平西王吴三桂全权处置!”
清廷给吴三桂出了一道政治难题。
不让押解到北京,是怕千里迢迢路上被人劫走吗?
还是要我吴三桂杀永历帝?
若是前者,让吴三桂精兵押送岂能有碍?以关宁铁骑百战无敌的战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若是后者,为什么?是要逼我吴三桂与明室断绝关联,结仇?
吴三桂感到很难办。
整整一夜,吴三桂没有睡觉,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苦思冥想。陈圆圆也不敢进去,她忧虑地看着吴三桂书房里的灯光,长长一声叹息。
一阵柔和清越而又略带感伤的琴声在平西王府的园中响起,是陈圆圆那柔美伤感的歌声在低徊。
她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书房里不安地踱步。
她听见他一声粗重的叹息。
他始终没有走出书房。
第二天,吴三桂召集手下诸将,商议处置永历皇帝的办法。
到会的人很多,吴三桂的部将幕僚几乎全到了,大殿靠墙一溜矮几上坐满了人,还有二十几个人坐在木杌子上,前面都设有茶几,一个个正襟危坐,一语不发地盯着吴三桂。
吴三桂今天穿得很齐整,戴着白罗面生丝缨冠,穿着酱色寮地纱袍,套着石青蓝纱褂,一条金镶三色马尾钮带紧紧束在腰间,正在阔大的银安殿座前来回踱步,青缎皂靴踩着水磨青砖,发出橐橐的声音。
看到诸将都到齐了,吴三桂忽然停住脚步说道:“今天召集大家来,是商议如何处置永历帝。朝廷下旨,由本王全权处理,各位有何高见,直说无妨!”
这话一出,殿中诸人不禁窃窃私议。
部将满人爱里阿说:“不知王爷,意欲如何处置?”
吴三桂说:“我也不想对他处以极刑,只想将他斩首示众。”吴三桂这话带有试探的性质。
“王爷这话,似乎矛盾。永历皇帝被砍头难道还算不上极刑吗?未将以为,这样做未免有些残酷。”爱里阿说道。
“唔?”吴三桂并不在乎爱里阿的刻薄话,沉着脸问道:“将军身为满人,何出此言呢?”
爱里阿身子一挺,朗声说道:“我是满人不假,但是不忍之心,人所共有,岂有满汉之分,我如果处在王爷的位置,一定不会这么做。”
吴三桂不动声色他说道:“我不是没有不忍之心,只是朝廷圣旨已下,怎么能够随意违抗!”
爱里阿说:“朝廷圣旨只说任由王爷处置,可没有说一定要将他砍头啊!”
吴三桂笑着说:“只怕除将军之外,没有同你持同样观点的人了。”
副都统杨坤说:“俗话说:斩草留根,春来必发。明裔一日不灭。王爷恐怕就一日不能安枕,如果一时不忍,舍不得杀,恐怕反为以后留下祸根。何况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不杀也不行了。”
“臣以为正是爱里阿将军的话对,凡事要以德服人。”有人大声说道。吴三桂转头瞧时,却是方献廷在说话。
“玉爷世受明恩,不得已才有今日,可是应该不忘前朝的恩惠,正好借此机会报答明朝的知遇之恩,还是不杀永历帝为好。”
吴三桂听后,想到了永历帝给自己写的信:“史有传,书有载,当以将军为何如人也!”不由脸上一红,可是不杀永历帝,又不能使朝廷对自己消除猜疑。踌躇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诸将也是各持一端,互不相让。
吴三桂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大声对下面的官员说道,“今天就讨论到这儿,各位请回吧!”
大殿里的人走尽了,显得空荡荡的,斜照的日影从洞开的门中一直照进殿内,吴三桂忽然觉得有些寂寞,猛地想到陈圆圆,“何不听听圆圆的看法?”
吴三桂出了大殿,直奔陈圆圆的住处。
吴三桂走进陈圆圆的房间时,陈圆圆正在拿着镜子,对着镜子照呢!
吴三桂一进屋,笑着问:“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其实陈圆圆已经知道了吴三桂的来意,她是故意坐在这里等着同吴三桂说话的。
听到吴三桂的问话,陈圆圆幽幽他说道:“我刚才在楼上遥望遐思,回来以后发现鬓发都被风吹乱了,所以略加整理整理。”
吴三桂说:“你说登楼遥望遐思,是什么意思?”
陈圆圆答道:“为妾远离家乡,颠沛流离难免思乡,我是遥望家乡以慰思乡之心!”
吴三桂坐下来,和悦地问:“你随我到这里,荣贵万倍,怎么忽然就想起了家乡了呢?”
陈圆圆说道:“圆圆过去读古人与陈伯之一书,说是‘廉颇之思赵将,吴子之位西河’,思念故国,古代英雄尚且如此,圆圆一个柔软女子,怎能会没有思乡之心?”
这时,吴三桂才明白陈圆圆的本意。沉默半天,吴三桂没有谈话,他心里已经拿定主意:他决定去见一见被自己囚禁的永历帝。
篦子坡在昆明湖畔,这里有座金蟾寺,永历帝就被吴三桂囚禁在寺内。
金蟾寺建于甫宋,历经元明两代,几度战火,又数次修补,清军兵进昆明城的时候,一场大火,使数百间殿堂茅舍,连同附近几千户人家房屋都付之一炬。
寺院内一堆堆瓦砾,一丛丛六七尺高的蓬蒿,显得十分寂静荒凉,吴三桂选中这里关押永历帝,就是看中这里人烟稀少,没有闲杂人等,较为安全妥善。
吴三桂带着侍卫策马来到篦子坡,金赡寺已遥遥在望,寺门隐隐矗立在云树之中,吴三桂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一个侍卫拿着,他认为骑马进庙,不甚恭敬。
吴三桂信步向山门走去,他环顾四周,来往行人极少,因为永历帝关在这里,前面驻有军兵,道路已被封锁住,闲杂人是不能靠近的。
吴三桂一边走着,一边合计着见到永历帝该怎么开口?该说些什么?这确实是一个让他大费脑筋的问题,尽管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
来的时候,他就为是穿明朝的官服,还是穿清朝的官服发了半天愁。若穿明服吧?自己现在是大清朝的平西王爷,且不说自己心里有没有大明,传出去毕竟对自己不利;若是穿大清朝的官服,见到永历又怎样开口称呼呢?虽说自己从来没有把永历当作他心中的那个大明的皇帝,但永历毕竟也建号称帝,做了十几年的南明皇位,而自己领清兵入关,口口声声说得就是为君父报仇啊!
最后,他想了个折中兼顾的办法,先穿明服在里面,外面再套上清服,到时候再相机行事。
而现在,马上就要见到永历帝了,自己到底该不该称呼永历帝为“皇上”呢?是不是该行叩拜大礼呢?
吴三桂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寺院的门口。
守卫在寺外的军兵一看吴三桂来了,慌忙给他行礼,吴三桂一摆手,没有说话,一脚就跨进了寺门。
正对寺门的甬道上是一尊六尺多高的错金香鼎。
说起这香鼎,还有一段传说呢。
相传当年香火旺盛时,每日只须小和尚早晨起来焚香撮火,并不用人动手,向鼎中贮水,山门便会自行关闭。其实这是设置香鼎时,安设了消息机关与寺门相连。为了香火旺盛,这也是寺中主持和尚们想出招揽香客的手段,就连小和尚们也不知其中的秘密。于是人们以讹传讹,都深信这金瞻寺有观音菩萨保佑。因此,寺庙虽早已颓废,但这座鼎上的错金鼎连最贪财的人也不敢动它分毫。
吴三桂当然不知道这段传说,即使知道了恐怕也只会付之一笑,此刻,当他看到这尊金鼎的时候,想到的却是关于鼎的另一个传说:
周宣王之年,楚子助天子伐陆诨,兵胜之后,在洛阳近畿阅兵,楚子使乘机询问王孙满太庙中九鼎的大小轻重,意在侵占。
自大禹在天下九州各制一鼎以来,问鼎就成了篡国称帝的代名词。所以吴三桂一看到这尊香鼎,不禁兴致勃勃地仔细打量,他心中一闪,我吴三桂日后是否有“问鼎”的一天呢?
这时,听说平西王到了寺院,早有小和尚进去禀报寺内的主持,吴三桂刚绕过香鼎往里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和尚已经慌忙不迭地带着两个小和尚迎了出来。寺庙虽已经破败了,但庙里还住着三十多个和尚。
在老和尚引领下,吴三桂一行绕过破败的大雄宝殿,从殿旁的侧廊进入了囚禁永历等人的后侧院。
踅过柴房和两问厢房,穿过一道不起眼的小门,呀!里头竟别有一重天地!
这是一块凹地,中间有五亩见方一大片池子,石板通桥通向池心亭。池水清冽明净,倒也没有放养金鱼之类,只养了一些尺余长的青鲢,时而飞起,扑通扑通地响。四周边岸种植不少垂杨柳,微风一起,千丝万条婆娑生姿。水面上涟漪荡漾,波光粼粼,清人眼目。沿桥过池,对岸是七八间精舍,虽然不怎么起眼,看上去倒还整洁。永历和嫔妃们就被安置在这里。
此时的永历帝正独自对窗而坐,他神情恍惚,对着窗外发呆,自被囚禁以来,他几乎每天都是这样。他怎能不郁郁寡欢呢?
永历帝追溯今世历朝,总觉得自己是历代帝王中最为不幸的一个皇上。乱世把他拥上御座,自己本想勉力而为,力挽狂澜,以图振兴,可命蹇运乖,天不佑明。想想自己做了十几年的皇上,哪一天不在担惊受怕,哪一天又不在奔波逃命,而如今更是饱尝囹圄之苦……他这样想着,不由一阵唏嘘,泪水不知不觉从眼中流出,他感到有种日暮途穷之感,他又想到了自己写给吴三桂的信,不知吴三桂会如何处置自己,他心中生出一丝希望,但随即,这微弱的希望又消失了……
永历越想越乱,心中成了团麻。这时,永历的皇后曾皇后走了进来。看到黯然神伤的永历帝竟没有发觉自己进来,曾皇后轻轻喊了一声:“皇上!”
永历帝这才惊觉,他慌忙偷着拭去了面颊上的泪水,凄然一笑,说道:“哦,原来是皇后,快过来坐吧!我正在这里观景儿呢!”说罢,永历故作轻松地向窗外望着。
细心的曾后早已察觉了永历帝此刻的心境。轻声劝道:“陛下要保重龙体,决不可忧伤思虑过度。”说完之后,又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好,叹了一口气,就不再言语了。
曾皇后原是永历帝袭封桂王时的王妃,多年来同永历朝夕相处,长期患难。曾后不仅美丽温柔,贤慧谦恭,而且考虑事情也颇有见地,所以永历一登极,就将她册封为正宫,十分得永历帝的宠爱。
此时此刻,见到皇后,永历帝的伤感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半晌,永历帝才微微叹息一声,对曾皇后说道:“朕无能,连累皇后也跟着我受苦,真是委屈皇后了!”
听了永历帝的体己话,曾皇后不觉心头一热,眼圈显红,差点儿就要流出泪来,可又怕惹永历帝更伤心,急忙说道:
“皇上万望不要这么说。臣妾能够侍奉皇上,是臣妾的福分,只要能在皇上身边服侍,妾也就心满意足了……”
停了停,她又接着说道:“皇上不要过度伤心,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陛下在,就有朝廷在、国家在,就还有复国之希望!”
听了曾后的一席话,永历帝也不想让她再忧伤,忙转过话题,说:“皇后有兴趣的话,就陪朕下会儿棋吧!”
侍女摆上棋盘和棋子后退了下去。永历帝和曾皇后都不再言语,专心地下起棋来……
这时,吴三桂在老和尚的引领下,来到了永历帝的屋外面,吴三桂没有说话,手下人刚要禀告说王爷来了,吴三桂赶忙挥手制止了,他让所有人都退在后面,自己轻轻地迈步走进永历的房间。
由于永历事先根本没有收到吴三桂要来的消息,所以当他一抬头,看到从门外走进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感到很意外,他放下手中的棋子,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吴三桂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看着这位被自己囚禁的皇帝,面前这位面色憔悴青白的中年人就是南明的最后一个皇上吗?吴三桂心里如此想着,不由得生出可怜和同情的想法。
“臣……吴三桂叩见。”他没有喊万岁,说着翻身跪倒,向永历行了大礼。
永历根本没有想到,吴三桂会来看望自己。自己给吴三桂发出的信,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他根本不抱什么希望了,现在吴三桂突然来到自己的面前,永历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
永历的手有些发抖,嘴唇也有些哆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吴三桂跪了半天,没听到永历开口,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永历,见永历正两眼发直盯着自己,没有一点动静。
吴三桂又喊了一声:“臣吴三桂叩拜。”
永历帝好像如梦初醒,赶忙过来扶起吴三桂,开口问道:“将军就是平西伯吴三桂?”
永历称呼的是吴三桂在大明的官爵,而没有喊他平西王。
吴三桂心不由一动,可来不及多想,急忙答道:“正是为臣!”
永历突然双泪长流,饮泣不语。
吴三桂看看永历,又看看他身边曾皇后,也不便开口劝止,半晌,他问道:
“皇上有什么话要说吗?”
永历帝止住眼泪,语带悲声他说道:“你是大明的臣子,父子两代享受大明的厚恩。你从一个武举升到镇守一方的总兵,叠应方面,又受封爵位,本当感恩图报,忠心大明,你引满清入关,名为君雪耻,即使亡了国家,朕也不好怪你,毕竟你的本意是好的。可是你身为大明的人,为什么就容不得朕呢!朕避难境外,你都不放过,你究竟想怎么样呢?”
永历帝的话像刀刃一样向吴三桂刺来。
吴三桂没想到传闻中一向软弱的永历说话竟如此犀利,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半晌,吴三桂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冷冷地对永历说道:“臣以为大明气数已尽矣,古人云: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惟有德者据之,皇上要看清形势。如果皇上能降身屈尊,拜迎新主,三桂将力奏朝廷,不但能保皇上免于杀身之祸,而且定能博得禄位,得享荣华……”
所谓听话听音,一听吴三桂的话,永历帝就明白吴三桂既然如此说,就断然不会放过自己了。
沉吟半天,永历才又缓缓开口道:“朕乃大明的天子,断无投降满清贼子的道理,我本当效法烈皇帝,只因太后尚在,恐担不孝罪名,才苟活于此,朕死不足畏,望将军念自己曾为大明的臣子,使太后能得养天年,不知可否?”
“可以……”吴三桂简单地回答说,他觉得他应该走了。他不想与这位令人生怜的皇帝多说什么了。
吴三桂但然地向永历行了跪拜大礼,如同向大明作最后的诀别。
其实吴三桂可以让永历帝活着。可他活着自己怎么办,如今已成骑虎之势,更何况自己心中已经同朱明王朝告别了,从心底里告别了。
吴三桂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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