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襄阳的王会和洪福,已经接到了吴三桂要退守湖南,确保长沙的飞马传书。他们知道在近几天内,吴三桂的大军就会到来。他们不能坐等,要做好迎接吴三桂的准备,准备着和大部队汇合。
这几天,襄阳城里张灯结彩,到处贴着吴三桂大军胜利的消息。但是襄阳的人民对此抱着不冷不热的态度。他们经历了清军和吴军的几次交替控制,各方都明令守抚百姓,不进行烧杀抢掠。但是,他们看到的并非是秋毫不犯,军民鱼水情深。他们怀着兴奋迎接一个军队入城,又怀着兴奋把这一部队送出。然而,两种兴奋的心情却截然相反。他们日益成为战争的牺牲品,成了火炮下的灰烬。百姓永远是战争的受害者。
他们不愿意再像第一次那样兴奋地干蠢事,然后在竭力回避当中稀里糊涂地又干了件蠢事。他们只希望能在这个地方有块安居乐业的土地,而不要任何一方的到来。
因此,他们对吴三桂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幻想。所以他们的反应都很冷淡。
街上的“官兵”正敲着锣收购猪、羊、鸡、鸭。他们扯着嘶哑的嗓子在大街小巷走了一趟,又一趟,仍然没有收到几只。在兵荒马乱里,谁还能有心思养那些玩意儿;即使有,也是为了救全家的命,才养到今日的,谁还舍得卖呀!有钱有什么用?钱不能当粮食吃!老百姓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一只鸡,一头小猪,或者一只小羊;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它们免于受到伤害。“官兵”们手里拎着几只小母鸡还都是雏,是它们自己一不小心弄出了声音,被“官兵”们按音索鸡给索了去,这些家禽是不会自我保护的,更不会意识到杀头之祸的到来。它们为主人换来了少得可怜的,没有一点用处的几个铜板。
任凭主人的哭天抢地,奋力夺鸡,弄了一地鸡毛。现在几只小鸡在几名“官兵”的手里,被攥着嫩嫩的翅膀,倦曲着两条细腿,可怜地张望着末日的来临。
王会和洪福是在吴三桂到达郧阳的前五天夺下襄阳城的。
他们占领襄阳的战役打得很轻松,顺利得没有费一点事。
在从成都出发前,吴三桂把王会和洪福召集到一起,对他们说:“襄阳为战略重镇,它地处江西和湖北之间,是两省往来的咽喉要道,本来清军派蔡硫荣镇守,可是自从蔡毓荣在江西占领岳州之后,率领大军又向南进,顺承郡王软弱无能,胆小如鼠,刚一听说我军将要出征,就吓得仓惶撤退到开封驻守。这样一来,襄阳这块地方,一定守卫空虚,我军此次远征,必要一鼓作气而攻打下来。但是二位将军,必须分兵两路,一路军队进城,另一路在城外驻扎,两军可以互为犄角。假如敌军有军队赶来援救,也不致于被围困,使我军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如果襄阳攻克,就可以派人前来告诉本王。我自有办法进行处置。”
王会,洪福听了万分高兴,这么容易取得胜利的机会确实很少见。两个叩头谢过吴三桂,领命欢欢喜喜地出发了。他们各带五千人马,从小路快速行军,悄悄又悄悄地来到了襄阳城下。
王会、洪福的军队已到了城下,清军总兵李占标还做着襄阳万无一失的美梦。李占标所驻守的襄阳,正如吴三桂所料,相当空虚,而且没有作任何的防范。这里只驻扎了清军三千余人。
李占标原以为襄阳夹在两股大军之间,南面有蔡毓荣,北面有顺承郡王,一旦有事,两大军必然快速援助,所以襄阳绝对保险,也就没有一丝防备。
看到襄阳一地是兵家必争之地的并非吴三桂一人,远在西北的图海军在吴三桂出兵之前,就派人疾速给顺承郡王报信,认为吴三桂一出兵,必然会去争夺襄阳,一定要加强襄阳、樊城一带的防备力量。顺承郡王认为图海的看法很正确,于是拨调五千军卒,援助樊城城防。但是襄阳是湖北的区域,他认为应由蔡毓荣派兵驻守,于是他写了信送给蔡毓荣,要蔡毓荣派遣部队,以增援襄阳。
没有想到的是,顺承郡王的信札还没有到达蔡毓荣的中军大帐,王会和洪福的军队便抢先一步到了襄阳城下。
王会、洪福的大军一到襄阳城下,就被襄阳的探马发现了,他慌慌张张地跑到李占标的总兵衙门,没有通禀就跑进了大堂,他看见李占标在悠闲地品茶、看书,大叫:“总兵大人,不好了,吴三桂的军队已经快到我们城下!”
李占标一听,把茶杯碗向桌案一摔:“放肆、大胆,竟敢闯我大堂,谎报军情!想那王辅臣、王屏藩正和图海在西北打得难解难分;那夏国相又被安亲王岳乐围困;那马宝在湖南和蔡将军相峙;还有那吴三桂,领着他的亲征军正向郧阳进发;我问你,吴三桂的大军从何而来,说!你身为清王之民,却来到此造谣,以乱我军心,该当何罪?”
这个探马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却是无言以对。这时,又有流星探马跑进来禀报:“报告总兵大人,吴三桂的大军已到了城下,帅旗上有斗大的‘王’字。”
李占标这时还是半信半疑,匆匆忙忙披挂整齐,骑上战马,手擎大刀,拍马向城门冲来。李占标本打算打开城门看个究竟,可是还没有到达,却听手下的军兵一阵的慌乱,嘈杂声,叫喊声连成一片。他大叫着:“镇定!镇定!”可是此时的军卒早已听不见他的喊声。李占标的嗓音早被嘈乱声淹乱。
李占标气得翻身下马,拨拉开从城上往下逃跑的士兵,站到了城墙上,他往下一瞧,只瞧见吴三桂的兵马黑鸦鸦一片,也不知有多少兵马。这从天而降的吴三桂军队吓得李占标连滚带爬地跑下城楼,此时的李占标已无力挽回这个杂乱的局面。
刚一开始,守城的士兵发现吴三桂的兵马大批而至,也不知倒底有多少,同时又由于王会和洪福的军队来得很突然,对根本没有防备的守军震动很大,再加上没有守城主将的号令,所以,三种原因加起来造成了一时的慌乱。
当兵的一乱,紧跟着全城都乱了起来。
士兵争相逃跑,把当地的居民也闹得惶惶然然,跟着大呼小叫,有的向西跑,有的向东跑,真是人唤人、人撞人、人挤人、人踩人。整个城里乱成了一锅粥。
王会和洪福指挥大军,直向西南两门杀来,一时间箭弩如蝗,从两边相互射来,有的啪啪啪在半途中相撞落了下来,王会、洪福的士兵到了城下,架起云梯,攀登城墙。守城的清兵滚木擂石一起往下砸,直砸得吴三桂的军队血肉横飞。
攻城的士兵暂时退了下来,城垛口,城墙下,护城河边,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尸体。鲜血顺着城墙都流到了墙脚。
王会、洪福看到硬攻不成,于是调来十门火炮,炮口对照城头,一起开火。只见得火光一闪,一声轰隆巨响,浓烟起处,砖门血肉横飞。
一阵排炮过后,一批吴军攻上了襄阳城头,在城头上的清军已不多,总共不到三千人的清军分守四个城门,每个城门守军不过七、八百人,这怎么能抵挡人多士众,精气十足的吴军呢?更何况又有一部分人仓惶而逃,又经过刚才的激战,城上的清军兵丁,实在少得可怜,吴军兵一涌而上,迅速合拢,围住剩下的清兵一阵砍杀。
又一批吴军上来,顺着台阶拾级而下,从城中冲到城门下,城门守兵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扇沉重的大门,孤零零地做着抵挡吴军的最后努力。
城门吱呀呀打开,吊桥放下,吴军大部浩浩荡荡地杀进城里。
李占标从城头上下来,翻身上马,把战刀一挥,让没有乱的清军抵御,自己一圈战马,驰向总兵衙门。
总兵衙门也乱了套。丫环、婆子、兵丁奔奔窜窜,忙着收拾东西,李占标此时也顾不得许多,骑马来到后宅。他的妻妾已经吓成了一团,只有两个小丫环和她们在一起蜷缩着。李占标从外面叫来随身亲兵,收拾了家中的细软珠宝,带着家眷,偷偷开了北门,逃到樊城去了。
城里的士兵见主将已逃,也都跟在后面,随李占标逃跑,其他跑不了的,打开城门,举手投降,迎王会、洪福进城。
整个攻城战斗不到半天,就结束了,王会领兵进城,洪福在城外驻扎。王会进得城里,一边安抚居民,一面派人去报告吴三桂。
派去的人回来报告王会和洪福,王爷要途经襄阳到长沙会战。吴三桂没有告诉王会、洪福其正退走湖南的意图,以防半路发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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