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卢沟桥枪声骤响,惊醒了国人———“七七”事变爆发了!大片国土均已沦陷,广州,是保不住了。广州沦陷前夕,何贤、何善衡和马子登三人曾到过香港,却见那里国际性垄断集团居多,经济不景气,一样是危机四伏。要在那里重新起步拓展一番天地,可不是仅凭冒险的勇气就能实现的。当然,还有一个地方,可以留作“后路”,那就是澳门……
可爱的广州,1938年10月沦陷了。无奈,在日本帝国主义的飞机频繁轰炸声中,何贤只得离开这座都市。在西荣巷,他的生意做得挺顺手,所以早两年虽然好友何善衡、马子登还有兄长何添等相继转到香港,约他同去发展,他都迟迟没有答应。但现在,西荣巷银业公会内的交易所,已没有多少生意可做,人迹稀稀,一派荒凉景象。每天走在十三行街市上,见到的都是各家银号搬家的狼狈景象,到处人心惶惶。附近的茶楼,也没有了银号老板、经纪人在那里高谈阔论金融行情……
何贤像孤独的家鸽,终于一咬牙一跺脚,决定走了。临走前,何贤回到十二甫长兴里的旧居看了看,那间他度过童年的大屋,门窗紧闭,一把大锁封住了一切……
父亲已回了乡下。前天,何贤将父亲留下看家的使女阿梅也打发回番禺去了,何贤是何家最后一个离开广州的……
到了香港,才发现香港也不是安乐窝。何善衡等力邀何贤加盟到“恒生”来,但何贤不想吃现成的羹,他要自己走出一盘属于自己的棋局。恰好香港也有一条“西荣巷”,这就是沙街,那里的货币和证券交易也十分活跃。于是,何贤重操旧业,继续做货币买卖。那时香港与内地联系密切,人们之间往来也很方便,因此,内地的桂纸、中央停兑钞票,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公债等,在香港的买卖量都很大。至于港币,在广州金融市场是交易量最大的货币。何贤轻车熟路,生意不错。可他始终觉得自己还是根底浅薄,做金融炒买炒卖危险性大,说到底,香港也不是个久留之地。
果不出所料,香港好,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太平洋战争爆发了。1941年冬,香港也沦陷了。何贤被迫再度搬迁,到澳门———他事前早有铺垫的那块土地,站稳了自己的脚跟。
1941年12月的一天,何贤一家随着大批难民,登上旧港澳码头,抵达澳门。难民们一登岸,立刻四散开去找寻栖身之处,何贤因预先租了屋,并不急于赶路。他已不是第一次来澳门,在广州、香港做生意,澳门也是他常来的地方,但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在这里安家。环顾四周,何贤不禁怅然若失……此时的澳门,偏处一隅,地小人少,原地的居民多半以一些手工制造业来维持生计,制神香火柴、搓炮、晒凉果、腌咸鱼,到处是杂食小店……这些逾百年历史的古老行当和手工制造业,哺育了这个小小“边城”的人们,是否太落寞了些?何贤心存疑惑,这里毕竟不如广州、香港等繁华都市,能为自己提供一个在生意上施展身手的大舞台吗?
何贤此时还没有“天眼”大开的预见,他几乎没有办法设想将来,他更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生,自己的事业竟从现在起,便和澳门联系在一起……
作为葡萄牙殖民地,澳门处在宗教国的特殊地位,竟成为整个东亚惟一未被战火波及的地方,成了许多离乡背井的人们战时的“天堂”。据葡文史记载,当战争迫在眉睫之际,旅港的葡侨率先带头出走,三百一十一名男人、四百七十二位女士和四百二十名小孩携带简单的行李迁徙到澳门,他们算是第一批从香港逃难来澳的人,时间是战争爆发前四个月。第二批则是在香港沦陷之后,一千四百名葡侨分两批,先后在翌年1月6日及7日由日本船载送到澳门,而本地政府则负责支付九千元作为租这两程船的费用。另一方面,数以万计的香港华人亦蜂拥而至,他们通过各种方法来到这块战争中的福地———澳门。
何贤的足踪,应当就夹杂在这一群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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