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毅急了,看着唐真道:“那个家伙跟我们交情也不是很深吧,一年来都没见过几次面……”这回让他闭嘴的却是官鸿泽。
官鸿泽有点恼怒地看着他说:“叶禹凡要是在西里出了事,我不会坐视不管。”
唐真也不耐烦地瞥了方毅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你要觉得麻烦你就先回去吧!”
方毅:“……”
邱松从口袋里抽出烟盒,用手指轻轻地弹着:“能抽烟么?”
“到这边吧。”官鸿泽替他拉开了客厅通往花园的玻璃门,邱松走过去,给了官鸿泽一个眼神,官鸿泽会意,默不作声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烟,跟了出去。
“有什么话说?”官鸿泽开门见山地问。
邱松慢慢地吸了一口烟,道:“姓方那个小子,估计有点问题。”
官鸿泽:“什么意思?”
邱松:“他在刻意转移你们的注意力。”
官鸿泽:“你怎么知道?”
邱松垂眼轻笑:“我是局外人,旁观者清。”
官鸿泽皱眉:“……他知道叶禹凡的下落?”
邱松:“这我就不知道了。”
“难道是……”官鸿泽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突变。
青年转身把烟摁灭在石台上,留下一句:“邱先生,谢了。”那根烟燃了三分之一,自始至终都没被抽上一口。
“客气。”邱松淡笑着看他离开,心道,官家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继承者啊……
***
“就是这里了。”ian租的别墅在西里北郊,周围都是树木,果然很幽静。
由于身体局部还不能移动,叶禹凡是被ian从车上抱下来的,
ian把少年轻轻地放在从医院租来的轮椅上,推向大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金发女佣,原本一脸笑颜,在看见轮椅上的人后,惊呼道:“上帝,这是怎么了!”
ian笑呵呵地和sara解释着,并把叶禹凡托付给她:“这两天就要麻烦你照顾他了。”
sara保证道:“这是我的职责,先生。”
安顿好叶禹凡后,ian又去车里把他那个行李箱拖出来:“这个大家伙看上去也有不少伤痕啊,里面没什么易碎的东西吧?”
叶禹凡表情一僵,又挣扎着想起来:“里头有把吉他!”
ian安抚他道:“别急,我帮你打开……密码?”
叶禹凡:“0920。”
ian:“九月二十,你的生日?”
叶禹凡:“嗯……”
“嗒”一声,锁开了,ian见吉他盒斜斜地占了行李箱的大半空间,边上一些贴身的衣物和小礼品袋被挤得乱乱的,“你会弹吉他?”
叶禹凡:“送给朋友的。”
“白天打电话的那个?”ian笑了笑:“呵呵,其它人的电话一个没记住,就他的倒背如流,你们关系真好。”不等对方说什么,他就打开了吉他盒,“gibson!好牌子啊,应该要不少钱吧?”
“还好……”叶禹凡耳根发红,声音都不自觉地小了许多,“你懂琴?”
ian轻拨琴弦,房间里瞬间响起一串悦耳的琴音:“我学过好几年呢!”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盛夏的绿叶
ian抱着吉他盘腿坐在地上,调试了两下就开始弹奏,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琴弦间拨动着,一边弹,他一边旁若无人地用鼻音哼出一串音调——
“are you going to scarbh fair…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他的声音很好听,透着一丝让人沉醉的磁性,与江冰不同,江冰就算唱温柔的歌,嗓音里仍带着一股被隐藏起来的力量,好像随时准备着在下一刻把这股能量释放出来,但ian的声音就像是水,自然而然地流淌着。
一曲毕,还未空置两秒,ian手腕一翻,就开始了另外一首,与民谣风格的《scarbh fair》截然不同,他弹得第二首曲子竟是偏向摇滚的《hotel california》。
叶禹凡有些惊讶,刚刚他还以为ian只擅长抒情的小曲!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温和的嗓音唱沧桑味十足的乡村摇滚,竟也别有一番味道!
微垂的睫毛遮住了ian的眼眸,鬓发软软地贴在他的耳廓上,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还在上学的大男孩,他专注的模样很迷人,放哪儿都该是个合格的“少女杀手”!
弹完两首曲子,ian终于停了下来,最后一次微调琴弦,这才笑看叶禹凡,道:“好琴。”他脸上丝毫没有需要被肯定的渴望。
只有一种品质能让人做到如此从容——就是自信,而且是恰到好处的自信。
他清楚自己的实力,他不畏惧表现自己,更无需通过这些行为来彰显魅力,他做这件事只是替因为:他恰好会弹琴、他喜欢弹琴、他可以顺手帮叶禹凡试试琴,仅此三点而已。
叶禹凡赞赏道:“你弹得也很好听……”
“是不是累了?” ian把吉他靠在墙角,合上箱子,走到床边。
叶禹凡的确累了,一身的伤让他没精力清醒太久,再加上刚才的一番折腾,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刚刚因为担心吉他被摔坏才勉强打起精神,结果ian的两首曲子彻底成了催眠曲……
ian扶着叶禹凡躺下:“好了,早点休息吧。”
叶禹凡:“嗯……”
ian:“有哪里不舒服的直接喊我,或者喊sara的名字。”
叶禹凡有点虚弱地说:“谢谢你收留我……”
ian轻拍了一下叶禹凡的脑袋,动作带着一丝亲昵的味道:“傻瓜。”
“……”昏昏欲睡的叶禹凡没心思再去反驳,很快陷入了梦境。
他又开始做奇怪的梦,像是之前那个梦的延续……
灵魂形态的自己焦躁地在陌生的房间里打转,他现在在这里,何月夕他们会担心吗?会到处寻找自己吗?不行,他得去告诉他们……
一个瞬间移动,柯竞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灵魂穿门而入,他见柯竞和他姐夫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沙发上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边上的柯竞,接着伸手揽住了他,拇指轻轻摩擦着他的肩膀,柯竞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却被对方用更大的力揽向自己的怀抱……青年皱眉扭头骂了句什么,男人就在那一瞬间低头吻住了他的唇,有力的臂膀紧紧桎梏着对方的挣扎……
不敢再看下去,落荒而逃地自己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飘荡,不知不觉到了西里的机场,他在人群中见到了何月夕和郭哲恺,兴奋地飞了过去,还好,他们还没走!
“等等我——!”
他想喊,可用尽力气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月夕和郭哲恺有说有笑地离开,好像根本没有在等他的意思……
为什么不等我?说好一起走的,为什么把我当不存在……难道,自己是不存在的?
是啊,他早就已经死了!柯竞、何月夕和郭哲恺根本不认识他!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他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心口,难受得想吐……
“van……你还好吗……”
迷迷糊糊的,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可他累得睁不开眼睛,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痛……
“额头好烫,好像发烧了……快去拿湿毛巾来……”
不要说话,好吵……
不要碰我,好疼……
看着少年身上的淤青,sara忍不住捂上了嘴,又开始轻呼:“老天!”
ian接过热毛巾,凝眉替床上的少年擦去身上冒出的一层层细汗。
“不要……”少年无意识地低吟。
“好了,好了,乖……”ian轻声安慰他,一手替他擦去身上的汗,另一手轻揉对方的头发。
年轻的女佣在边上看得满脸发烫,这样温柔的ian她从来没见过。
“药膏。”ian冷静地指使着sara打下手,这本来是后者的工作,ian却亲力亲为。
“……先生,您真的是今天才认识他吗?”女佣忍不住问。
“嗯。”ian勾嘴浅笑,“我是第一次见到他,但他睁开眼睛看向我的那一瞬间,我却觉得,我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这……望着ian溺死人的视线,sara快喷鼻血了!别告诉她这是“情话”!
叶禹凡伤后发了高烧,来势汹汹,一天都在昏睡,醒来两次也只是进食吃药, ian似乎还请了家庭医师来看他。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叶禹凡睁开眼睛,外头天才蒙蒙亮,过了一会儿,一道暖色晨曦洒进房间,他忽然间没了睡意。
活动了一下手臂,他发现固定板已经拆掉了,除了没什么力气,其余并无大碍。叶禹凡松了口气,撑坐起来,觉得身上的瘀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房门虚掩着,里里外外都很安静,ian和sara或许还未起来。
叶禹凡不想惊动谁,他靠在床上,看着窗外,忽然想起两年前的冬日,大病未愈的自己也是这样靠在病床上……就是那一刻起,他想,也许他可以试着画画看。
叶禹凡下了床,因为几天没走路,站着都有些不稳。
他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背包,记得那天,那些人把自己包里地东西全部倒在地上,踩得踩,丢得丢……好在速写本并没让他们觉得有多重要,只稍稍磨损了一些外皮。
又在包里翻出半截断掉的铅笔头,叶禹凡想象ian救他时还要帮忙捡回这些东西,心情就有点复杂。
返回床上,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再次把视线移向窗外。
光线在移动,晨风很轻微,万物,即将苏醒……
他的心浮起来,沉下去;他的手抬起来,又落下去……
笔尖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在这一刻清晰无比,他从来没有觉得,心情像这一刻那般宁静过……
有绿叶的味道,从窗外飘进来,夹带着泥土的芬芳……
轻轻的,他仿佛没用什么力气;缓缓地,却像是一瞬间的魔术……
速写本上,已经出现了一幅“盛夏的绿叶”,在晨曦的微光中,在静谧的别墅外,自由地伸展摇曳。
……
另一个房间。
ian眯着眼睛摸向震动不停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