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柏龄轻咳一声,朗声说道:“为了改变世人对我绿林人物的看法,为了安自己天良,为了天下绿林千百年以后的地位,今天胡某人要以天下绿林盟主的身份,向在场的天下英雄,郑重宣布,我胡某人不敏,要为天下绿林道订四大戒律,凡绿林中人,必须一体遵行……”
场中群豪顿时静肃下来,数百道目光一起投注在胡柏龄的脸上,场中一片肃然庄严,胡柏龄也不觉有些紧张起来。
要知这般人平日雄据一方,杀人越货,为所欲为,什么官府王法,根本不放在他们眼中,无拘无束,放浪形骸,陡热之间要立下几大律条来束缚他们,就心理之上而言,先已难自忍受,如果有—人出言反抗,激起群情,势必闹成不可收拾之局。
胡柏龄沉吟了片刻,放声大笑,道:“诸位如有不愿受戒律约束的人,现在还来得及撤离此地。”
他一连问了数声,群豪却无一人答应。
沉默,更显得场中情势的紧张。胡柏龄忖道:“此事早晚都难免一场惊扰,不如早些说出来。”当下一正脸色,提高声音,道:“万恶淫为首,在下想这第一条戒律,应首戒淫行,霸奸良家妇女,采花伤命者,订为第一大戒!”
群豪一阵低声议论,但却没人起身反对。
胡柏龄目注全场,沉吟了片刻,接道:“屠杀无辜,残暴善良,使我绿林道上,最为人诟责之事,应列为第二大戒!”
此言一出,群豪一阵浮动,立时有人高声说道:“盟主这戒杀之律,未免过于苛刻,我们在江湖道上行走,刀尖下讨饭,如若不能杀人,岂不要束手就缚,任人宰割……”
此人话还未完,忽见三条人影,疾奔而来,一人朗朗大笑,接道:“盟主之意,乃不让我们妄杀好人……”
群豪转头望去,见来人正是罗浮一叟和岭南二奇。
胡柏龄看三人身法迅捷,竟似大伤痊愈,心中暗自惊骇,忖道:这三人受伤不轻,怎能在短短半日养息之中,完全复元。
罗浮一叟霍元伽在相距胡柏龄丈余左右时,倏然而住,抱拳道:“我等神志一复,立时赶来此处,但仍然晚了一步,尚望盟主免除迟到之罪。”言词神情之间,流现出无比的恭谨。
胡柏龄心中虽怀戒惧,但口中却微笑说道:“三位来的正好,快请入席,吃杯水酒再说。”
罗浮一叟笑道:“盟主已是我天下绿林道上首领之尊,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这等谦让词色,我等如何敢当。”
他这神态言词,也不知是真是假,只看得全场群豪个个心中生出了奇怪之感,齐齐转脸,向三人望去。
只见霍元伽和岭南二奇,毕恭毕敬的对胡柏龄行了一礼,就近找了三个位置入席坐好。
这位名传天下,被人目为绿林中第一高手,鹫傲不驯的罗浮一叟,此刻突然转变的这般恭顺,不但在场群豪心生奇怪之感,就是机智过人的胡柏龄也有些惶惑不安,不知其心存何意而来。
这当儿,钟一豪和那中年儒士,突然站了起来,大摇大摆的走到了罗浮一叟和岭南二奇身侧的席位上坐下。
这显然含有针锋相对的示威,但却使人自然感觉到一种均衡,因岭南二奇的武功,和那中年儒士、钟一豪相差不多,胡柏龄却足可抵罗浮一叟。
胡柏龄目睹钟一豪和那中年儒士行动时的灵快,似是增了不少胆气,微微一笑,道:“当今江湖之上,大都已不守信义,彼此之间,全以机诈相处,虽是承诺之事,但一遇到利害冲突,立时弃信诺于不顾,致造成彼此勾心斗角,无法融洽一堂,是以,不守信义,应列为第三大戒!”
他微微一顿之后,见无人出言反驳,继续道:“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地域辽阔,最难使事令统一,如果一人不遵令谕,势必影响全局,如果我们想除此数百年来绿林道上大弊,应把逆不受命之事,列为第四大戒……”
话至此处,倏然而住,目光缓缓移动,扫视了全场一周,又道:“这四大戒律,都是我依据当前绿林道上时弊而订,大体含意,已如上述,在未成定案之前,各位尽可据理争辩,一旦颁布,即盼各位一体遵照而行。”
忽见罗浮一叟站起身子,说道:“盟主口述四大戒律,确为我绿林道上时弊,在下当先拥护。”
群豪看霍元伽首先赞同四大戒律,无不觉着奇怪,一时之间,数百道目光,一起投注在他的身上。
胡柏龄机智过人,岂肯失此机会,当下说道:“各位既不反对,此案即定,眼下各位先请放怀畅饮一醉,明日我当把这四大戒律书文颁布。”说完缓步走回自己席位之上。
群豪之中,大部分都是不愿身受束缚之人,但又都不愿率先反对,各人心中不乐,举杯尽酒求醉。
幸好,万晓光藏酒甚丰,群豪虽然善饮,仍可源源供应,不大工夫,全场中人醉倒十之六七。
胡柏龄表面之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他内心却甚沉重,只怕群豪不服他四大戒律,各自散去。他虽无留恋这盟主之心,但这一来,对他布善苍生的心愿,却将付之流水。
万晓光叹口气,低声说道:“兄弟雄才大略,实非常人能及万—,身背恶名,广播善因,这等侠心义胆,小兄虽不敢预言后无来者,但却前无古人,看来昔日传言,都是有意中伤,小兄竟被流言迷惑,信以为真,想来惭愧的很。”
胡柏龄淡淡一笑道:“那也不是,昔年传说兄弟诸般恶迹之言,不但件件真实,而且恐怕传言没法尽举恶道,唉!如若不是遇得你那谷氏弟妹,只怕我现在仍是满手血腥的造孽之人!”
万晓光微微一叹,道:“这么说来,我那弟妹不但艳绝人寰,而且还是位智德兼备的巾帼奇女子了!”
忽听胡柏龄低声说道:“大哥在这万月峡后,可有一处叫作‘迷魂谷’的所在吗?”
万晓光道:“那不叫‘迷魂谷’,应该叫‘迷踪谷’,因那谷中道路错综复杂,人入谷中,立时难辨方向,很多樵夫猎人误入谷后,久久不归,是以被山民视作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