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中午时,萧翎和百里冰行出小室,宇文寒涛和孙不邪等齐齐迎了上来。
宇文寒涛一抱拳,道:“我等正要去叩请萧大侠。”
萧翎道:“怎么样?事情安排好了吗?”
宇文寒涛道:“幸未辱命,已约定明日午时开始,在白石坡上一决胜败。”
百里冰道:“白石坡在哪里,距此多远?”
孙不邪道:“大约十五里,宇文先生已派遣了人手,赶去布置。”
萧翎道,“那很好,我和百里姑娘还有几招剑法,未竟全功,明午距此,还有一段时光;我们也好趁此时间,再去练习一下。”
孙不邪急道:“兄弟且慢。”
萧翎道:“大哥有何吩咐?”
孙不邪道:“明午之约,兄弟要单独斗那沈木风吗?”
萧翎道:“除此之外,小弟想不出如何能迫使那沈木风和我等一决死战。”
孙不邪点点头,道:“兄弟,老哥儿有几句话,希望入耳之后,牢记心中……”
萧翎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你年纪还轻,今后数十年武林中道魔消长,还要赖以维持,所以,不能轻言生死,如是你发觉、不是那沈木风的敌手时,还望及时而退,宇文先生已安排好了对付那沈木风的法子。”
宇文寒涛接道:“近日中又有甚多武林同道,赶来此地,知晓萧大侠未死大火之中,欣喜若狂。”
萧翎道:“那就有劳先生和大哥,好好地接待他们了。”
宇文寒涛道:“在下已转达了萧大侠决心维护武林正义的心意,他们感奋莫名。”
萧翎道:“留他们明日一同去参观我和沈木风的决战,也好为我助威。”
萧翎道:“先生代我婉谢了吧!非是我萧翎端架子,实是因为明日一战,关系太大,我不能不多作准备。”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那位古老先生说有要事,非要见大侠一次。”
萧大侠不可,他行年八旬,雪髯垂胸,在下也不好坚拒了。”
萧翎道:“好!咱们去见见他吧!”
宇文寒涛道,“那位古老先生,现在大厅之上。”
萧翎一面举步而行,一面说道:“可是原来的灵堂吗?”
宇文寒涛道:“正是那里。”
萧翎行入大厅,只见厅中云集了百位以上武林同道,都是闻讯赶来吊丧之人。
宇文寒涛举手一挥,嘈杂的大厅,突然静了下来,说道:“这位就是萧大侠。”
萧翎抱拳说道才干为萧翎的事,劳诸位长途奔走,兄弟是极感不安。”
群豪齐齐应道:“萧大侠乃我武林中的救星,我等奔波一点路途,算得什么。”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吉人天相,传说萧大侠遭害时,我就不信,果然被我猜中。”
又一个尖高声音叫道:“萧大侠为拯救我等,免于沦入魔道,奔走拼命,我等无能回报,礼该一拜才是。”
一呼百应,全厅中百位以上英雄,齐齐拜了下去。
孙不邪轻轻叹息一声,道:“古往今来,从无一人,受武林同道的崇敬,超过我萧兄弟。”
萧翎呆了一呆,急急拜伏于地,道:“诸位如此,折杀我萧某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人间奇男子,诸位勿以俗礼困他,快快请起。”
果然,这一喝,大见奇效,群豪齐齐站了起来。
这时,瞥见一个雪髯垂胸的老者,身着布衣,越众而出,直行萧翎身前,一抱拳,道:“萧大侠。”
萧翎还了一礼,道:“可是古老前辈吗?”
那白须老人道:“老朽古公道。”
萧翎微微一笑,道:“古老前辈有何见教?”
古公道道:“老朽已等了数十年,几乎等不及了。”
这句话没头没脑,听得萧翎呆了一呆,道:“古老前辈有什么话,尽管吩咐,萧翎洗耳恭听。”
古公道道,“老朽说得太简单,勿怪萧大侠听不明白……”语声微微一顿,道:“老朽受一位奇人所托,为他保存一物,要我代他择一位武林中公认大侠,转赠他寄存之物,老朽看了几十年,只有萧大侠才配持此物。”
萧翎眨动了一下星目,道:“老前辈保存的什么奇物?”
古公道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把黄竣缠裹之物,道:“一把金剑,用来扫荡妖氛,维护武林之用。”
言罢,双手奉起,恭恭敬敬,递向萧翎。
此景此情之下,萧翎纵想推让,亦是有所不能,只好接在手中。
解开黄缕看去,只见一柄金光灿烂的剑鞘,长却只二尺,剑鞘之上,嵌着七颗猫眼大小的明珠。
不要看鞘中之剑,单是看这把剑鞘,已然是价值连城之物。萧翎道:“这把剑太名贵了,在下如何能受。”
古公道道:“宝剑奉于侠士,萧大侠请拔出剑来看看。”
萧翎手按机簧,呛的一声,抽出宝剑,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连连赞道:“好剑,好剑。”
森森的寒芒中,飞起一道金色的光芒。
原来,那一尺八寸的宝剑中间,有一条金线,闪烁耀目。
宇文寒涛道:“伏魔金剑,百年前,出现过江湖一次,大展神威,诛杀了六十四位魔头,使武林中一连平静八十年。未再有纷争。”
古公道道:“不错,宇文先生果然是见多识广,这伏魔金剑削平江湖魔道之后,就消失不见,有人说它沉于大海,也有人说它飞上九天,其实它还在人间,但却不知怎的落于老朽一位朋友之手,我那位朋友,自知德能难配此剑,一直妥为保存,不敢应用,希望能为此剑寻找一位名主……”
吁一口气道:“但我的朋友却等不及了,先我而去,临死之前,把此剑托我,要我代他觅一位德、能双绝,可佩此剑的主人……”
只听大厅中群豪高声说道:“当世之中,只有萧大位,才配此剑。”
萧翎道:“诸位抬爱,萧某何能……”
古公道接道:“萧大侠不要推辞了,老朽已思索再三,还望萧大侠收下吧!”
萧翎道:“如此,在下先替古老前辈保管。”
古公道哈哈一笑,道:“这把剑,压的老朽数十年喘不过一口舒服的气,如今剑归名主,老朽心愿已完,也对得住我那死去的朋友了。”
言罢,突然纵声大笑起来。
只听他笑声顿住,一交栽倒地上。
萧翎急急扶起古公道,道:“老前辈,老前辈……”
伸手摸去,已然气绝而逝。
宇文寒涛轻轻叹息一声,道:“他心愿已完,死也安心瞑目了,你看他笑容不敛,足见心中确是快活。”
厅中群豪齐齐转目望去,果见那古公道面上微笑,仍未消失。
萧翎回顾了宇文寒涛一眼,道:“先生,尽量厚葬于他。”宇文寒涛道:“不劳吩咐。”
目光转动、四顾一眼,高声说道:“这位古兄,千里送剑,剑交萧大侠之手,才大笑气绝而亡,这证明了一件事,天道有眼,我武林同道大难将消。”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萧大侠明日和沈木风决战白石坡,事关我千百武林同道的命运,我想诸位对明日一战的关心,不在萧大侠之下。”
厅中群泉齐声应道:“我们预祝萧大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宇文寒涛道:“诸位有此用心,萧大侠是感激不尽,希望明日诸位都去给萧大侠捧场,但此刻,萧大侠必得充分的休息,只怕不能奉陪诸位。”
厅中群豪齐声应道:“我等不敢劳动萧大侠相陪,萧大侠尽管退下休息。”
宇文寒涛道:“那很好,兄弟奉陪诸位喝一杯,算是为诸位接风。”
萧翎目睹群豪对自己担心之情,只觉心情沉重无比,当下抱拳说道:“诸位请自行用酒进餐,恕萧翎不陪了。”
但见厅中群豪齐齐抱拳作礼,道:“萧大侠,多多珍重。”萧翎回过身子,行入静室。
百里冰低声说道:“大哥身受武林同道的爱戴,虽非绝后,只怕属空前了。”
萧翎苦笑一下,道:“他们对我的爱戴越深,寄望越厚,刨加使我感觉到自己的责任重大,肩负沉重。”
百里冰道:“盛名累人,果然不错,希望大哥明日一战之中,歼灭沈木凤,完你心愿。”
萧翎道:“小兄觉得,明日最艰苦的一战,并非是和沈木风的一场决斗。”
百里冰道:“那是什么人?”
萧翎道:“我只有此预感,自己还无法决定。”
伸手从怀中摸出记录武功的经文,接道:“冰儿,好好保管此物,我如若在明日一战中,不幸伤亡敌人之手,你就把这几页经文,设法交给岳姊姊。”
百里冰望着萧翎手中的经文,却不肯伸手去接,摇谣头,道:“大哥,交给别人吧!”
萧翎道:“为什么?”
百里冰道:“咱们相处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你死了,我怎么还能够独自活在这世界上。”
萧翎微微一笑,道:“冰儿,我知道你肋心意、但这不过是一个准备,单是搏斗沈木风,我的胜算很大,但咱们不能不作最坏的打算,岳姊姊聪慧绝伦,她的颖悟才慧,不在我之下,只是感情纠缠,使她无法静下心来,更求大进,如若那大忍大师说的不错,这经文中所记,才是武功中的大乘之学,也是唯一能够为我报仇的武功,我自然要交给最信得过的人了。”
百里冰怔了一怔,道:“大哥要答应我一件争,我才能替你保管这经文。”
萧翎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我把经文交给岳姊姊后,就回到你葬身之处。”萧翎笑道:“结庐而居,陪我阴灵。”
百里冰摇摇头,神色庄严他说道:“不是,我要启墓见尸,横剑自绝,和你死在一起。”
萧翎只觉心中热血沸腾,感动万分,但表面上却尽量保持镇静之容,说道,“好吧!你先行收起经文。”
百里冰收起经文,藏入怀中,道:“大哥,小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送去给岳姊姊呢?若派别人,我也可助大哥一臂之力。”
萧翎道:“别人见不到岳姊姊。”
百里冰道:“为什么?”
萧翎道:“岳姊姊一定不愿再见男人了。”
百里冰道:“说的也是,岳姊姊当真也是可怜,不论什么样的男人,只要见了她,都莫名其妙,神魂颠倒地为她疯狂!”
望望天色,接道:“时光不早了,你也该坐息了。”
萧翎道:“我要静下心,思索几招武功,不要惊扰我。”
百里冰点点头,道:“你好好地想吧!我出去一下!”
萧翎道:“你要到哪里去?”
百里冰道:“我心中有多件事想不明白,希望和那宇文先生谈谈!”
萧翎微微一呆,道:“冰儿,有很多事,不能使大多人知道。”
百里冰道,“我明白了,我只和宇文先生一个人谈,我会交代他门替你护法,我和宇文先生谈谈就来。”
不待萧翎答话,起身向外行去萧翎看出她眉宇间,隐忧重重,心中暗道:这些时日,她和我相处一起,我一直未能使她有过一天真的快乐,反而终日里使她提心吊胆,为我烦忧。
望着她窈窕的背影,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愧疚不安。
但想到明日的决战,关系重大,只好强自静下心来。
闭上双目,思索剑招。
百里冰行到大厅,只见大厅已摆上桌椅酒菜,宇文寒涛,无为道长,连同孙不邪也出了面,和赶来的武林同道周旋。
这是一幅豪气飞扬,热情澎湃的场面,和萧翎那独处一室,对壁冥思,索求武功奥秘的情景,成为强烈的对比。
百里冰站在大厅门口处,张望一阵,轻轻叹息一声又回身行去。
她心中有着无比的忧郁,也有着深沉的痛苦,但却觉得无法说给人听。
突然间,身后响起了一个沉重的步履之声,传入耳际,转头望去,只见宇文寒涛快步行了过来、道:“姑娘、是找在下吗?”
百里冰停下脚步,不觉流下泪来。
宇文寒涛吃了一惊,道:“姑娘有什么小,但管吩咐。”
百里冰道:“我有点事想请教你。”
宇文寒涛道:“在下知无不言,姑娘只管请说。”
百里冰道:“但我却不知从何说起。”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可是关于那萧大侠的班吗?”百里冰点点头,道:“自然是关于他。”
宇文寒涛道:“姑娘可是担心他明日对沈木风的一战?”
百里冰道:“据他说,明只一战,除了沈木风之外,还有一位更强的敌手。”
宇文寒涛微微一怔;道:“什么人?”
百里冰道:“他不肯告诉我。”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如若萧大侠单独对那沈木风,在下的看法是那萧大侠不致落败,沈木风的功力可能比萧大侠深厚,但萧大侠身兼数种绝技,而且各有所成,会使沈木风防不胜防。何况,我们也有了很充分的准备!”
百里冰接道:“但如今情形有变,除那沈木风之外,还有一位强敌,情势就大不相同了。”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既然不肯说,咱们也无法逼他,在下知晓了这件事,自然会尽我之能,多作安排,必要时……”
突然住口不言。
百里冰心中大急,问道:“必要时怎么样?”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是江湖上的正义象征,无为道长、孙下邪老前辈和在下都有着一个感觉,那就是不能让他死。”
百里冰道:“话虽不错,但他和沈木风单打独斗,又有谁能够替他呢?”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必要时,我们会替他死,绝不让他受伤!”
百里冰道:“替他死的人应该是我!”
宇文寒涛讶然一笑,道:“为什么?姑娘年纪轻轻的,正是花样年华,怎么就活腻了?”
百里冰道:“我活得很烦恼,如能替他死去,才是两全之策。”
宇文寒涛略一沉吟,道:“可是因为那岳姑娘……”
百里冰接道:“不能说和她全然无关,但一半也是我自己的心愿,如果我替萧大侠死了,我将会永远活在他们两人的心中,是吗?”
宇文寒涛神色肃然他说道:“岳姑娘诚有无可抗拒的魅力,那是与生俱来,任何绝世玉容,也无法和她抗衡,如说萧大侠对她全不动心,在下也是不信……”
百里冰道:“是啊!他们祥麟、仪凤,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只是杨柳树下一个可怜的小燕儿罢了,我活在他们之间的夹缝中,萧大哥对我如有几分喜欢,那也是怜悯多于情感。”
宇文寒涛摇摇头,道:“姑娘,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
百里冰道:“对不住啦,我心里乱得很。”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道:“但萧大侠与众有些不同,边天生的侠骨、义胆,有着一种舍己为人的天性,构成了一种突出人群的性格,他不会轻易对人示意,但他心中的情意,却比他人为重,你和他相处这么长时光,日夕为伴,这情形,除了夫妇情侣之外,少年男女怎能如此相处,以萧大位的性格,他必将严为坚拒,但他却没有如此,那是他心中早已承认你是他未来的伴侣了。”
百里冰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这话当真吗?”
宇文寒涛道:“我几时骗过你了,姑娘如是不信,我再说明一件事情。”
百里冰笑泛双颊,道:“晚辈洗耳恭听。”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不用如此客气……”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他在灵堂之中,亲自听到了岳小钗说出内心之言,已视他为夫,他如对你无情,怎会还和你形影不离,长时间单独相处,如今天下英雄云集于斯,他又面临最为艰苦一战,他冥索武力静思对敌之法,却毫无顾忌地要你守在他的身边,你能为他解决武力上的难题……”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我是不行,他的才慧、悟性,都是我所难及。”
宇文寒涛道:“这就是了,那他为什么要你守在他的身侧?”百里冰羞恨一笑,道:“我不知道。”
宇文寒涛道:“我知道,因为你在他身边,对他精神上有着莫大的慰藉,其实他心中已经离不开你了,而且,已经到了不顾耳目的程度,你们日夜独处一室,你又恢复了女儿装束,难道萧大侠想不到别人会怎么想?”
百里冰笑道:“宇文先生,你当真是了不起,不但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且连儿女私情,也会解说得情理入微,见人所不能见,知人所不能知。”
宇文寒涛微微一笑,道,“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百里冰娇躯一扭,向前行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道:“宇文先生。”
宇文寒涛道:“什么事?”
百里冰道:“我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宇文寒涛道:“姑娘觉得是否该告诉在下呢?”
百里冰道:“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只是我萧大哥不要我告诉旁人。”
宇文寒涛道:“哪方面的事?”
百里冰道:“关于我大哥,他似乎对明日一战,没有信心,因此,因此……”
想到来得萧翎同意,竟是不敢说出口来。
宇文寒涛神情肃然他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姑娘必需说明白。”
百里冰道:“我大哥准备了后事!”
宇文寒涛道:“准备什么?”
百里冰道:“他把一些可记录的武功,交给我,告诉我说,如若明日一战中,他不幸死去,就要我去找岳姑娘,把留下的武功秘录交给她。”
宇文寒涛沉吟了一阵,道:“唉!他安排得不错,如是这一战萧大侠不幸战死,那岳小钗确是唯一能为他复仇的人。”
百里冰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宇文寒涛神色凝重,仰起脸,思考了一阵,道:“这是一桩大事,在下也曾想到过,万一萧大侠在这场搏斗之中,不幸战败,目下武林,将要陷入混乱之境,年来,萧大侠已成了武林擎天一柱,成了武林正义的象征,我们和他相交较深,自然应该处处设法维护他,唉!一个人,终是血肉之躯,并非是不坏金刚。”
百里冰道:“先生说的是,但不知先生是否已想到了保护我大哥的办法。”
宇文寒涛道,“此事在下已有一个自信完善的办法,但那沈木风实非简单人物,我想,他在事先也会有着精密的计划,因此,这一战不但要较力,而且要斗智……”
望了百里冰一眼,接道:“至于萧大侠把武功秘录,交予姑娘,在他万一道逢不幸时,托你交给岳姑娘,实是一个很深远的安排,岳姑娘如若接过这武功秘录,那就无疑是接过了萧大侠铁肩担道义的重责大任。
“岳姑娘留书而去,已隐隐有出世避尘之心,萧大侠的安排,有如一道无形的枷,套在岳小钗的心上,使她无法逸世尘外,独善其身。”
百里冰点点头,道:“原来,这里面还有如许内情。”
宇文寒涛突然展颜一笑;道:“不过,在下相信不致如此,萧大侠这安排,只不过是万一之计。”
百里冰道:“先生有此一言,我就放下心了。”
宇文寒涛道:“姑娘先休,急去吧!明日咱们见机而作,在下相信,我们的布置,不会输给那沈木风的。”
百里冰点头一笑,回到静室。
只见萧翎闭着双目,脸上是一片虔诚的神色,右手作执剑状,不停地挥动击出。
百里冰悄然行到原位坐下,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萧翎那慎重的举动,心中暗道:看来,他已经神与意会,融化于剑招之中了。
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停下手势。
但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看过,似是根本不知道百里冰行了进来。
百里冰细心观察之下,只见萧翎脸上肌肉颤动,似是在用心思索什么,也似在运行内功。
百里冰一直在静静地坐着,不敢发出一点声息,惊动萧翎。一宵匆匆而过。
第二天,天气忽变,阴云满天,细雨霏霏。
萧翎行出静室,步入大厅时,宇文寒涛、孙不邪等早已在等候。
大厅中除了孙不邪,无为道长、宇文寒涛之外,再无旁人,和昨日的热闹成了强烈的反比。
宇文寒涛不待萧翎问话,抢先说道:“萧大侠名重江湖,闻讯来此的武林同道,已逾五百人。”
萧翎道:“人呢?”
孙不邪接道:“己为宇文先生分别编组成二十队,每队二十五人,赶注比武场中去了。”
萧翎道:“沈木风手段恶毒,你先遣他们而去,不伯受那沈木风的暗算吗?”
无为道长道:“宇文先生已作了安排,二十队相互支援,而且队中分组,每一组五人,武功、暗器方面,都有着极佳的配合,除此之外,宇文先生又就本派中选出几位弟子,分由中州二贾、终南二侠、贫道展师弟及司马乾、楚昆山、唐元奇、陆魁章等武功较强之人,易容改装,巡视全场,就算沈木风亲自出手,也要费些气力,才能伤寄到我们几人……”
宇文寒涛接道:“但那沈木风绝不会于此时此刻中,去耗损他的体能。”
孙不邪突然叹口气、道:“萧兄弟,者叫化服了你了。”
萧翎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你慧眼识人,选择宇文先生对抗沈木风,当真是一大杰作。”
萧翎微微一笑,道:“老大哥夸奖了。”
孙不邪道:“往常他虽料事如神,但老叫化心中并不是很佩服他,但这次,老叫化看他编组那些武林同道,当真是人所难及,经过他一番编组之后,每一组人的武功,都发挥到颠峰,五人的力量,加在一起,变成了相乘效果,而且一夜半日间,轻轻松松地完成这桩大事。”
宇文寒涛道:“老前辈夸奖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是由衷之言。”
宇文寒涛轻轻咳了一声,改变话题,道:“时光已经不早,咱们也该动身了。”
萧翎道:“好!”
当先向外行去。
孙不邪,无为道长,宇文寒涛、百里冰,紧随在萧翎身后,细雨中,大步而行。
这是一次正邪的大决战,胜败之间,关系极大。
五人步履渐快,一口气行出了五六里,始终无人讲一句活。原来,孙不邪、宇文寒涛等四人每人心中,都如压上了一块重铅,心中虽然想对萧翎说几句慰藉之言,却不知从何开口。
萧翎呢?还在推想剑招变化,心无旁骛。
他希望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堂堂正正地和沈木风作一次决战,而且能够胜他,使武林的公理得以伸张,人心重振。
二十里的路途,在几人快速的奔行之下,不大工夫已赶到。往日里一片荒凉的白石坡,今日形势大变,斜风细雨中,站满了人。
这地方号称白石坡,顾名思义,不难了然,白石甚多。
只见那满地白石上,站满了高、矮、肥、瘦,各种不同形貌的人,但大都穿着疾服劲装,佩带着兵刃。
细雨靠靠中,所有在场人的衣服,都已湿透。
但闻一个豪壮的声音说道:“萧大侠来了。”
云集的江湖豪客,齐齐转过脸来,望向萧翎。
千百道目光一齐投注过来,纷纷抱拳作礼。
萧翎一面举步而来,一面抱拳高举,道:“诸位不用多礼。萧某人当受不起。”
突然间,寒光一闪,疾向萧翎射到。
萧翎抱拳的双手一分,右手一扫,抓住了射来的暗器。
仔细看去,是一把淬有奇毒的柳叶飞刀。
不知何人大声喝道:“刺客!”
四周群豪,立时转动目光,四下搜望。
云集于白石坡上的人,大都是来此吊祭萧翎的人,被宇文寒涛在一日夜中,把他们编成节制之师,一面来此为萧翎助威,一方面准备和百花山庄中人决战。
惊变之下,群豪并未乱动。
各自站在原位,只有用目光搜查。
孙不邪看在眼中,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宇文寒涛果有非常之才,只不过一日夜编组的时光,但他们的镇静,却强似数年训练的成就。
萧翎缓缓把接在手中的飞刀,投掷于地,目光一掠一丈左右处一个身着劲装的年轻人,微笑着说道,“不要紧,在下常遭暗算,但却始终侥幸,未为敌人所乘,诸位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话,又大步向前行去。
神态从容,似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事情一般。
四周群豪眼看萧翎遇变之后,仍是潇洒自如。若无其事,心中更是敬佩。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五丈外,一片较为平坦的石地上,搭了座五尺多高的木台。
这木台无顶盖,四面也没围遮之物,显然是仓促赶工而成。宇文寒涛和孙不邪、无为道长等早已有了计划,万一萧翎不敌沈木风时,将如何应变,是以,绝口不和萧翎谈起搏斗,表面看去,似是他们对萧翎这下战,漠不关心。
这一来萧翎自也不好多谈,突闻有人高声喝道:“沈木风来了。”
萧翎急行两步,跃上木台,抬头看去、果见数十匹快马风驰电掣而来。
当下低声对百里冰道:“冰儿,记着告诉你的事情。”
百里冰点点头,道:“记下了,大哥放心。”
萧翎目光转到宇文寒涛脸上,道:“宇文兄,在下万一在这番搏斗中,罹难而死,不用替我、报仇,但求保护百里冰安全离此。”
宇文寒涛道:“萧大侠放心,沈木风已非你之敌,这一战,当使邪恶伏诛,武林正义伸张,萧大侠只管放心。”
萧翎微微一笑,道:“但愿如此。”
目光四顾,不见中州二贾,司马乾和马文飞等几个交深相熟之人,忍不住问道:“宇文先生,我那商兄弟和杜兄弟呢?”
宇文寒涛道:“在下遣他们办事去了。”
萧翎点点头,不再多问。
就在两人谈话工夫,那沈木风等数十骑快马,已然驰近木台。
萧翎凝目细看,只见沈木凤身后,果然有着一个身着红色袈裟的高大和尚。
正是自己学武三圣谷时,和义父搏斗的那位和尚,仔细再看,只见那红衣和尚左手之上,少了无名指和小指,心中暗道:义父南逸公功力何等深厚,都不是他之敌,恩师庄山贝,施展驭剑术,仅伤他手指,只怕我胜算更微,无怪那沈木风今日竟坦然应我之约。
他心中明白,如若自己不是这红衣和尚之敌,环顾身侧,实也再无相助自己之人,只有把此事放在心中,说出来,不过是徒乱人意。
目光到处,只见紧随那红衣和尚之后的,正是那五毒门的巫公子,以后是金花夫人,沈木风血影化身,和在那山谷中与自己对掌的邓伦。
似乎是百花山庄中精锐尽出。
沈木风下马之后,随来之人,纷纷下马。
一向偶傲的沈木风,对那红衣和尚似是十分恭敬,回身低声说道:“大师请。”
红衣僧人微微一笑,道:“你是主人,贫僧不能夺你彩头,你如杀了萧翎,不难君临天下,如是不能胜他,我再同他结算旧帐不迟。”
这红衣和尚的身份来历,大部分人都不识得,是以并不惊奇,只有孙不邪见了那红衣和尚之后。不禁脸色大变。
但他也似是心有所忌,并未告诉旁人。
沈木风抬头望了萧翎一眼,缓缓说道:“沈木风应约而来。”萧翎道:“大庄主请上台来吧!”
沈木风举步一跨,不见他作势飞跃,陡然间,上了木台。
萧翎道:“今日咱们是生死相搏,未分生死之前,不许住手,沈大庄主请亮兵刃吧!”
沈木风目光流顾,望望那云集于台下的群豪,十之六七,竟都是萧翎带来的人,不禁心头一震,暗道:我用尽了手段,耗时十余年,仍无法使许多江湖人物为我效命,萧翎出道不足两年,怎会有这么多人千里迢迢地赶来为他助拳呢?心中念转,右手却从怀中,摸出一把全身如墨,长约两尺。似剑非剑之物。
左手也同时在怀中摸出一把明光夺目的短剑、冷冷说道:“我沈某人已经十余年没有和人动过兵刃了。”
萧翎道:“这么说来,在下觉得很荣幸。”
右手一抬,金剑出鞘,双目却盯注在沈木风右手那墨色的似剑非剑之物上。
沈木风望望萧翎手中的兵刃,道:“伏魔金剑。”
萧翎道:“不错,大庄主识得此剑?”
沈木风神情肃然,良久之后,才长长叹息一声,道:“这把剑,很久未在江湖上出现了。”
萧翎道:“大庄主很怕此剑吗?”
沈木风冷然说道:“这剑纵然锋利,但要看用剑之人,萧兄弟小心了。”
右手一挥,银芒疾闪,刺向萧翎,萧翎伏魔金剑一振,一道金芒飞起,封开了沈木风手中银剑,不待沈木风剑招变化,剑势一沉,点向沈木风的前胸。
沈木风凝立不动,右手墨尺陡然一举,平横胸前,直待萧翎剑势近身时,猛力向外一推,萧翎只觉对方的墨尺之上,有着一股强大的吸力,剑不由主地微微一偏,不禁吃了一骇,陡然警觉,原来沈木风手执之物,竟然是一根强力的磁尺。
萧翎伏魔金剑偏势虽然不大,但这一偏,却在他控制之外。要知像萧翎和沈木风这等高手过招,有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就这失去控制的一偏,已给了沈木风可乘之机。
只见沈木风一侧身子,左手银剑快速绝伦的一探,刺向了萧翎左面肩井穴。
这一招看似平淡,但站在木台前面的高手,却看得心中微微一震,不知萧翎如何能躲开那沈木风的一剑。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只见萧翎一塌肩,陡然向后退了一步。
银剑过处,划破了萧翎左肩,衣服破裂,鲜血涌出。
萧翎剑势一颤,长啸声中,人剑一齐飞起,剑势盘空打旋,洒下一片寒芒。
沈木风大喝一声,也纵身而起,直向那洒落剑芒之上迎去,但见两团光影,盘空旋转,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传入耳中。
光影乍分,人影重现,砰的两声轻震,萧翎和沈木风,一齐跌落在木台之上。
凝目望去,只见萧翎剑眉耸立,满脸严肃,沈木风却是脸色苍白,目光中闪烁不定,屋然,这交手一招,沈木风吃了苦头。
只是,两人搏斗时,剑光环绕,使人无法瞧出详细情形。
双方相持片刻,萧翎一振伏魔金剑,重又攻了上去。
沈木风回手反击,展开了一场恶战。
萧翎剑招奇幻,变化莫测,以华山谈云青剑法为主,辅以各家剑法之长,攻势凌厉,使台下观战之人,为之眼花燎乱,无法分辨。
沈木风似是为萧翎奇幻的剑招压制,反击无力,但他手中那磁尺,却作用甚大,每当萧翎剑及要害时,总被那磁尺引偏,未给萧翎可乘之机。
两人剧斗百招之后,萧翎的剑势,已然发挥到极致,沈木风虽有磁尺为助,也已无法再战下去。
这当儿,突闻一声大喝道:“沈大庄主暂时退下,老衲要和这娃儿算一笔老帐。”
沈木风正觉不支,听得呼叫之言,立时全力反击了两招,准备退退萧翎,跃下台去。
哪知萧翎剑招如影随形,似附骨之蛆,沈木风一连两招,竟然未能迫退萧翎。
萧翎剑势突然一紧,连攻三剑。
就在剑势攻出的同时,左手悄然发出了弹指神功。
沈木风右手一抬,磁尺横向萧翎剑上拂去。
突然一股潜力,击中右时,五指一松,磁尺脱手落地。
萧翎剑势一挥,寒芒一闪,斩断了沈木风一条右臂。
金剑回转,正待横里劈出,以取沈木风之命,突感一股强烈的暗劲,直涌过来,势道奇猛,有如排山倒海一般,迫的萧翎不得不纵身让避。
但见红影一闪,那身着红色袈裟的和尚,疾跃上台。
孙不邪大喊道:“贼和尚,想用车轮战吗?”
纵身而起,一掌劈去。
那红衣和尚冷然喝道:“下去!”
左掌一挥,拍出一招。
但闻砰的一声,双掌接实。
孙不邪跃飞而起的身子,突然悬空打了两转,重又落着实地。
但萧翎却借此机会,提聚一口真气,横剑而立。
那红衣和尚一掌震下孙不邪后,目光转到萧翎身上,冷冷说道:“你是庄山贝的徒弟,是吗?”
萧翎道:“不错,我见过你。”
红衣和尚道:“那很好,我如杀了你,你不会死得不明白。”萧翎冷冷说道,“未动手前,还不知鹿死谁手,大师不用太狂了。”
红衣和尚道:“好大的口气,就算庄山贝,南逸公,与老衲一对一的搏斗,也不敢这般口气说话。”
萧翎不再答话,全神贯注在剑身之上。
红衣和尚脸色一变,道:“好!你学会了庄山贝的驭剑术。”萧翎全身运气,默不作答。
这时,沈木风、孙不邪部已跃下木台,各自力同来之人接迎而去。
台下,人来人注,激起一片混乱。
宇文寒涛穿梭往来,似是在指挥什么。
但这些萧翎都无法看到。他全部精神都贯注运剑之上。
但闻那红衣和尚冷笑一声,陡然纵身而起,扑向萧翎。
就在那红衣和尚跃起的同时,萧翎也飞跃而起。
只见剑芒和一团红影,悬空撞在一起。
没有入看清楚两人悬空一招交接经过,只见萧翎从空中直摔在木台之上。
那红衣和尚却长啸一声,飞跃而起,一团红影,流星闪电一般,直向正东方飞奔而去。
点点鲜血,滴在白石地上。
两条人影,跃上木台。抱起了萧翎,纵身而起,正是宇文寒涛和百里冰。
紧接着一声轰然的爆震,碎石与木屑横飞,那比武术台,毁伤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