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常玉岚耳闻沙无赦之言,不由重新唤起心中的疑窦。假若沙无赦所说的不错,那么自己分明是看见司马长风躺在铜棺之中,难道会看走眼?是司马长风真的会避壳之术,一点呼吸也不用,而有龟息之法瞒过自己?最使常玉岚信心动摇把持不定的是从沙无赦的为人来揣测。沙无赦虽然嬉笑怒骂玩世不恭,但遇到正事,却不含糊,越是玩世之人,对正事越是一本正经,何况回族之人最讨厌的就是谎言谎语,不打诳语是边疆回教的第一教义,身为世袭王储的沙无赫,个可能信口开河,无中生有的造谣生事。
常玉岚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深信,这两件极端想左的事。必然有一方是真实的。是自己的眼睛骗了自己?还是沙无赦所说完全是一派谎言?沙无赦见常玉岚一脸的犹疑,个由大声道:“常兄!你陷入沉思之中,是在想些什么?”
常玉岚被他惊醒,一脸茫然道:“沙兄,你……你是与我讲话?”这种失常现象,在常玉岚来说,是少有的。因此,脸上一阵发红,神情极不自然,一连“哦哦”两声道:“不错,去年十月既望,在下曾路过司马山庄,亲见老庄主的灵柩停放正厅,也见到少庄主服孝举哀。”
沙无赦不由喃喃的道:“咦!那是我沙无赦见到鬼了。”他一脸的疑云,两眼不住的看着常玉岚,又看看司马骏,充满了惊奇之色。
司马骏可是得理不饶人,这时他寒着脸站了起来,冷兮兮的道:“沙无赦,不知对于常兄的活,你是信还是不信?”
沙无赦再一次的望着常玉岚道:“常兄的为人,我信得过!”司马骏道:“那就好。既然相信他的为人,必然会相信他所说的话。”
沙无赦直是一昧的点头。
司马骏提高嗓门,朗声道:“这是武林大会,可不是化外野蛮的牛羊大会。本来,你这化外之民,就没有资格参加中原一十三省的武林大会。”他的话一句比一句高,态度也一阵比一阵凶,说到后来,声色俱厉。
沙无赦怎能任由司马骏叱喝指着他大发脾气,因此,也作色道:“司马骏你前恭后踞,先前称兄道弟,现在你发的什么狂?”
两个年轻高手,四大公子的两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前针锋相对,正面冲突起来。
论声势,当然是司马骏占了上风。因为司马山庄的招牌响亮,而相对的,沙无赦便有点人单势孤。
费天行身为大会的东道主,原有排乱解纷的责任。可是,他压根儿是站在司马骏这一方的,故而先前由着司马骏侃侃面谈,大发议论数落羞辱沙无赦,到了沙无赦说话,也就不能加以阻止。
常玉岚一见他二人都站了起来,大有一触即发,从口头上互不相让,可能演变成一场龙争虎斗,因此急忙道:“两位何必为了小事而争论呢?”
司马骏道:“这不是小事,常兄!桃花令符事关武林安危,不能由人信口胡言!”
沙无赦也不休止的道:“沙某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并没有所谓的信口胡言!”
司马骏怒吼道:“今天到会之人,各人有各人的根基门派,没有根底之人,就是最可疑之人。”他说此话之时,突然面对正厅两侧的数千武怵之人,又高声道:“各位,桃花令符是来自桃花林,发令的令主,说不定就是中原以外的高手,想要侵入中原,借着桃花令符,打击中原武林,这一点在下认为值得研究。”
司马骏的话明是要请大家“研究”,而骨子里却将箭头指向沙无赦。
众人的情绪,原是容易激动的,况且,发话之人又是司马山庄的少庄上,更加对众人有鼓励作用。因此,早有人大叫道:“对!
名门正派是不会滥杀无辜的!”
又有人应和着吼叫:“黑白两道各有各的规矩,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放火杀人!”
“对!少庄主说得对!”
“一是中原以外的人干的!”
“问问他!”
“不要放过沙无赦!”
“沙无赦……”
“沙无赦……”
一步一步的变化,从司马骏的暗示,到乱糟糟的有人明吼,沙无赦成了众欠之的。武林大会,成了武林大乱,甚至有人高声喊“打”。
常玉岚一见当前的形势,似乎已全盘被司马骏掌握,渐渐的受他的左右,显然的对沙无赦非常不利。
沙无赦处于势孤人单的境况之下,虽然是司马骏在言语之上有煽动的作用,但也是由常玉岚一句话,证明司马长风在十月已经去世而起。
常玉岚不能袖手旁观。因此,他由右首第一席上离座而起,大步走向正厅檐前,朗声道:“各位,各位,不要轻易鼓躁。今天的大会,不是要找出桃花令主这个人吗?关于这一点,在下有独到的消息,真实的线索,要在此向各位说明,”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又回头对身为东道主的费天行道:“费帮主,可否允许在下在此唠叨?”
费天行忙道:“常兄有话尽管讲。”
常玉岚微笑颔首,又向一众武林人物道:“桃花令符确有一个令主,但是杀人放火,挑事惹岔,火梦少林,血洗武当,杀了崆峒十五弟子,烧杀青螺峰狂人堡,却不是桃花令符,而是桃花血令,说明白一点,也就是假的桃花令符!”
这是突然来的奇异消息。数千武林人士,闻言不约而同的发出声惊异的声音:“啊!”
数千人的一声如雷的惊讶之声,倏的又忽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常玉岚脸上,等着他说出下来。
常玉岚略一思忖,顿了一顿,才又转面向少林明心大师颔首道:“大师,不知贵寺藏经楼大门之上留下的那枚所谓令符,可曾携带了来?”明心大师回头对身后站立的徒众道:“取出来,让常少侠看看。”
常玉岚早又向崆峒派的何庸才道:“何兄可曾携来?”何庸才从怀内膜出一枚檀木桃花形令符来。
少林僧众之一的也将同样的一枚檀木桃花令符,送给了常玉岚。常玉岚左右两手各用两指捏着檀木桃花令符,扬起老高,迎空晃了几晃道:“各位,这就是歹徒杀人放火之后留下的桃花令符,是血腥之物,我们应该把它你为充满血腥的‘桃花血令’!”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又将两手的令符,高高举起四下照会着,让所有的武林群雄,都看清楚之后,才将那两枚令符交还原主,重又回到大殿正中。
突然,一道紫色人影,从龙王庙大门外疾射而至。
南蕙俏生生的落在常玉岚的站立之处,睁大眼睛瞧了一下,天真的伸了伸舌头,娇声道:“哟,好多的人呀!总算赶上了这场热闹。”说完,又向费天行笑了一晓道:“费总管,你当上帮主了,恭熹!恭喜!”
她旁若无人,把武林大会的庄严气氛,全给搅散了不说,而数千武林人士,都正在等常玉岚说出桃花令符的另一真主,也被她给打断了。同时,左右两侧偏殿上一般武林,都没同南蕙照过面,对她毫无认识。因此,大家沉默了一阵之后,又鼓噪起来。
费天行一见,赶忙拱手向前道:“南姑娘,别来无恙。请坐!”南蕙笑嘻嘻的道:“啊呀!很多熟人嘛,敢情好。司马大哥。
还有……哦!少林寺的老和尚……”她一派天真,几分娇憨,指指点点的,似乎这个武林大会是为她一个人开的,眼睛里仿佛没有别的人。
司马骏一见,急忙上前去道:“南姑娘,稍等片刻我再替你一一引见,此时,正在紧要关头。”
南蕙正在指点得有兴趣,闻言又噘起樱桃小嘴,不乐意的道:“什么紧要关头嘛?”
费天行道:“常少侠指说横行江湖的桃花令符乃是假的,大家都想知道真的是什么样了,还有究竟桃花令主是什么样人。”
南蕙一听,忽然笑了起来,接着高声道:“哈哈!我道什么紧要关头,原米是这件事。”
司马骏吃惊的道:“难道南姑娘这件事你也知道吗?”
南蕙指着常玉岚道:“他知道,他知道假的令符,也知道真的令符,连桃花令主是谁他也知道。”南蕙的话轻轻松松,仿佛不当回事。
然而,数千武林人士的惊讶可想而知。
常玉岚本想借武林大会把假令符与真的令符的区别,详详细细的说出来,免得桃花林背这个杀人放火的黑锅,至于其他的进一步事实,时机尚未成熟。料不到南蕙如飞将军从空而降,口没遮拦的说出常玉岚不敢说的话,当着宇内武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明心大师原本闭目养神,久久不见常玉岚开口,手中数着念珠道:“阿弥陀佛!常少侠,你就打开这个闷葫芦,为宇内武林减少一分浩劫,我佛慈悲,必然佑你平安!”
明心大师的话音甫落,其余各门派稍有头脸的人,也纷纷催促。
常玉岚骑虎难下,只好朗声道:“据在下所知,真的桃花令符,一共只有九枚。各位,发令的令主,也不过仅仅有九枚,若是像这等杀一人留一枚,烧一处留一枚,到了九枚用完,哪个令主还怎么当得成呢?”他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眼神梭巡全场数千人,久久不语。
众人纷纷议论,叽叽喳喳半响。
常玉岚感觉得到,他的话已有了预期的说服力,人人安静的等待他再说下去,就是信服他的最好证明。
常玉岚微微笑道:“适才各位所见到的假令符,乃是檀木雕成,涂了彩釉。试想,假若令符是木雕成的,就该用桃木,顾名思义嘛?再说木雕彩釉,任何人都可以办得到,一门一派的信物,岂能简陋如此,人人可以雕画,而且只需片刻就可以雕成,采用来做令符,岂不是天下第一荒唐至极的事,谁会干呢?”他先从令符的质料上点破,自然是常玉岚聪明之处,也是一众群雄如梦初醒的当头棒喝。
常玉岚接着又道:“说到这里,各位该问我真的桃花令符是什么样子了。”
众人就等他这句话,因此,齐声暴雷一般,异口同声的叫道:“是的!”
常玉岚淡淡一笑道:“我可以告诉各位,桃化令符乃是一条桃花形的血玉分解而成,一共只有九枚,外形酷似一朵盛开的桃花,五个花瓣的色泽完全一样无二,由深而浅的血色,也仿佛桃花的猩红,那就是不折不扣真正的桃花令符。”他说到这里,掀唇一笑,然后才道,“各位有谁见到过没有?”
武林群雄人人面面相观,没有搭腔。
常玉岚又道:“桃花令符重在信守,杀恶人,同然不需留下什么表记,是善良之人,又怕什么令符呢?在下言尽于此,但愿各位同道互相珍重!”他说完之后,拱手为礼,含笑退后半步,又冲着费天行道:“在下有僭了!”
不料,司马骏突然跨步上前,拱手拦在常玉岚前面,面带微笑道:“常兄,你还有话,何不一起说明吗?”
常玉岚心知他要逼自己说出“桃花令主”来,因此,也报之一笑道:“司马兄的意思是……”
司马骏抢着道:“何不将发令人的大名当众宣告,也是宇内同道急愿知道的大事呀。”他城府甚深,说到此处,又面对数千人朗卢逅:“大家是否要请常兄明示?”
“对!”又是轰雷一声,数千人一致叱喝,声动四野。
常玉岚苦苦一笑道:“司马少庄主可以说最能了解众人的心理,也最能运用众人心理的高子。”
司马骏的脸色一阵发红道:“常兄,你千万个要误会小弟的用心。”
常玉岚沉吟了片刻,大声面对一众群雄道:“桃花令主确有其人,只是……只是此时尚不是揭开谜底的时机,各位迟早自然知道。”
一众群雄哪能被这三言两语打发得了。因此,像一窝黄蜂似的,嗡嗡之声此起彼落,又像煮沸了的一锅粥,沸腾起来,虽没像先前对付沙无赦那般吵闹,但也颇不平静。
崆峒派的何庸才越众而出,拱手道:“常少侠,虽然本门弟子是死在假的桃花令之手,但事出有因,还请明白相告。”
铁冠道长也起身道:“常公子,我们已有梁子在先,贫道并未忘怀。你既对桃花令符所知颇详,盼能坦诚相告,冤有头债有主,否则本门断难认栽!”这老道话中带刺。
常玉岚不悦道:“道长的意思是要唯我金陵常家是问,是也不是?”
铁冠道长道:“追根求源,只有你常三公子一条线索了。”这句话点明了是要找常玉岚。
常玉岚更加不悦道:“铁冠!我常玉岚是你武当派的保镖吗?哼!武当一派连自保都无力,还说什么找我这条线索,称什么名门正派!”他可是被逼急了,一股无名怒火,完全发泄在铁冠道长的身上。
铁冠道长虽不是武当掌门人,但是他比掌门的白羽道长还要高一辈,乃是长老级的人物,武林咸尊的前辈高手,怎能任由常玉岚在武林大会上抢白,甚至点明了吆喝。
因此,“呛”长剑声震,人也弹身离座,横剑当胸,沉声道:“小辈!太也是无礼,武当是可以辱骂的吗?亮剑!”
常玉岚不怒反笑,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亮剑?哈哈!哈哈!
用得着吗?你要是有兴趣,当着宇内一十三省的武林同道,常某就用这双肉掌,秤一秤你的三才八卦剑法,到底有几斤几两重。”
成名甚久,身为八大门派之一的武当长老,焉能受得了常玉岚这等轻视?铁冠固然老脸铁青,武当十余弟子,也全都怒不可遏,连声叱喝之中,各自仗剑,跃身在正殿有限的空间之中,一字排开在铁冠道长身唇,个个怒目横眉,逼视着常玉岚。
常玉岚气定神闲,淡淡一笑道:“幸亏不是在武当山三元观,不然,你们武当弟了群起而攻,哪还真能唬人。来吧!常某最不怕的就是人多。”
司马骏原本与常玉岚贴身井站,此刻有意无意之中移退数步。大有隔山观虎斗的意味。
费天行身为东道主,应该出面劝解,然而,他却不发一言。
却是南蕙一见,跨步上前道:“怎么?牛鼻子老道专门会打群架。常哥哥,我帮你!”
常玉岚闻听她这句话,不由心中一动,鼻头发酸,几乎滴下泪来,走上前去,执起南蕙的手,低声道:“南蕙,好久没听到你叫我常哥哥了。”
南蕙天真自然,但是,她感觉得到常玉岚的一片真情,还有内心的情谊,不由道:“现在不要说这些废话,打发了牛鼻了再讲。”
火敌当前,铁冠道长等武当高于就等着出招,他二人还若无其事的聊起来,不说铁冠怒气冲天,一众武林也觉着大出常理。
铁冠暴吼道:“常玉岚!你怎的不敢亮剑?”
常玉岚本来佩看长剑,闻言反而摘了下来,顺手交给沙无赦,十分从容的道:“沙兄,请你代为保管,等在下打发了他们再取回。”
说完,又将一手按在南蕙的肩上,轻轻捏了一下道,“南姑娘,在一边替常哥哥掠阵,看看常哥哥的功夫进步了多少。”
常玉岚这种悠悠自得的神情,把一个铁冠道长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磐,当着天下武林,他已顾不得名门正派的架势,手中长剑虚扬,大吼道:“你们把他同在核心,不要让他跑掉,我让他尝尝本门剑法。”他不说“大家一伙儿上”,却拐弯抹角的点出来要群打群斗。
武当弟子闻言,暴雷似的发出吼声,各展身形,四散开去,把个常玉岚围在核心。
铁冠道长仗剑前滑半步,脚下取了子午生门,八卦剑法已经起式,另手捏挽剑诀,厉声道:“常玉岚!贫道的剑法,不是好接的,你要小心!”气归气,一代宗师的表面气派,还要保持。
铁冠道长交代了场面话,长剑挽成斗大的剑花,一上来就施出武当剑法中的绝招“摘星换斗”,嗖!嗖!长剑抖得嗖嗖有声,剑尖化成七朵银花,俨如倒挂着的七星,分取常玉岚迎面七大要害,端的凌厉无比。
对于武当剑法,常玉岚出道未久,就已在武当俗家弟子黄可依手下换过招了。三湘黄可依是武当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那时与常玉岚相比,就稍逊一筹,此时的常玉岚较初出道之时,武功修为不但有了掌剑之别,而且进步神速何止十倍。
因此,常玉岚冷冷一笑道:“武当的老套,常某让你一招!”身随活动,肩头微晃,脚下突的疾动几个碎步,人已飘出丈余,闪在铁冠的剑光之外。
这一招巧到极点,妙不可言。
一众群雄全是行家,有的连看也没看清楚,但眼见常玉岚如同一条白色游龙,几个晃动脱出剑芒,不由齐声喊了声:“好!”不像武林大会,也不像比拼过招。简直是在看一场精采的表演。
铁冠道长一招落空,老脸已经挂不住了,何况在场之人齐声为常玉岚喝彩,更加引起他的怒火,咬牙切齿,急切收剑借着收剑的刹那之际,突然剑身一横,拓展“十面埋伏”,连人带剑起了一个旋风式,寒芒夹看劲风,直将正殿五丈来宽的空隙,封个滴水不进。
铁冠道长数十年修为,剑招虽不是出神入化,但情急之下,乃是全力而为,形如怒涛排壑,狂澜拍岸,招势之猛锐不可当。
武林群雄服见铁冠道长使出武当绝招,莫不替常玉岚捏一把冷汗。
况且,武当十余位高手,团团围成一个圈子,虽没出招进击,但是每人长剑当胸,只要常玉岚的人影一到,部会奋力一击。
也就是说,核心中五丈之地,都是铁冠道长的剑风所及。五丈之外,十余高手以逸待劳,伺机出手。
常玉岚被围在核心,若不撤步向外疾退,必被铁冠道长削砍兼施,若是向外跃退,可能数剑齐发,躲得一,躲不了二。
南蕙一见,娇叱声道:“常哥哥,不要怕!我来……”
没等南蕙的话音落,突然,一声龙吟,声震长空,清越高亢。
但听常玉岚长啸卢中,忽的一仰身子,人像一道长虹,右手忽然一分,“云龙探爪”硬把铁冠道长出手的长剑,用拇、食二指,捏了个正着。另一只左手,如同巨灵之掌,虚按在铁冠道长的右肩“肩井”大穴之上,笑吟吟的道:“铁冠,念你是名门正派,义与你无冤无仇,常某不为已甚!”
这一刹那之际的变化,简直不可思议,也令人不敢相信。
以铁冠道长数十年的功力,长剑出手,慢说是剑身,就是带起的力道,何止千钧,岂是血肉之躯的两个指头可以捏得牢的。再说,即使被常玉岚控牢,难道铁冠道长就不会推、送、刺、抽,将剑刺进或后撤吗?显然的,铁冠有心无力,也就是说常玉岚手上的功夫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化境了。
在场的群雄,人人呆若木鸡。连明心大帅、司马骏、费天行等一流高手,也膛目结舌,彼此互望一眼,人人做声不得。
南蕙把一双手拍得震天价响,口中娇声欢呼道:“好!常哥哥。
‘踏罡步斗’秘籍神功,好!”她这几句话是冲口而出,并且叫出了别人看不出常玉岚的招式之名,这比常玉岚使出来还要令人吃惊。
群雄中有人高声叫道:“‘踏罡步斗’是血魔伸掌的招式,血魔重现。”
这声吼叫,仿佛是滚油锅里泼下一瓢冷水。数千人之中,胆小的溜之大吉,胆大的吼叫不已,黑白两道有头有脸的急欲看个究竟,各门宗师更加心胆俱裂。一时,有的向庙外挤,有的向正殿冲。
铁冠道长的眉头一皱,大声喝道:“说不定桃花血令的花招,也是姓常的玩的把戏,”
此言一出,群雄鼎沸!
铁冠道长更加提高嗓门道:“要消除武林浩劫,必须除掉此人。”
武当弟子,首先跟着吼叫连天。
常玉岚不由皱起眉头道:“原来武怵之中本是是非不分的,”群情激动,形如海涛奔腾,天崩地裂,哪里由得常玉岚分说,连他的话声也被群雄吼嚷之声压了下去。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清越的凤鸣之声,发自庙外。接着,一个中年紫衣人,手执长鞭,由龙王庙的大门处,挥得僻啪作响,也不管有人没人,只顾挥个不停。转瞬间,人潮像刀切似的分成两边,正中,留出一条宽有七尺的通道来,像是一条人巷。
先前吵吵闹闹的群雄,被这突如其来的紫衣人给镇慑住了。
常玉岚略一思索,不由道:“此人好生面熟,在哪儿见过……”谁知,南蕙凑上来道:“乐无穷!他是暗香精舍的那个鬼总管,乐无穷。”
常玉岚恍然大悟,这不是百花夫人逼自己住进暗香精舍的时候,自己一再受他冷眼的乐无穷还有谁?想起乐无穷,不禁想起了为了使自己免于中毒,而又为了掩护自己进出暗香精舍,结果惨死在乐无穷脚下的翠玉来。常玉岚暗叹了口长气,心想:“翠玉是个善良的少女,也是一个苦命的少女。”
正在他一心念着翠玉之时,龙王庙的大门敞开之处,百花门的八朵名花分为两列,缓步穿过人巷,分左右肃立在台阶两侧。接看,四个健妇推挽那辆常玉岚常见的油碧香车,轱辘辘停在正殿台阶之下。
乐无穷长鞭迎空挥处,发出“吧”的脆响声,对着正殿朗声道:“各位朋友听着,夫人驾临,未得允许之前,任谁不得出声。”
说完,又朝常玉岚沉声道:“本门都护法,常玉岚,还不上前迎接门主吗?”
常玉岚不由一怔道:“都护法?我?”
“乐无穷!”油碧香车内娇叱了声,百花夫人的人已掀启绒幕,露出半个上身,瞟了乐无穷一眼,轻言细语的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八个侍婢百鸟朝凤般的栅栅向前,十六只手,有的拉开绒幕,有的扶好踏板,有的扶着车辕,两个搀着百花夫人下了香车,步上台阶。
一众群雄被这等架势给镇住了,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政出。
百花夫人走上正殿,径向左首席前,鸾声燕语的道:“叫心大师,还记得我吗?”
原本闭目念佛的明心大师,闻言缓启双目,忽然从坐位上肃立而起,撩起袈裟,抢上几步,迎着百花夫人双手合十。低头道:“老衲失礼,夫人!二十年不曾拜见,自从大司马他……”
百花大人抬起只藕臂,摇摇葱白似的五指,轻声道:“还提当年作甚。”
明心大帅急忙向费天行道:“费帮主,快,快请夫人就座!”这时,早有八朵名花之二的婢女,两人抬来一个锦凳,安放在正中。
费天行眼见明心人师对这位百花夫人执礼有加,可不知道她是什么来人,凑着司马骏耳边道:“少庄主,此人是何来历?”
司马骏摇头道:“毫无所知。”
南蕙却插嘴道:“我知道,她是百花门的门主,叫做百花夫人。”这时,百花大人已侧身坐在锦凳一角,回眸对铁冠道长露齿一笑道:“当年的小道士,现在己是武当的高手,怎么哭丧着脸,有柯为难之处吗?”
铁冠道长也想不起来百花夫人是什么路道。
但是,明心大师乃八大门派之旨,眼看老和尚一反常态,甚为恭敬,所以也不敢冒昧,只好苦苦一笑,道:“请恕责道眼拙!”
明心大师连忙道,“铁冠老弟,这位就是八十万禁军都指挥,大司马岳撼军岳指挥使的夫人,你该不会一点也记不起来吧。”
此言一出,不但铁冠道长悚然而惊,连在场武林稍长的一代,也都讶异不已。
八十万禁军都指挥使岳撼军,官封大司马,不但在朝廷中红得发紫,而且他因是武家一脉,对江湖武林,尤其是一言九鼎,当年,大司马府几乎网罗了字内各门各派的高手,其中有四人特别受到礼遇,人称为司马府的四大金刚,功大都仅仅在大司马岳撼军之下。
不知怎的,二十年前朝廷忽然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际,夜传儿道密旨,将大司马岳撼军宣召进宫,就此大司马的人如石沉大海。
杳如黄鹤,一去没有消息。
传言说大司马岳撼军涉及叛逆不道,已在宫中赐死,连尸体也下发还,只是朝廷因岳撼军生前在江湖武林有深厚的渊源,因此并未进一步的抄家,也没有追究他的属下亲族戚友。
有的说大司马岳憾军因在宫中酒醉,跌到御河之中淹死,尸体随波逐流都没捞起来。
甚至有人说大司马岳撼军练成了性,命双修,像嫦娥一样由大内出来凭空飞去,上了天,成了神。……众口纷纭,莫衷一是。
但足,从此大司马八十万禁军都指挥岳撼军,没有了下落,则是事实。
这是二十年前的事。
二十年来,虽然也有人偶尔提起这件无头公案,但因为牵扯到“叛逆”二字,都不愿多发议论。二十年说长不长,说短可也下短,渐渐的,岳撼军的名号,也就被人淡忘了。
经过明心大师这么一讲,铁冠道长急忙趋前几步,一打问讯道:“无量寿佛!贫道不时到司马府走动,向大司马请教,还蒙夫人布施,怎的会想不起啦!恕罪!夫人恕罪!”
百花夫人展颜微笑道:“人世沧桑,谁料到我还活着。”
铁冠道长忙道:“实在说夫人你与二十年前一样,可说丝毫没变,这也是贫道眼拙,没有认出来的最大原因。”
百花夫人淡淡一笑逅:“真的吗?”
明心大师道:“阿弥陀佛!夫人秀外慧中,当年已是国色天香,义勤练秘籍的养生驻颜之术,难怪此时望来风采依旧。”
这一僧一道只顾一塔一唱,可把数千武林群雄听得如同神话,个个着了迷,无数只眼神,全都一眨也下眨。
常玉岚这时才等了一个空隙,上前一揖道:“想不到夫人也来参加武林大会。”
百花夫人扭身面对常玉岚道:“我哪有这个雅兴,再说,我既不立帮,也不成派,也没有参加武林大会的资格呀,”她一脸的笑容,显见的与常玉岚讲活的神情自然而亲切,个似与明心大师、铁冠道长两人交谈时的客套。客套,不正是疏远吗?身为武林永过主的丐帮新任帮主费天行,许久没有发话的机会,此刻忙着趋前道:“晚辈不知夫人深闺,因此没敢发帖恭请大人的芳驾,还请夫人海谅!”
百花夫人端详了许久,然后才缓缓的道:“费灭行,我今天并不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乃是冲着你来的。”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