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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回 夜寻元凶
    费天行心头不由一震。
    百花夫人又道:“武林本身就是一个是非窝,武林永远也不会安静。武林的一个‘武’字,就注定了你争我夺,不过,有的争名,有的夺利而已,大会能平息纷争?还是能图个平静?都不能,所以不开也罢。”
    费天行忙应道:“夫人教训得是。”
    百花夫人转面向乐无穷道:“你传话,武林大会到此为止。”
    乐无穷应了声“是”,然后跨步站立在台阶最上一级,将手中长鞭挥出一声脆响,朗声道:“各位!武林大会到此为什.奉本门之令主谕,请各位立刻离汗洛阳。”
    一场武林盛会,原本热热闹闹,进而变成火火爆爆,就在乐无穷鞭影吼叫声中,烟消云散。结束了纷争。
    但是,江湖上真正的纷争,似乎永远也无法结束。
    春雪初溶,春水来温。
    “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江南陌上,也已有了些春意。
    长江,不若黄河的滚滚浊流。汉水与长江汇合虽不是泾渭分明,却也一半黄,一半碧绿,直到出海才融为一体。
    平静的江面,薰薰然的南风,送着一叶扁舟,春风,把帆吹满,涨得鼓鼓的。
    “春风又绿江南岸”,但江北还留下一层远山白头的皑皑白雪,别有一番情趣。
    常玉岚在船头上迎风而立,人如玉树。
    南蕙,紧靠着他,一面望着江中缓缓的流水,一面娇憨憨的道:“常哥哥,这一回你带我回金陵,你妈不会再赶我走了吧?”
    常玉岚苦苦一笑道:“谁赶你上来着,只是你自己瞎疑心。”
    南蕙撤娇的道:“瞧,瞧,凡事你都怪我不好,你是不是偏心。”常玉岚轻拂着南蕙被江风吹起的乱发,像长兄对调皮的小妹妹一样,口中道:“偏心?我偏向谁?”
    南蕙毫不考虑的道:“偏向你妈妈呀。”
    “傻丫头!”常玉岚拍拍南蕙的头道,“对长辈,我们做晚辈的讲求个孝顺,孝,就要顺,顺就足孝,谈不到偏心不偏心。”
    南蕙侧着脸只顾想右“孝顺”与“偏心”有何不同之处,因此,并未说话。
    常玉岚忽然把话题一转,问道:“我忘了问你,纪无情服了丁老伯衣袖上团下的解毒药方,病情好转了一些没有?”
    “唉!”南蕙不由叹了口长气,鼓起熟苹果般的双腮,不乐意的道:“毒,是好多了,性情,坏多了。”
    常玉岚不解的道:“此话怎讲?”
    南蕙又是悠然一声长叹,道:“说来话长,站得累了,坐下米吧。”她说着,抽出甲板上的一块木板,一端搭在缆绳堆上,一端插进帆桅杆的夹缝中,先自行坐了下来。
    常玉岚也与他并肩坐下,又问道:“纪无情的性情变成什么样儿?”
    南蕙道:“要找你拼向。”
    常玉岚奇怪的道:“我俩乃是知己之交,又没有结什么梁子,无冤无仇,他找我拼什么命。”
    南蕙道:“先说纪大哥的毒吧。自从你同那位蓝姑娘离开巢湖。我按着你的嘱咐,一连给他服了五天的药,丁世伯果然不愧是‘妙早回春’,纪无情的毒再也不发了,平时毒发时口吐白沫,泪水鼻涕流个不停,现也都好了。”
    常玉岚道:“你有没有继续配药,要他断了毒根?”
    南蕙点头道:“又配了两剂,十天服完,纪大哥不再面黄肌瘦,饮食也正常了。”
    常玉岚颔首道:“那就是体内余毒一扫而净的结果,算得上毒性恨除。”
    南蕙紧接着道:“说也奇怪,毒性根除,他的神智也恢复了清明。”
    常玉岚喜形于色的道:“那敢情好呀!”
    南蕙却摇头道:“先是每天不分日夜的练功,除了练功之外,一言不发,闷声不响,每天不说一句话。”
    常玉岚不由笑道:“他跟谁生气?”
    不料,南蕙不假思索的道:“同你,”
    “同我?哈哈哈……”常玉岚仰天长笑道,“纪无情既然一句话,你怎么会知道是同我生气呢?这不是天大的漏洞吗?”
    南蕙依旧十分冷静的道:“当然有道理。”
    常玉岚紧迫盯人的问道:“你说出一个道理来。”
    南蕙天真的盈盈一笑,仰脸望着常玉岚道:“我说出来你可个能生气哦?”
    常玉岚也好笑的道:“不会,我生什么气。”
    “好!”南蕙用一手指点点常玉岚的鼻头道,“纪大哥每天练功,用木头做了一个假人当靶子,假人的身上用刀刻着三个大字。”
    常玉岚好奇的道:“三个什么字?”
    南蕙睁大眼睛逼视着常玉岚,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常……玉……岚!”
    这实在是令人费解,常玉岚不由怔然不语。他想不透纪无情为何对自己恨到这种地步。
    南蕙见他久久不语,眉头深锁,不由道:“怎么样?常哥哥,你生气了吗?”
    常玉岚忙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想不透纪无情为何如此的恨我。”
    南蕙又道:“还不止呢,他每天黄昏时候,必然带了刀,找一个无人之处,一口气砍三十棵手臂粗的矮树,每砍一棵,口中必然大吼一声:“常玉岚,三十棵砍完,才下山来洗澡吃晚饭,”
    常玉岚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是你亲眼日睹的?”
    南蕙道:“先前我以为他怕别人偷学他的纪家无情刀,直到我发现附近龙泉山一带的矮树被人砍得差不多,才偷偷的跟踪他,一连几天,毫不例外,即使是狂风暴雨,他也照砍,照喊你的名字。”
    对于南蕙的话,常玉岚是百分之百相信。对于纪无情的怪异行动,常玉岚如坠五里雾中,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百思不解。
    反而是南蕙摇摇出神的常玉岚问道:“常哥哥,依你想,纪大哥他为什么恨你呢?”
    常玉岚偏着头想了一下道:“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除非是……”他说到这里,忽然止住,瞧了瞧南蕙,欲语还休。
    南蕙见他欲言又止,催促着道:“说下去呀,为什么不说呢?说嘛!”
    常玉岚无可奈何的道:“也许是因为我与他同进百花门,他中了毒,我没有中毒,因此,他对我有所不能谅解之处。”
    南蕙又问道:“是呀,为什么他中了毒,而你却没有中毒呢?”
    她这一问,更把常玉岚问得无话可说。因为,常玉岚怎能把他中毒是由于男女发生不正常之关系的经过,说给南蕙这个黄花大闺女听呢?纵然是和盘托出,实话实说,南蕙真能懂吗?常玉岚红着脸道:“这是一言难尽,说来话长,迟早你会明白的。”
    南蕙的性情不肯轻易依允,只是缠着道:“你现在就说嘛,什么迟早会懂。我不要!我不要!”
    常玉岚被她又摇又推,一时想不出应付她的主意。忽然,他眉头一展,笑着道:“我想起来了,纪无情可能为了女人对我不满。”
    南蕙闻言,憨然的道:“女人?是不是我?”
    “噗嗤!”常玉岚失声而笑,连连摇头道:“你扯到哪里去了。你不是女人,你是小妹妹,你在我与纪无情心中,都是小妹妹。”
    南蕙不由气鼓鼓的道:“我才不相信呢,小妹妹不是女人吗?”常玉岚真的拿她没办法,只好道:“女人与小妹,有大大的不同呀。”
    南蕙仍然刁蛮的,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尖声叫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忽然,常玉岚突地弓身站了起未,以手遮住阳光,凝伸望着江面远处道:“南蕙,你看见江心之中有一艘单人小船没有?”
    南蕙也站前半步,凝神聚气逼视江心道:“有,有一艘小船,好快。”
    常玉岚又道:“船上的人是不是一身灰白衣裤?”
    这时,也不过一刹那的事。那小船已箭般的冲着常玉岚的帆船驶来。
    常玉岚有些不安,喃喃的道:“果然是陶林,一定有什么紧急的书。”
    这时,后舱扬帆摇橹的船家,已经在高声嚷起来道:“喂!小船不要乱闯,撞到了可不是好玩的!”
    真的,那艘单人小船,果然眼看要撞上常玉岚坐的帆船,只有毫厘之差。
    忽然,单人小船上的灰衣人猛的一长身,前脚伸向船头,后脚着力踩稳。
    说也不信,飞灭般快的小船,船头略略土抬,稍离水面,立刻又停落了下来,像被钉子钉在水面上一般,一动也不动。
    此时,两船相隔,不过五尺左右。
    船上的灰衣人正是桃花林的桃花老人陶林。
    常玉岚看清之后,先发话道,“陶林,有重大的事吗?”
    陶林扶了扶头上的斗笠,朗声道:“上禀令主,金陵府上可能发生不测,蓝姑娘命我禀告令主,快快赶回金陵,迟了恐怕不及。”
    常玉岚不由大吃一惊,忙道:“蓝姑娘可曾说明是什么事?”
    陶林道:“没有,只是嘱咐小的飞船赶来,请令主不要耽搁,星夜由水路赶回金陵。”
    常玉岚道:“辛苦你了,我知道了!”
    陶林又道:“蓝姑娘之所以不能赶去金陵,可能因为桃花林也有警讯!”
    常玉岚越发不安,叹了口气道:“有蓝姑娘同你,桃花林大致不会出岔子,你快回去吧。”
    “小的这就走!”陶林说完,前脚用力一压,整个身子前倾,后脚便提高船面,小船磨过水面,嘶——反向疾驶而去。
    常玉岚与陶林的一问一答,南蕙都听得清楚,她又见常玉岚面色忧戚,双眉紧皱,不由道:“金陵又会出什么事呢?”
    常玉岚道:“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干,一波又起,我们赶路吧。”他对后舱的船家高声道:“船老大,我们不要一路观赏岸上的景色了,金陵家中有急事,日夜赶回,多给两位酒钱。”
    南蕙见常玉岚愁云满面,双眉不展,也不再追问什么。
    小船,扯满了双帆,日夜兼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黄昏的江上,一轮落口,满天彩霞。几点归鸦,一片风帆。
    远远的,石头城的城墙,静悄悄的仰天矗立在缤纷云霓的天际。
    久别金陵,常玉岚有“近乡情怯”之感。但是,恨不得插翅落在自己庭院之中,以抒游子情怀。
    然而,看近实远。帆船仍然在水上飘浮,虽然张起两只满帆,在归心似箭人的心里,还觉着牛步一般的迟缓,这正所谓“心急马行迟”。
    直到万家灯火,小船才缓缓的驶进水西门。付了船钱,打发了船家。
    常玉岚迫不及待的弃舟登岸,好在没有行囊不用收拾,招呼南蕙两人径向莫愁湖上去。
    经过修茸的府第,依旧是富丽堂皇,做视江湖巨公大贾的住宅。
    常玉岚见自己家门安然无恙,心头的一块大石才算落下,一面沿着湖滨缓步而行,一面喜孜孜的对南蕙道:“你还记得这条路吗?”
    南蕙脸上并无喜悦之色,只道:“记得。”
    此乃人之本性,是勉强不来的。
    常玉岚之所以喜自心底,因为金陵乃是他牛长之地,一草一木,有不可割离的情感,况且长年漂零,一旦回到儿时地方,怎能不禁喜形于色呢!
    而南蕙不仅是对金陵人生地疏,还有无亲无靠寄人篱下的伤心事,喜从何来?两人的心情不一样,因此也就默默的走着,谁也没再说话,因为彼此闷声不响,脚下也无形加快。
    转眼,已到了常府的门首。老管家常福的儿子常陛,正斜靠在石狮子上遥对着已经半涸了的湖水发呆。当常玉岚到了切近,忽然像梦中旬醒侧的揉揉眼睛,几乎跳起脚来,欣喜若狂的叫道:“三少爷!三少爷!你回来了!”
    常玉岚只觉得好笑,点头应道:“常陛,你还认得我?”
    常陛连忙道:“小的怎能忘记三少爷,还有这位南姑娘。老夫人可把你念叨够了,哪一天下记桂着,我这就去享告老夫人。”他接过了常玉岚手中的剑,还有南蕙手里提着个小包袱,快步如飞的向内跑。
    像一片静静的湖水,投下块大石。常府早已热闹起来,仆妇、佣人、丫头、家丁,穿梭走告。
    没等常玉岚走到院落,常玉峰已站在花厅的台阶之上,掩不住满脸喜悦,大声道:“三弟,你总算回来了,没把妈想坏。南姑娘,快,快到上房!”
    哪还等常玉岚到上房。花厅上灯烛辉煌,如同白昼,常老夫人年届花甲,但仍然健旺得很,在两个媳妇陪伴,一众丫鬟拱月似的佣着,已到了花厅。
    常玉岚才与大哥见过礼,已听见老夫人的声音道:“玉峰,走廊上风大,还不叫岚儿进来。”
    常玉岚生恐又冷落了南蕙,拉着她的手,一面高声道“妈,该儿就进来了。”跨进花厅,常玉岚下由一阵鼻酸,顾不得南蕙,抢上几步,扑倒在老夫人的怀里,哑声道:“妈,不孝的儿子回来了……”他再也没什么活可说。
    常老夫人老泪止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腮边流个不止,一子抚着儿子的后脑,口中却连声道:“回来就吁,回来就好!傻孩子,这么大的人还哭。你看,妈都不哭,妈都不……”她的声音鸣咽,喉头咂塞,再也说不下去了。
    良久,常玉峰才道:“妈,二弟回来应该欢喜才对,我已吩咐下面准备了饭,二弟与南姑娘一定饿了。”
    常老夫人连连点头道:“把饭开到暖阁里,大家团团圆圆的吃一顿。哦!南姑娘,过来,让我看看你长大没有?可是一年多了。”
    一片欢愉声中,全家人都到暖阁用饭。
    终年漂泊,常玉岚虽然到处都没有遇到困窘,然而,家的温馨,是没有任何的欢乐可取代的。
    一顿饭直吃到、更时分,才伴看老夫人回到卧房。外面的天气虽然寒冷,常老夫人的卧房早已升起炉火,温暖得很。
    侍候母亲上了床,又安排南蕙与二嫂同睡,常玉岚才回到后进书房。因心情的兴奋,加上百感交集,竟然一时无法人睡。好容易渐入梦境,已经是三更左右。
    忽然,一片红光,映在纸窗之上。接着,人卢呐喊:“救火!失火了……”
    常玉岚不由大吃一惊,弹身起床,胡乱套上长衫,推开窗子,跃身到了花园长廊打量一下,暗喊了声:“不好!”
    起火之处,乃是最后一进的祖先堂。祖先堂平时是没有人进出的,当然更没有人住,哪来的火呢?敢情是有人放火:常玉岚一念未了,随风飘来的烟雾之中,嗅得出有硫磺气味。
    这越发证明常玉岚所料不差。
    此时,整个宅院已都惊醒,锣鸣人喊,四处暄闹之声贯耳,人影四下乱窜。
    常玉岚哪敢怠慢,析身进了书房,滴下长剑,展功上了屋面。
    但见,火势愈夹愈烈。火舌乱窜,浓烟冲天之中,出现了十余个通身血红装扮的人影。那十余条身影,在火势中穿跃纵跳,身手个个不凡,而已每人手中一把寒光森森的软刀,虽没存心杀人,但偶尔也对救火之人施袭,顺手伤人。
    常玉岚心中已明白了几分。因为这情形与江上碧口中所说青螺峰狂人堡遭遇完全一式无二。
    他再也不迟疑,一式“龙飞九灭”,越过三重院落,扑向祖先堂火场上空,口中厉声喝道:“何方狂徒,放火杀人!都给我留下!”
    这时,常玉峰也仗剑指挥家丁们灌水救火。
    南蕙手中执着一把并不称手的仆刀,也已发现了火场中穿梭的红衣歹徒,她一见常玉岚到了,娇声呼道:“常哥哥,这些人是有计划而来的,他们不敢露面,只在火场中躲躲藏藏,气死人了。”
    常老夫人乃是武林世家,当年何朔大侠“一盏孤灯”赵四方的爱女,并非一般弱不禁风的老妇人,她见自己儿子人在腾空,作势向火海中扑去,连忙拦阻道:“岚儿,水火无情,闪开!”她口中喝着,由袖中取出赵家独门“追魂夺命子母连环珠”,认定在火场中纵跃的红衣汉子射去。
    嗖嗖!嗖!唉!啊呀!一声惨嚎,刺耳惊魂。一条血红的身影应声落于烈焰之中。
    姜是老的辣,常老夫人这一招“追魂夺命子母连环珠”既快又准,一招得手,接着是连番发出。惨呼连连,在烈焰烧红了半边天的夜空里,已有三个歹徒,葬身在火窟之中。
    常老夫人的怒火并未稍熄,将手中空的连环珠筒,递到二媳妇手中,含怒道:“再给我装满它!”
    常玉岚一见,连忙上前,低声道:“娘,算了,要他们的命没用。”
    常老夫人气呼呼的道:“他们要我们常家的基业,我就要他们的命!”
    常玉岚忙道:“娘,这事不是要他们的命就算了的,我要找出这帮凶徒究竟是哪路的。”
    这时,南蕙也已愤愤的来到老夫人的身侧,接着道:“对!找出祸根来,把它连根拔!”
    常玉岚低声道:“南蕙,你在这里陪着娘,人哥专心救火,娘的连环珠逼使凶徒不再伤人,我溜到宅子后面,看他们落脚在哪卫,一定查得出来龙去脉。”
    常老大人道:“岚儿,你要小心!”
    常玉岚应了声:“娘尽管放心。”他话落人起,不高纵,不出卢,在浓烟烈火之中,沿着祖先堂前一排黑黝黝的柏树荫下,三几个箭步,已到了宅院之后,微一伏身,快如惊虹的越过后院墙,隐匿在暗处。
    这时,因常家人手众多,常老夫人珠无虚发,加上南蕙在火场四周提着一柄闪亮的仆刀梭巡,常玉峰仗剑指挥家丁救火。一切都在乱中显得井井有条。
    歹徒们既不能乘乱伤人,加之有几个同伴已葬身烈焰之中,为首之人一声呼哨,剩下的全都向火场外围审去。
    果然不出所料。为首的红衣夕徒,呼哨声中,手中软刀个住的挥动,分明是向常宅后面撤上。
    隐身暗处的常王岚心想:“何必多费手脚,把这为首之人生擒活抓,真相自然大白。”
    就在他心意初动之时,恰巧那为首之人一式“鱼跃龙门”翻身跃过院墙。
    常玉岚个由心一懔。因为从那人一式极为普通的身法“鱼跃龙门”的起势,叠腰、扭肯、剪腿,自到落在墙外的弹身连环再起,分明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常玉岚不敢大意,轻轻抽出长剑,发出了一声极为细微的弹篑之声:“铮!”
    不料,就是这声细微到毫未的声响,那为首翻出墙外之人已自矮身戒备,认定常玉岚隐身之处,厉声喝道:“谁?”
    常玉岚并未存心隐匿不出,因此。扬剑弹身而出,怒喝道:“捉拿歹徒的人!”“人”字尚未出口,人已到了那汉子的面前,长剑一招“平湖秋月”,直抵红衣汉子的喉头。
    这一招几乎是出其不意,剑随人动,招自心起,算得是凌厉无比.既准又狠。
    熟料,那汉子冷冷一笑,形同不防,等到常玉岚的剑招走实,微微一侧颈子,右手的软刀,反削常玉岚执剑的手腕。招式之巧,妙到毫颠,出手之毒,出人意表,完全是名家手法,一流招数。
    常玉岚大吃一惊,急切间,振腕下沉,长剑由刺改劈,力道尽失。
    那汉子微微一笑,弹身退出两丈。
    此时,院墙内嗖嗖声中,衣袂连振,七八个红衣歹徒,全都是蒙头盖脸,穿了出来。为首的汉子不慌不忙,手中软刀连挥,示意众人快速离开,自己却拦在常玉岚之前,意恐常玉岚追赶,或是制注其中的一个。
    常王岚的怒火如焚,大吼道:“是人就露出脸来,鬼鬼祟祟的东西!见不得人的下三烂!”
    为首的汉子并不答话,只是扬刀而立,鼻孔中不时发出冷笑。
    常玉岚之所以没有立刻抢攻,一则眼看为首之人并无逃走之意,二则此人的刀法与众不同,乃是以刀作剑,这剑法招式,似曾相识。
    就在他分心遐想之际,那群歹徒一个个已沿着湖边溜之大吉,只剩下为首之人断后,插腰扬刀当面而立。忽然,冷冷的道:“我们会再来。”语落,一个“侧卷珠帘”,人如一溜清烟,在半空中卷了几下,竟已远去三丈。
    常玉岚焉能放他就此一走,招展“十丈红尘”快如追风闪电衔尾追去。
    因为那人是出其不意,而轻身功夫不在常玉岚之下,两人相距,总在五丈左右,一前一后,像流昆赶月,风驰电掣,看不出是两个人,直如两缕清烟,在夜色迷蒙中,飘浮向前。转瞬之间。
    前面之人已出了湖畔,落荒向雨花台方向奔去。
    常玉岚心想:“任由你跑上天,我也要追到灵霄殿,跑到天色黎明,你总不能再套着头罩了吧。”
    他只顾打着如意算盘。殊不料前面那人几个起落,已不再沿着大路,转向山边崎岖小道奔去。
    常玉岚暗喊了声:“不妙:”因为黎明之前的天色,愈加黑暗。沿着大道虽然追不上,但目力所及,也不会迫掉。而那人转向山路,拐弯抹角固然不免,杂树乱石,更容易失去目标。
    心中想着,脚下更加看力,眼看着赶得只差三丈左右,再有片刻,必然追到那人身后无疑。谁知,山凹之处,突然有一座青砖瓦房大宅院。
    前面那人腾身上了瓦房围墙,冷冷的一笑,拧身落在围墙之网。
    因为那人前奔之势略停,又腾身上了院墙回头一笑,不免耽搁了片刻。
    常玉岚就在这片刻的时间里,几乎与那人一齐到达院墙之上。
    他不敢贸然跃落墙内,借着星光略一打量,院落内似乎是新建未久,加之冬日未尽,庭院十分荒凉。只是,奇怪的是,落下的那人竟然不见踪影。常玉岚心想,也许那人要借这宅院掩护,说不定会再由他处逃去。因此,他且不向下跳,就站在院墙之上游目四顾。
    然而,四下无声,夜风习习,寂寂的庭院,也没有半点搔动的迹象。
    常玉岚越发迷糊了。这别墅似的新建庭院,在夜里进去一个人,该有些动静才是呀,除非它就是这帮歹徒的巢穴。
    想着,忽然,靠近庭院的三间正屋内,突然一亮,闪出了灯光来,接着,一个清脆的娇滴滴之声音道:“是谁呀?深更半夜站到咱们墙上,又不走,又不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常玉岚甚是尴尬。因为听声音必是一个青春少妇,而且又没有人与她答话,这深更半夜,自己站在人家墙上……就在他转念之时,“呀”的声,正屋的雕花门敞开了来。一个妇人手执着气死风灯。高高举起,对着常玉岚立身之处,娇声道:“客官,是迷了路,还是错过了宿头?”
    灯光,把小小的院落,照得雪亮。
    常玉岚是再也不能不说话了,而且他意识之中,先前那歹徒一定是隐身躲藏在这院落之中,不妨下去,借这妇人手中灯光教他无处遁形。
    想着,一腾身跃下院墙,一面箭步穿过庭院,一面道:“在下追赶歹徒,迫到贵府外面,眼看着歹徒跳进来,所以才跳上院墙,想惜灯笼一用。”口中说着,不等那妇人回话,伸手抓过那妇人手中的宫纱气死灯,弹身退下台阶。
    那妇人出其不意的被抢走了灯笼,失声惊叫道:“啊呀!你这人……”
    常玉岚哪管许多,提着剑,掌着灯,先从庭院角落照起。
    原来,这宅院新建未久,只有一连两进,比一间四合院落略略大了些而已,屋内尚未铺派陈设,左右的偏房更是空洞洞的。
    那屑片刻,除了正屋三问之外,常玉岚已巡照了个够,不但没见先前那为首歹徒的人影,连个可疑的蛛丝马迹也没发现。常玉岚垂头丧气的回到正屋之前。
    那妇人兀自站在屋前发愣,一见常玉岚回来,问道:“公子,找到没有?”
    常玉岚一面将气死风灯交还给她,一面摇头道:“没有。”
    那归人道:“是不是你眼睛看花了?”
    常玉岚苦苫一笑道:“不会,我干真万确的看见他翻进院墙。”
    那妇人像是十分吃惊的道:“啊呀!莫非躲到我这正房里来了。”
    这话正中常玉岚下怀,乘机道:“我陪你进去找找如何?”
    “敢情好!”那妇人口中应着,又把灯笼交到常玉岚手中,自己折身领先进了正房。
    正房,一连三间,评未隔间,只是两列透空的屏风,似有若无的隔成一间。左首是卧房,罗帐双悬,并没放下,床上绫被玉枕。石间,一列书架,都还空着,另有一个长长的书桌,四张圆凳,一个琴架,上面横陈着一把古鱼斑斑的七弦琴,还有一盆将熄的炭火。看样于,且莫说一个人,连一只猫也没有躲藏的地方。
    那归人进得房来,首先掀了掀那幅罗帐,口中道:“天呀,千万不要藏到这里。”
    常玉岚淡淡一笑道:“看样子,这屋子里是藏不住人的。”
    那妇人点点头,放下心来,却道:“公于追赶贼人累了,炉中现成的热茶,且坐下喝杯解解渴。”她没等常玉岚答活,先自向左边房中走去,顺手在火炉边茶桶内倒出一怀直冒热气的茶,双手捧到常玉岚的面前又道:“可惜没有食物敬客。”
    这时,常玉岚才定下心来,加上与这妇人面对面,看得仔细。
    心中不由好笑,但是又不能笑出声来。
    原来,语声娇滴滴如同二十余岁豆蔻年华女郎的妇人,竟然是满面鸡皮皱纹,焦黄的蓬蓬乱发,眼珠下陷,眼帘浮肿.凹异缺牙,一个奇丑的老妪,实在是大大出乎人意料之外。
    常玉岚一见,一棵心反而放了下来。因为,这妇人如果是人如其声,一个豆蔻年华的美艳少妇,自己还真不便留下来喝她杯茶,最好是瓜田李下,各避其嫌。
    故而,他心胸一宽,接下热茶,顺便就坐在火炉一旁道了声:“谢谢!”
    那老妪也坐了下来,一只手按在身边的七弦琴上,有意无意的拨得叮叮咚咚响了几声。
    常玉岚是没话找话说道:“老人家,你这只占琴是件古童吧?”老妇人咧嘴一笑,露出黑洞洞的几颗缺牙,摇头道:“不是古董,是我喜欢弹几下小曲,所以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弄得脏兮兮的。”
    常玉岚道:“哦!原来老人家是位雅人。”
    老妪紧接着道:“只是喜欢而已,公子,我献丑你请指教。”她并不等常玉岚回话,一扭身,已面对琴机,双手抬处,“叮——”
    琴声已起。
    常玉岚此时哪里有心欣赏琴艺,只是不敢扫兴老人婆,就等喝完了茶一走了之,任山那丑婆子弹她的琴也就是了。
    不料,琴音乍起,常玉岚不由神为之夺,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被这声琴韵给吸引住,但是,他的一切注意力,确是都在倾神聆听着。
    那奇丑老妪一面拨动琴弦,一面回首龇牙咧嘴的对常玉岚一笑。
    常玉岚但见那老妪双手拨弄之下,七支弦如同百鸟争鸣,悦耳动听,又加上千山万壑的溪流淙淙,转瞬之际,又像百花齐放。
    而常玉岚的一颗心,随着琴音仿佛身在百鸟群里,山水之中,万花丛里。
    忽然,那老妪的一双手,加快的拨弄,声如万马奔腾,千军奋战。
    渐渐的,江河滚滚奔腾,终于天崩地裂。
    常玉岚站着,眼前金花乱闪,耳中金鼓齐鸣,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中跳了出来。
    眼前,已分不出那丑老太婆执一双手来,只有两个影子在七弦琴上隐隐约约的晃动。
    常玉岚觉着心痛如绞,头好似凭空大了许多,颈子似乎已载不动了。耳朵里,除了轰轰嗡嗡之声而外、再也分不出有任何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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