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那裴琮在上面念道了几遍,带几分尴尬的打了个哈哈,略显歉然地道:“对不住,朋友,因为近期莅临半岛助阵的各方英雄豪杰太多,兄弟们不曾随身携带备注册页,脑子里一时又记不周全,三位来自‘七星山’‘莽牛寨’想是不错,尊姓大名还烦见告,疏失冒犯之处,尚望三位海涵……”
屈归灵紧接着道:“在下屈德,我那位伴当名唤叶仁,姑娘姓何,全是一个帮口的伙计……”
“三刀断虹”分别从礁岩顶上跃落,在裴琮的黑衣飘飞下,屈归灵正巧看到他将一只短短的竹笛,塞入腰板带中——可真叫险。
叶潜龙低促地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屈归灵面露微笑,回答的声音却冷森如刃:“干掉他们!”
于是,裴琮与他的两个兄弟来近了,姓裴的一边朝前走,边笑吟吟地伸出手道:“屈兄,请将敝瓢把子署名敬邀的碟文交付兄弟一阅,这是手续,请勿见怪,然后,兄弟自会引领各位到庄内宾馆歇息。”
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招——屈归灵却神态自若,右手摸向怀里,连连点头:“当然当然,在下这就将碟文呈验,裴兄,贵瓢把子那一手字,写得好苍劲——”
说着话,他的脚步也往上凑,两个人中间的距离很快就接近到只有三两步,裴琮手还在伸着,嘴巴才张开,不待吐出第一个字音,屈归灵的右手已从怀中抽现,但是,抽现的手上没有执着什么碟文,仅是一只尺许长的银管,而裴琮的眸瞳里甫始映入银管的影像,“铮”一声脆响,一抹寒电已若石火般弹出,“穿心刺”的细锐竿尖,就那么快不可言的在呼吸相闻的交触处射入裴琮的心脏!
从第一个反应,裴琮是察觉了屈归灵手上的武器,然而却也是他最后一个反应,他根本来不及有所思维,有所讶异,一切就已结束。
跟在裴琮后头的,是他拜弟苏明峰,苏明峰只是听到一声机簧的响动,一柄宽如人掌,钝尖利刃的“双鱼剑”已光华炫目的劈到头顶,剑锋割裂空气,宛似鱼鳍破水,发出“咚”“咚”怪响,他慌忙缩颈斜窜,背脊上一大片人肉业已血淋淋地抛上半空!
同一时间,何如霞亦猛扑罗瑞,何如霞的“鸳鸯剑”形式,恰与叶潜龙的“双鱼剑”相反——那是一对又窄又薄的剑身并合使用一个剑鞘,外面看去是一把剑,抽出之后,可以单剑施为,也可分为双剑攻拒,小巧利落,极其狠毒。
罗瑞跟在最后,变化猝起,由于距离上的空间,已给了他抗拒的机会,但见他身形急旋,配在腰际的“鬼头刀”暴翻出鞘,何如霞双剑分刺,却在出手的一刹,“哐”“哐”两响被罗瑞连续封开!
叶潜龙不声不吭,魁梧的躯体凌空倒流,“双鱼剑”光波汹涌,仿佛浪起千层,落雪缤纷,罗瑞虽然拚命闪躲,胸前背后,亦顿时绽裂了六道伤口!
另一边,背脊受创的苏明峰几次想抽取插在腰带上的短笛,全被屈归灵挥掠若流星穿绕般的刺尖逼得难以如愿,至于拔刀自卫,就更没有余暇了。
血和汗沾染得苏明峰一头一身,他豁力窜跳避让,声嘶气竭地吼喝:“你们……你们是谁?为什么对我兄弟如此斩尽杀绝?用这种阴狠手段害人,‘铁桨旗’断断不会饶过你们……”
屈归灵看似贴地前冲,却在身形射出的须臾弓背向右飞起,当他难以思议的回旋成半个弧度,“穿心刺”的刺尖便透进苏明峰的颈侧,将这位连刀都来不及拔出的“三刀断虹”之一挑抛三尺,重重撞向一块礁石又反弹落地!
苏明峰的身子在地下轻轻抽搐,仅是抽搐了两三下,罗瑞的半片脑袋也在“双鱼剑”的斜飞中怪形异状的甩上了天,殷赤的鲜血和稠白的脑浆四溅迸洒,那股出奇的锈腥气,简直能薰得人作呕!
不错,差一点就有人作呕了——何如霞匆匆背身跑出老远,以手捂着口鼻,双肩不停耸动,像是强忍住心口间的翻腾……
叶潜龙拿靴底抹去剑刃上的血渍,瞧着何如霞那股难受样儿,不禁连连摇头,屈归灵早已收回他的“穿心刺”,走过来不带什么表情地道:“叶兄,既然开了张,咱们就趁早动手,大干他一番!”
叶潜龙悄悄一指何如霞,憋着声气道:“且等片刻,这丫头大概少见血腥场合,正在那里反胃欲呕哩。”
屈归灵平淡地道:“杀人也不是桩容易的事,有的人硬是下不了手,也永远无法顺应习惯。”
叶潜龙沉沉地道:“可不是?如霞使着性子,楞要跟着来,现在可尝到滋味了,不知她明不明白,这才只是开始?越朝后越凄惨,我真担心她受不了!”
屈归灵道:“此刻退出,还来得及,叶兄,你能不能藉机会劝一劝二姑娘?”
默然片刻,叶潜龙有些勉强地道:“我试试看——”
那边的何如霞霍地转身过来,形容在苍白中带着萧索,她冷冷地道:“谁也别想劝我退出,我是替姐姐报仇来的,不错,我不习惯这种怖栗血腥的场面,但我自信可以忍受,你们在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的时候,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甘之若饴吧?”
还没踏出一步的叶潜龙,立刻收住势子站定原处,双手尴尬地搓揉着:“如霞!话呢,是说得有理,但你要知道,我们是为了你好,像眼前这等血糊淋漓的景象,将会连续不断的发生,那种悸惧感是相当压迫人的,你少有经验,怕你一时难以承受——”
何如霞扬着脸道:“叶叔,多经验几次就会习惯了!”
屈归灵轻描淡写的接过来道:
“求取经验,该在平时就常受磨练,厂增体悟,临阵捕杀之余再来学习,不但不切实际,更把生死牵连看得轻忽了!”
狠狠瞪着屈归灵,何如霞咬着牙道:“屈先生,你凭什么来教训我?”
屈归灵似是早就预料会得着这么一句回话,他微微一笑,毫不气恼地道:“不是教训,二姑娘,仅是上谏,忠言往往逆于耳,你说可是?”
用力一跺脚,何如霞愤怒地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有我的主见,任何人也左右不了我——包括你在内!”
屈归灵安详地道:“二姑娘息怒,我当然知道左右不了你,亦从不敢有此奢念,我已有言在先,仅仅是忠言上谏而已,二姑娘若觉得不中听,只当没听到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