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恶鹫崖顶,这时却是沉闷紧张。暗影中闪出了数十个光头赤足,颈挂骷髅的黑衣大汉。
每人都手持一对乌光隐泛,利刺密排的“紫鲨断肠”双目炯炯,注视着孤身犯险的濮阳维。
“黑砂岛”岛主巴豪,已与那“北海毒鲨”胡波商议停当,面上仍然看不出一丝异色。
他哈哈一笑道:“濮阳帮主,目前时光不早,咱们快刀斩乱麻,便来一次总结算,总比干耗着强!”
这“黑砂岛”岛主老奸巨猾,笑里藏刀,他虽知对方武功浩如瀚海,深不可测,却想凭着自己人多势众,要来一次群打群殴,以众凌寡的混战。
他虽有此打算,却丝毫不动声色,端的深沉奸诈,不愧为一方枭雄。
濮阳维笑哈哈的端立不动,说道:“巴岛主确是快人快语,在下却也不容你们久候了呢?”
他一言甫毕,那矮胖的“北海毒鲨”胡波,已沙哑的一阴笑一声,缓步向前,冷然道:“胡波不自量力,拟先与濮阳帮主较上一场。”
说罢,手掌一翻,已自衣袖中抽出一柄长约尺许,尖端锋利,银光闪闪的兵刃来。
濮阳维仔细一瞧这兵器,虽具判官笔之形,却又远不若其长,说他是点穴,尖端又不该如此锋利。
星光之下,更可以看出这鸭蛋粗细,长约尺许的兵刃上,尚带有无数小孔。
濮阳维心中忖道:“这“北海毒鲨”武功如何?素未闻及,不过从他的兵器上看来,这厮武功必定不会太弱,而这奇形兵刃上又带有小孔,内中定是藏有毒汁、毒针之类的暗器……”
想着,他已气定神闲的双手一拱,道:“胡老师,便请动手赐招!”
“北海毒鲨”胡波一见濮阳维竟不拔出兵器。
不由怒声说道:“濮阳维,你如此小觑于我,却莫怪我胡波掌中的‘钻心’不领情意!”
濮阳维淡淡一笑,道:“岂敢!岂敢!对付阁下,如此已有裕如了。”
胡波闻言,那张肥脸汉得紫红,有若猪肝一般。
他一声鬼嚎,钻心已幻成数十道银光,眨眼间,已将濮阳维卷入其中。
濮阳维冷然一笑,身形如水中游鱼般溜滑,在“北海毒鲨”胡波挥舞如山的兵刃隙缝中,上下穿走。
“北海毒鲨”胡波狂吼如雷,钻心已渐渐凝成一道雄厚而紧密的银色弧光,其中,并夹有隐隐呼啸之声。
此乃是“北海毒鲨”胡波,称雄北海的绝技“浪啸”。
濮阳维已能将“金罗步”的奥妙,融汇于身法之中。
他仍是以眩人眼目的快速,电掣般飞翻着,间或绝招迭出,威力惊人。
激斗中,二人已交手了二十多招。
这“北海毒鲨”胡波,早年曾与“黑砂岛”岛主巴豪,同为黄海海盗,武功亦相彷佛。
不久之后,巴豪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中,于一艘沉入深海的破船内,得到一本早昔海上巨霸“博浪客”留传的“七海秘籍”。
巴豪就此收手归隐,十年后复出海上,独创黑砂迷宫,别树一帜,网罗邪道武林高手,武功却大非昔比,当年与他武功在伯仲之间的“北海毒鲨”胡波,已是望尘莫及了。
二人有着这层关系,就在巴豪独创黑砂一派后,又与“北海毒鲨”胡波通上声息,二人臭味相投,狼狈为奸,遂成了更密切的摰友。
这“北海毒鲨”胡波,功力极是不凡,较“黑砂岛”之三大卫宫,犹要胜上一筹。
这时,濮阳维已施出那威力无匹的“天魔十二式”来。
招出处,如巨神开山,海啸浪排,空气激荡成涡,沙石飞舞,端的声势夺人,无可比拟。
七十招过后,“北海毒鲨”虽然武功深博,手中钻心挥动如电,却以守多攻少,渐形不济。
突然,一声阴冷狞笑起处,两股寒森阴柔的掌劲,已袭向濮阳维背后。
濮阳维毫不理睬,仍然双手急出,将那“北海毒鲨”逼得手忙脚乱。
那两股阴柔的劲力,触及濮阳维身后一尺之处时,好似遇到一层无形钢壁,忽而迟滞不前,一声轻响,已被那股潜力化解消散。
濮阳维运起“六弥真气”挡过这一记暗袭后,身一个急转,已向那暗中出手之人扑去。
原来,这暗中偷袭者,正是那“黑砂岛”三大卫宫的首席,“凶魂”曹逸。
他一见自己的“黑玄掌”偷袭无功,不由得心中一震,白影电闪中,濮阳维那奔雷似的身形,已急扑而至。
“凶魂”曹逸惊怒之下,仓促出手迎上。
这剎那的时间,他已运足了十成的“黑玄掌”力。
要知道“凶魂”曹逸功力之高,为“黑砂岛”三大卫宫之首,尤其是黑砂秘传的“黑玄掌”更已练到九成火候。
这双掌之力刚柔互济,力能开山裂碑,非同小可。
“轰”然巨响中,沙土飞扬,濮阳维身形,猝然弹升两丈。
“凶魂”曹逸却是满面赤红,全身自膝盖以下,俱已深陷土中。
濮阳维长笑一声,落在地下。
“黑砂岛”众人,数十道眼光,齐齐注视着他。
只见濮阳维面色略现苍白,双目精芒电射,冷冷的环视各人。
“黑砂岛”岛主巴豪恍似未睹一般,面色凝重,双目微合,大有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之慨。
“北海毒鲨”急急向前,扶着“凶魂”曹逸,低声道:“曹卫宫,你可有损伤?”
曹逸适才,已运足了数十年来,性命交修的一口本身真气,倾出全力,与濮阳维硬对了一掌。
此时,他已五脏离位,血气翻腾,所受的内伤甚重。
濮阳维外表气定神闲,若无其事。
其实他亦真力耗损不轻,只是他内劲悠长深厚,尚不碍事罢了。
忽然“黑砂岛”岛主巴豪冷笑一声,道:“濮阳维帮主好大的威风!只是……嘿嘿!今天你是来得去不得了!”
濮阳维淡漠一笑,道:“巴岛主过于抬举在下了。不过贵岛名列三大卫宫之首的人,却是这等脓包,确非在下所料及……”
“北海毒鲨”胡波陡然狂吼一声,大喝道:“巴兄,今日不将这小子碎尸万段,咱们还有何面目称雄四海?”
说话中,钻心骤起,事起一空急啸,猛刺濮阳维中盘八大要穴。
正在此时,这恶鹫崖黑沉沉的右侧,响起了一阵冷削之极的嗤笑,笑声尖锐,曳空而至。
剎那间,一条青色人影,已若轻风吹拂般,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场中众人俱都凝神瞧去,原来,这突来怪客,竟是一个瘦削清的中年书生。
只见这人身形甫落地,已向濮阳维长身一揖,道:“刑堂吴南云恭请帮主金安。”
濮阳维在闪避过“北海毒鲨”胡波攻击时,已看清楚,这飞落之人是自己帮中刑堂堂主,亦即是率领十二红巾,杳无音讯的“七煞剑”吴南云。
濮阳维朗声笑道:“吴堂主,难得你适时到来,帮中诸人可好?”
“七煞剑”吴南云知道濮阳维所指的,乃是他率领下的十二红巾。
“七煞剑”躬身道:“本座无能,致令属下十二红巾,四死一伤。”
濮阳维心中一宽,从吴南云的话中得知,伤亡并不如他预料的那么惨重。
“七煞剑”浓眉一轩,又道:“但是“黑砂岛”狗贼,也没得到便宜,本座及属下弟子,已连诛他们九人。”
“黑砂岛”岛主巴豪面不改色,豁然狂笑道:“这位想必是‘冷云帮’刑堂堂主,号称‘七煞剑’的五台派第一高手了!哈哈哈……闻说吴大剑客功力不凡,与本帮三大卫宫,十七煞星,及‘魔爪’甘兄等大捉迷藏……”
“七煞剑”吴南云知他言中之意,乃是讥讽自己在对方人多势大,骤然来袭之际,率众突围而去的事。
“七煞剑”言词锋利,针锋相对。
他又冷然一笑道:“而且,目前贵岛的三大卫宫,只怕仅剩下半个人了……”
“黑砂岛”岛主闻言,面色大变,但随即恢复平静,若无其事的说道:“吴大侠,须知逞口舌之利,算不得英雄好汉的行径。”
“七煞剑”吴南云回首向濮阳维会心一笑。
又说道:“巴大岛主,贵岛三大卫宫,可是人称‘凶魂’‘毒魄’‘厉鬼’这三位么?”
巴豪双目圆瞪,厉声答道:“正是,难得威名盛如吴大侠者,亦闻及本岛三卫宫之名!”
“七煞剑”吴南云微微一笑,道:“巴岛主怀虚若谷,吴某倒是不敢轻视。只是,贵岛三大卫宫之‘毒魄’常左,已丧命于本帮帮主之手……。”
巴豪冷笑岔声道:“这事本岛主已经知道,稍停自会亲向贵帮帮主索还血债!”
“七煞剑”吴南云一笑,又道:“还有贵岛号称‘厉鬼’严猛的那位……”
巴豪闻言一怔,随即大喝道:“严卫宫怎的?”
“七煞剑”吴南云微微一哂,一掀长衫,拿出一个血渍斑斑的包里,轻轻解开,置于地上。
黯淡的星光中,赫然看出竟是一颗?髯如戟,面目狰狞的人头。
四周的“黑砂岛”弟子,齐皆失声惊呼道:“是严卫宫!”
原来这首级正是那被“七煞剑”掌伤的“厉鬼”严猛。
“黑砂岛”岛主巴豪面色突然大变,额际青筋暴露,发须根根倒竖,显然已是怒到极点。
“北海毒鲨”胡波急急行至巴豪身旁,低低耳语一阵,巴豪始略见平静。
他心中却暗忖道:“‘厉鬼’严猛自受伤后,便在后崖的一座石洞中静养,怎的却如此神鬼不觉的死在对方手中?”
他哪里知道,当他们“黑砂岛”倾全力暗袭在古庙中休憩的“七煞剑”及十二红巾之时,“七煞剑”率众力敌,在后来实力悬殊之下,便分成两股,突破重围。
一拨由“七煞剑”亲率,由庙后小山冲出,一拨由十二红巾之首司马青率领,由庙前骑马逸去。
“黑砂岛”众人追击之下,竟一连折了八人,连三大卫宫之一的“厉鬼”严猛,亦被“七煞剑”吴南云一掌震伤。
“七煞剑”吴南云冲破重围之后,又乘夜将十二红巾剩余八人汇在一处,四下搜索“黑砂岛”人?迹。
正在此时,却不期而然的与觅地候讯的“独臂金轮”石鲁等人相见,得知濮阳维已单身犯险,他唯恐帮主有失,乃急急率领各人四处找寻这“蛇环山”“恶鹫崖”。
他们寻找的路线,与濮阳维相仿,但方向却偏了一些,阴差阳错摸索到恶鹫崖后的一个石洞之外。
这石洞,正是那“厉鬼”严猛受伤后的养息之所。
“冷云帮”各人,一鼓作气,将守门的两名“黑砂岛”岛徒杀死,这时严猛已闻声而出,但是已没有时间用“鸥笛”传警了。
“独臂金轮”石鲁骤见这杀死师弟的仇人,不由双目喷火,热血沸腾,在“七煞剑”等人掠阵之下,便与严猛展开一场生死搏斗。
严猛功力虽较“独臂金轮”石鲁高上两筹,奈何他身受重创,尚未痊愈,再加上“独臂金轮”石鲁有若疯虎般,拚死力斗,百招之后,严猛已溅血于石鲁金轮之下!
于是“七煞剑”枭下严猛首级,先行飞身上崖,接应濮阳维。
他到达之际,正是濮阳维与“北海毒鲨”胡波再度交手之时。
此刻,“黑砂岛”众人,自岛主巴豪以下,全都群情鼓噪,愤怒至极。
“七煞剑”吴南云有心激怒对方,又微微一笑道:“贵岛三大卫宫,现在仅剩下这已受内伤的‘凶魂’曹逸,他此刻不是只能算半个人的份么?”
巴豪受此一激,任他再奸诈深沉,亦自忍耐不住。
再也不管适才“北海毒鲨”胡波劝告他,等候“魔爪”甘滨回来,始行动手之言。
只听他狂吼一声,双掌扬处,若开山劈石般,挟着无可比拟的罡风劲气,劈向“七煞剑”吴南云。
同一时刻,“北海毒鲨”胡波,及四周数十名“黑砂岛”岛徒,亦连声暴喝,潮水般向濮阳维攻到。剎时,人影晃闪,劲风激荡,怒叱声中,惨声连起。
濮阳维身形飘忽,掠走于敌人霍霍如山的光影之间。
他一边对敌,一面心中暗忖道:“看目前情形,“黑砂岛”人似已全部集结此处,但是为何他们口风之中,竟然毫未透露出秋月大师等人的下落?难道秋月大师等人并没有被“黑砂岛”岛徒掳去?那么,为何在庙前的遗尸之上,又分明显出,那五位香主是丧命在‘紫鲨断肠?’之下?”他愈想愈猜不透这其中的道理。
当然秋月大师及“青蝶”秦柔柔等人,绝不会毫无声息的自这世界上消失!
他微微回眸望去,“七煞剑”吴南云正展开他五台派的镇山剑法“七煞剑”与“黑砂岛”岛主巴豪激斗得异常猛烈。
“黑砂岛”岛主巴豪的功力,深雄得确实令人咋舌。只见他那威猛魁梧的身形,有若阵阵排天巨浪,冲升落降,连绵不断,劲风如啸中,所挟的威势,更是令人头晕目眩。
但是“七煞剑”吴南云身手之强,亦是罕见。剑气凝成圈圈层层的弧线,彷若明虹经天,神采夺目。剑身指处,更带起“丝丝”劲气破空之声。
二人一时之间,已如冰雪接衔,银芒罡风之中凝成一体,分不出彼此……濮阳维应付眼前的数十名“黑砂岛”岛徒,虽不能说是视若无物,却也游刃有余!
只是“北海毒鲨”胡波那诡异阴毒的手法,及那支可能蕴有奇毒暗器的“钻心”却对濮阳维构成了一个不小的威胁。
这时,濮阳维锐利的目光下,已看见自混战的人群中,悄然退出两个“黑砂岛”岛徒,行?鬼祟的隐入那林旁的石屋内。濮阳维正自感到事有蹊跷。蓦然间——四周又起了一阵暴雷似的喊杀之声,“冷云帮”的“独臂金轮”石鲁,及他属下两名香主,十二红巾余下的八人,再加上“粉面罗剎”徐妍容等,亦适时赶到。
剎时,只见刀光赛雪,尖锤齐飞……十二红巾中的八名大汉,个个身披金色软甲,左手匕首挥舞,右手尖锤纵横,配合着石鲁的金轮,徐妍容的铁琵琶,“拐子脚”邱雄等人的“弯月刀”端的有天兵降临,锐不可挡。这阴沉晦暗的恶鹫崖顶,顿时展开了一场凄厉惨烈的血战。正在这热血迸溅,头颅纷飞的惨厉激斗中。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厉啸,已自恶鹫崖下,摇曳而来。
剎时,一条人影已“哈哈”狂笑着,站立在一方巨岩之上。
濮阳维匆忙回顾,只见这人身材瘦小,高不满四尺,颈上顶着一个奇大的脑袋,上面却稀稀落落的长着一头黄发。赫然正是黑龙山“魔爪”甘滨。
濮阳维朗声长笑,抬掌震飞了身前的一个“黑砂岛”凶徒,大踏步向甘滨行去。
他冷然说道:“多日不见,阁下风采依旧,区区却想不到,在此时此地,又与尊驾朝面。”
“魔爪”甘滨目露凶光,凝注着向他行来的濮阳维。声音嘶哑的道:“姓濮阳的,你且慢得意,甘某人势必与你一清旧账。”
他蓦然又一阵狂笑,道:“濮阳维,甘某为你带来一件重礼,你可要瞧瞧?”
濮阳维闻言一怔,愕然的瞧着对方。
“魔爪”甘滨大声道:“来人哪!将那活宝贝带上来。”
语声方住,已自岩后转出两个身材修伟,面如重枣的大汉来。
他们所挟持而来的,竟是一个姿容绝世,清丽脱尘的白衣少女。
她一见濮阳维,便若杜鹃啼血般悲呼了一声:“维哥哥!”人已昏绝过去。
濮阳维一见这白衣少女,不由全身战栗,面色倏变,怒叱一声,人已闪电般向前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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