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瞿长良安详的道:
“尊驾但说无妨,事实上,尊驾便不由言词,也会由行动表明来意,比较起来,言词总较行动温和得多。”
干咳一声,钱来发道:
“瞿先进,我是个粗人,不大懂得转弯抹角那一套,更不会咬文嚼字,所以就直话直说罗,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包涵则个!”
瞿长良微笑道:
“尊驾言重了。”
钱来发搓着手道:
“你那两个师侄,帅孤侠沈落月,莫名其妙的愣要和我生仇结怨,不但抢劫我的大批金材,犹要设计踹我的窝、取我的命,一再挑衅,令我忍无可忍,只有起而对抗,拿这副臭皮囊同他们拼了!”
瞿长良正色道:
“尊驾莫非就是‘报应弥勒’钱来发?”
钱来发哈哈腰身:
“惭愧惭愧,小名小姓,不足挂齿,嘿嘿,不足挂齿……”
瞿长良神态凝重的道:
“孤侠同落月二人,并不是‘莫名其妙’和你生仇结怨,正好相反,他们乃是有足够的动机及长远的目的;钱兄,你的财富、你的名望,都能帮助他们更上层楼,建立更宽广厚实的基业,为了权势与金钱,就没有太多的道理可讲了,他们踩着你的血迹行向坦途,你的生命自然就构成障碍,要成大事,便必须将你除去!”
钱来发道:
“这些内情,我后来也都明白了。”
摇摇头,瞿长良道:
“昭然若揭的事,实在谈不上是‘内情’,人心人性的贪婪不足罢了。”
注视着瞿长良,钱来发低声道:
“听先进的口气,似亦不以令师侄的行径为然?”
叹吁一声,瞿长良道:
“辈份上我固为师叔,却是一个过了气的师叔,表面上他们对我尚保持几分尊敬,骨子里则独行其是,对我的告诫忠言又何尝置于心中?他们的作为,我不能苟同,亦无力规劝,只有眼不见为净,所以大半年前,我索性搬离堂口,跑来此地帮他们看守山洞库穴……”
洞外,楚雪凤缓步行来,迅道:
“难怪大半年未见鹰师叔,问起沈落月,他只说师叔走了,再不多言一句,我竟不知道师叔独个儿来到了这里。”
瞿长良细细端详楚雪凤,慢吞吞的道:
“你先别说什么,让我猜猜看——楚姑娘,你大概和沈落月闹翻了吧?”
楚雪凤相当干脆的承认:
“闹翻了,彻头彻尾闹翻了。”
瞿长良静静的道:
“是为了丁雅筠那丫头?”
“丁雅筠”三个字就像三根毒刺,不仅刺在楚雪凤身上,更似深深刺入她的心中,再想怎么自制,也控制不住脸上肌肉的僵硬:
“大概是吧……但丁雅筠亦无须高兴得太早,沈落月在我之前有过女人,在丁雅筠之后也不会没有女人,谁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得和我走上同一条路?喜新厌旧是沈落月的天性,一辈子改不掉!”
瞿长良轻轻的道:
“自从丁雅筠来到堂口,我就断定迟早会出问题,果不其然被我料中,落月也是,不忌于色,未免太风流了……”
楚雪凤面如凝霜,阴冷的道:
“沈落月对我始乱终弃,玩弄我的感情,糟踏我的身心,完全抱着不以为意的轻浮心态,根本不把我当人看待,所以,鹰师叔,我要报复,我决不会放过他!”
瞿长良道:
“我想你已经开始报复了,钱来发兄或许就是你一只报复之箭吧?”
楚雪凤咬着牙道:
“这是一只又强锐、又犀利的箭,说不定只这一箭就足够达成目的了!”
目注钱来发,瞿长良道:
“钱兄,楚姑娘先时所言,谓落月已遭人狙击受伤,不知是真是假?”
钱来发干笑道:
“这倒不假。”
瞿长良道:
“约莫伤他之人,就是兄台了?”
钱来发有些尴尬的道:
“我也是迫不得已,先进,人家一而再的要挖底刨根,追魂夺命,我总不能像只缩头乌龟一样愣憋着不出来,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子,逼急了,好歹也得硬着头皮往上顶,你说是不?”
瞿长良形色忧戚的道:
“落月伤得很重么?”
钱来发颇生憾意的道:
“恨就恨在他伤得并不太重,他那点瘀伤,比杨昂要轻多了,若不是有人临时起意搅局,我有把握活宰了沈落月!”
瞿长良显然并不在乎是什么人临时起意搅局,他只关心另一件事:
“什么?杨昂也受了伤?钱兄,该不会又是尊驾的杰作吧?”
耸耸肩,钱来发道:
“很抱歉,我不得不承认是我下的手,因为也实在无法向别的人身上推;姓杨的助纣为虐,甘充打手,冲着我张牙舞爪,气焰万丈,大有择肥而噬之势,我要不撑着点,行么?”
瞿长良若有深思的道:
“人人都说‘报应弥勒’家财丰厚,武功盖世,看来果然不虚,且不说尊驾财富如何,只这一身功夫,已足令人侧目!”
钱来发忙道:
“过奖过奖,说起来都是小鼻子小眼,上不得大台盘……”
瞿长良从容的道:
“现在谈到正题了,钱兄,钱兄此来,约莫是待起回那批被劫的金材?”
钱来发颔首道:
“正是,那批金材本来就是我的,物归原主,自则天经地义,想先进你不会认为我钱某所求,有逾份之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