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钱来发大出意料之余,根本已来不及有任何阻截动作,仓促间,他索性不加阻截,只猛然收胸吸腹,容敌人的双剑刺进两胁,却在剑尖透肉须臾,挥臂下切,于是,蓝光闪炫中,血雾立刻迷漫!
口中发出强烈的嘘气声,瞿长良踉跄倒退,整个身体也在急剧痉孪,高挑的个儿,宛如即时缩短了一截,连背脊都显得佝偻了。
当然是痛,一双手臂从肘部断落,又怎么会不痛呢?
楚雪凤缅刀赛雪,刀花朵朵,逼得仅存下的五名汉子连连奔躲,这时,她霍然收刀回掠,声似冰珠落盘,又冷又脆:
“你们听着,放弃抵抗的人,我不杀,反之,便刀刀斩绝!”
那五位仁兄反应来得个快,五件兵刃,马上乒乒乓乓的丢到各人脚下,就差没有高举双臂,两膝下跪了。
瞿长良靠在石壁上,面孔上五官扭曲,嘴唇扁瘪,额头上黄豆大小的冷汗不停滚淌,呼吸粗浊得像拉起风箱
楚雪凤恍同未见,她眉梢挑起,双目圆睁,恶狠狠的对着那五个心胆俱裂的俘虏叱喝:
“现在,你们领我进去起回钱来发钱大爷的那批金材,记住不准动手脚、不得玩花巧,只要任何事情引我生疑,就当场格杀勿论!”
钱来发插嘴道:
“那批金材数目不小,份量也大,足足能装满十车,楚姑娘,怎么个搬运法,我看也一事不烦二主,都麻烦这几位老兄代办了吧!”
点点头,楚雪凤道:
“放心,我会叫他们弄妥,要是弄不妥,背也得替祖奶奶背回去!”
钱来发嘿嘿笑道:
“倒是看差了你,楚姑娘,没想到你一朝发狠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狠劲哩!”
白了钱来发—眼,楚雪凤道:
“这里你好生守着,钱来发,我押他们进去替你起货啦!”
拱拱手,钱来发道:
“多有偏劳、多有偏劳了。”
目送楚雪凤像赶鸭子—样把那五条汉子赶进洞里,钱来发迅速自怀中取出金创药,又迅速为瞿长良敷上伤口,并为他止血包扎,瞿长良只闭目垂首,虽未出声,亦未拒绝。
忙活完了,钱来发才检视自己的伤处,并厚厚抹药,然后,他拍拍巴掌,十分抱歉的道:
“瞿先进,我很遗憾搞成这等局面,我实在不希望是这样的—个结果,我曾经努力过,你应该接受我的劝告才对……”
瞿长良缓缓睁开双眼,而眼中神色黯淡,如同他人一般的委顿:
“你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我?”
钱来发苦笑道:
“你该死么?不,瞿先进,你原是不该死的……”
瞿长良沙哑的道:
“你不杀我,便表示事情尚未有结果,结果可能会向后延伸,延伸成另外—个不能逆料的变局……你考虑到了?”
钱来发舐舐嘴唇,颔首道:
“当然,江湖传规,我怎会不明白?事实上,我想到的比这些更多。”
面颊的肌肉抽搐着,瞿长良道:
“如果你现在杀了我,就可以免除往后的许多麻烦,钱兄,我不是圣人,对仇恨的包容力有限,你使我成残,我不能说对你没有怨恨,而怨恨常常会埋没一个人原有的理智和天性,相信你知道我的意思……”
钱来发道:
“我知道。”
瞿长良吁—口气:
“你仍不杀我?”
钱来发摇摇头道:
“不。”
注视着钱来发,瞿长良低沉的道:
“我总算忠告过你了……”
钱来发耸肩道:
“我会记得你的忠告,瞿先进,我不后悔,而且,我—向是个小心的人。”
沉默片刻,瞿长良终于哑着声问:
“钱兄,你的伤……要紧么?”
钱来发摸摸两胁的伤口,笑道:
“还算好,剑尖入肉仅得分许,尚未伤及筋骨,更未沾到腑脏,人胖,就有这点好处,皮厚肉多,也算是—种保护吧!”
瞿长良喃喃的道:
“你倒风趣……”
钱来发自侃的道:
“这叫黄莲树下弹琵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不合成天哭丧着面孔,自己给自己找难过!”
瞿长良慢慢倚壁坐下,形态疲倦,先时的奕奕神采,早不知去了哪里,两相—比,判若二人;他的眼睛再次闭上,要不是胸前犹有起伏,钱来发还真怕这位“鹰儒”就此一瞑不视了哩。
过了一阵,从山洞里走出一个人来,这人就是方才楚雪风刀下的五条游魂之一,他趔趔趄趄的来到钱来发跟前,哈着腰道:
“钱……钱大爷,楚姑娘吩咐小的来请大爷,就要启程了……”
钱来发道:
“东西装好了?有车子运、牲口拉么?”
那人苦着一张孝夫脸,嗫嚅着道:
“其实,马匹车子都是现成的,洞后头原有厩房,一直便备有四匹健马在着……山洞的另一端还有条隐密的山路,车子套上牲口,从那边就能出去……”
“哦”了一声,钱来发笑道:
“敢情方便,伙计,我那些金材,全装上车了?”
这位仁兄点点头,偷瞄一眼坐在地下的瞿长良,似乎颇有顾忌,不敢再多说什么。
于是,钱来发过去和瞿长良道别,瞿长良仍然闭目若定,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心境钱来发自然了解,此时此情,又如何希望人家做热烈回响?钱来发且表过风范,跟着就在那汉子的引领下与楚雪凤会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