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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零六
    第三十章锈刀折刃
    从“双星岭”回来,直到巫子雄的丧事告一段落,前后已过去了七天,这七天里,草木不惊,毫无异状,似乎也已雨过天晴,司马驭龙与尚三省或已远飘,或已不敢出面寻仇了。
    钱来发的心情显然是受到巫子雄的影响,整日价老是闷闷不乐,脸上少有笑容,在他身边的人,便也越发应对谨慎起来,包括楚雪凤在内,都学会了观颜察色、再做进退的习惯。
    刚用过早膳,钱来发抹着嘴下楼,才出门,已和迎面而来的楚雪凤遇上,楚雪凤仍然一袭白衣,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不仅纤织尘不染,更且素洁可人,那种清新鲜活的气韵,足以令人兴起强烈的欲望——想重重搂在怀里。
    咽了口唾沫,钱来发故意移开视线,无精打采的道:
    “吃过没有?”
    楚雪凤嫣然一笑,特意凑近两步:
    “本想早点过来陪你一起吃,谁知道起得晚了,小巧儿又已把吃的端了进来,我只好在自己那里先凑和啦。”
    钱来发道:
    “院子里走走吧!”
    随在钱来发身边慢慢溜逛,楚雪凤不时偷窥她口中这位“大佬”的神情,钱来发忽然吁了口气,慢吞吞的道:
    “你老是打量我干什么?莫不成困了一夜,我的模样变不同了?”
    楚雪凤笑吟吟的道:
    “怎么会不同?大佬,我是在观察你的气色,揣测你今天的心境,你也该自己看开一点,人生在世,哪有不遭横逆的?越遇到不测的事,越需要面对现实,坦然处之,否则,世间成篓成筐的悲苦辛酸,就会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钱来发嗟叹的道:
    “楚姑娘,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平日火里来、水里去,什么惨厉血腥的场面没见过,什么生离死别的经验没遭过?巫子雄的死,不单是—条性命的殒落而已,尤其关系到我们之间的渊源与情感;一个人对—个人,无条件的效忠,甚至把牺牲来做为由衷的奉献,这种情操,这种无所保留的向心力,又是多么难能可贵?像这样的—个朋友,却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了,永远消失了,你说,叫我如何不郁恨、不悲哀?”
    轻轻挽上钱来发的手臂,楚雪凤柔声道:
    “大佬,以前的种种不提了,在后,或有可能会碰上相同的情况,如果你每次都像这样痛苦愁闷,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钱来发十分认真的道:
    “没有办法,我原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楚雪凤不禁摇头:
    “实在不了解你,大佬,我早就听过许多有关你的传闻,他们说,你可以为—朵小花的凋零伤感、为—只小鸟的死亡流泪,然而,你更能在吁叹未止,泪痕未乾的眨眼之间杀人夺命,大佬,你心态的变化实在匪夷所思,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钱来发耸着肩道:
    “这才是性情中人,楚姑娘,花朵的凋蔽,鸟儿的死亡,也都代表—种生命的幻灭,而幻灭得如此无辜无奈,难道不该为它们伤感,人的遭遇却大多咎由自取,是好是坏皆有依据,我下起手来就没有那么些七情六欲上的反应了。”
    回味着钱来发的话,楚雪凤微显迷惘的道:
    “听你这一说,好像也有道理,不过……我总觉得怪怪的……”
    钱来发道:
    “让我换个方式解释吧,楚姑娘,人要有老奸巨猾的头脑,却不可失去赤子之心,两相配合,方是一个中肯的人,朝后辰光正长,你跟我跟久了,便一定会认同我的看法。”
    —句“跟我跟久了”,说得楚雪凤心头一阵甜滋滋的仿佛涌蜜,脸蛋儿、却不由飞起一抹酌红,眼波也垂低了:
    “看情形,不认同你也不行啊……”
    钱来发心神微荡,忘情的伸手去揽住楚雪凤的纤腰,而香气透鼻,软玉入怀,醺醺然就有几分陶醉的感觉了。
    任由钱来发揽着,楚雪凤却悄悄的道:
    “大佬,你不怕被人看到笑话?”
    钱来发不大甘愿收回手来,忍不住四面张望,话说得倒挺硬:
    “怕什么?这是我住的地方,你是我未来的老婆,不过不礼之前略加演练,情理未逾,谁又有资格于涉我们?”
    楚雪凤笑道:
    “别猴急,以后日子长着,有的是机会,大佬,怕只怕时间一久,你对我就不感兴趣了。”
    钱来发正色道:
    “胡说,我姓钱的自来不是三心二意、喜新厌旧的人,将来你就会明白!”
    楚雪凤忙道:
    “我明白,我明白,大佬,我现在就明白了。”
    忽然用左手摸着下巴,钱来发道:
    “另有一档子事,不得不尽快解决,否则必然遗患无穷,你知道是哪档子事么?”
    抽回挽在钱来发臂膀上的手,楚雪凤点头道:
    “我知道,‘返璞堂’。”
    钱来发表情严肃的道:
    “要不是‘飞蛇会’这边还留着一条‘九贤堂’的尾巴,我早就想动他们的手了,正如你所说,横逆当前,便当面对现实,姑不论我和‘返璞堂’其他的过节,光是你与沈落月从前的那一段过往,他便放不了我,我也饶不得他,如果这个问题不先解决,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提到与沈落月的那段往事,楚雪凤不但是窘迫,犹有一种愧疚同怨恚的感受,她默然不语,面靥上如晨阳似的光彩也消褪了。
    钱来发明白楚雪凤的心情,他轻拍她的肩头,和颜悦色的道:
    “不要再为过去伤怀,我从没有为这个嫌弃你,楚姑娘,相信我,我会设法将这段不快的记忆完全铲除!”
    楚雪凤的涩笑里充满了苍白:
    “我只求一样,大佬,别为了我而伤害到你自己……”
    钱来发深深的注视着楚雪凤,极缓极缓的道:
    “你放心,我自有斟酌……”
    甩甩头,楚雪凤像是要甩掉这些厌烦的过去,她振作起精神道:
    “大佬,待一会我们去镇里逛逛,我想添点东西,你也顺便到柜上看看,又有三四天没对帐了吧?”
    钱来发笑了笑:
    “有赵默庵老头掌理店务,根本用不着我去对帐,这老小子扎实得很,多少年来就不曾出过一点差错,加上褚兆英里外帮衬着,事情全办得有条不紊,老字号的店家,靠的就是规距和传统——”
    楚雪凤诧异的道:
    “提起褚兆英,怎么不见人影?记得昨晚上他还在山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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