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八
钱来发道:
“有什么不妥么?”
鲁元标乾笑着道:
“以大爷的身份,去和这两个不知有多少斤两的家伙面对面的打交道,岂不是降尊纡贵,高抬了他们?”
钱来发道:
“这你就不懂了,鲁元标,对于如何拿银子收买人心,在什么情形之下观颜察色、巧妙利用人们的贪婪本性,适当下注,我最有经验,再说,值得‘返璞堂’重金聘来助陈的角儿,份量便不会太轻,我亲自跑一趟,亦算不得什么降尊纡贵。”
焦二顺接口道:
“来发爷,我陪着你老去,咱们一搭一唱,包管能收事半功倍之妙!”
钱来发道:
“且去把场面探听清楚再说,看看那两位仁兄住进客栈里没有?”
焦二顺忙道:
“这容易,我明朝一大早就去办,包管给你摸得一清二楚。”
钱来发又端起茶杯,却不喝茶,只把嘴唇在杯口来回摩娑——每逢他有这个动作,便表示心中接触了新的问题;楚雪凤善体人意的道:
“你又想到了什么,大佬?”
钱来发道:
“我在想,那曹三算是个有心人,能把这些内部机密打听得如此详尽,更逐项牢记不忘,是颇须费上一番功夫的,但愿他说的都是实话,则我们在策略上运用起来,就执住机先了。”
焦二顺解释着道:
“来发爷,曹三在‘返璞堂’干的是押运头目之职,他这个位职,本来接触面就较广,里外打交道的对象也杂,日常相互搅合,闲扯瞎聊之余,就不经意的获得甚多内幕消息,这小子在出事之前,自己便已感到态势不妙,能够搜集的情报他便尽量搜集,防的乃是万一被逐,好歹拿这些东西换一笔钱,而且,他早已把目标定在咱们这里了,他也明白,买消息得找买来有用的主儿才攀得上价,否则,就和放空屁没有两样……”
钱来发道:
“这倒是实情,曹三透露给我们的若干机密,对我们大大管用,换成别人,便分文不值,甚至人家连听还不愿听哩!”
焦二顺笑道:
“姓曹的找我来穿针引线,算是找对了头,来发爷,提起当时,你没在场看到曹三那副咬牙切齿的熊样,说几句,骂—声,连‘返璞堂’上上下下的祖宗八代都操翻了,他—再嘱咐我,务必要狠狠教训‘返璞堂’,最好能彻底拔根掀窝,也替他那条瘸腿出口怨气!”
钱来发道:
“瞧光景,曹三对‘返璞堂’那一窝子还是真恨?”
用力点头,焦二顺加强语气:
“不但真恨,更恨透了!”
楚雪凤闲闲的插进来道:
“大佬,我知道你对曹三仍有点不放心,依我看,这次不会再出问题,因为曹三所提供给我们的消息,只是透露‘返璞堂’内部的布置与准备,属于消极性,并不足以构成谋略上的陷阱,而主动操之在我,对方亦无从事先揣测我们的动向,如果曹三想拿这个来作引诱我们上当的饵,未免就欠缺意义了……”
钱来发道:
“你说得有理,更何况还经过焦二顺的再三印证、查对——”
楚雪凤笑道:
“所以这一层上你大可释念,现在要合计的,是你打算花多少钱把那严逸山、武传青两个人反买过来?”
钱来发胸有成竹的道:
“姓帅和姓沈的不是每个给三万两银子么?我们加他娘一倍,每人赏六万两,而且不分前金后金,通通一次付清!”
桌前的焦二顺忍不住吸了口气,咋着舌道:
“来发爷,你老人家真叫大手大脚,其实用不着加这么多,银子是白的,人的眼珠子是黑的,但要把大锭的元宝朝那个家伙面前一堆,只须增添万儿八千两,我也包管那两位老兄口涎直流,你老别忘了,他们可是拣现成,空手套白狼,加一文都是乾赚的!”
钱来发摸着下巴道:
“焦二顺,这方面你就外行了,比财富,主要便在一个‘气势’,十二万两白花花的纹银堆叠起来活脱一座小山,你想想,这是何等的‘气势’?银光闪亮,满室生霞,那种逼人而来的富贵,一下子就能令人目眩神迷,全身冒汗,他们再拿‘返璞堂’的手笔同我们一比较,姓帅,姓沈的岂不寒怆得如同乞丐了?”
楚雪凤道:
“谈花钱,谁也没有大佬会花,大钱小钱,他差不多都能用在刀口上,先时我还埋怨他说不定白给了曹三三千两银子,现下寻思,大佬的三千两银子花得一点也不冤,如果能买动严逸山和武传青窝里反,包不准就由此连‘返璞堂’的根一起挖了!”
钱来发道:
“这么说,你也赞成每人给他六万两银子了?”
楚雪凤嫣然笑道:
“‘气势’既成,所向披靡,大佬,有钱买得鬼推磨呀!”
钱来发立即开始发号施令:
“褚兆英,你下去马上准备十二万两现银装车,最好都是五十两一锭的元宝,这样好计数;焦二顺,你明天一大早就去探听消息,看严逸山及武传青是否已经住进了客栈,更得注意他们身边有没有其他人在?等一切周齐,我便亲自押队收买人心去!”
褚兆英、焦二顺两人叠声回应,相偕而出,鲁元标却急了:
“大爷,我们几个又待干啥?”
钱来发举杯啜茶,笑吟吟的道:
“静候差遣,鲁元标,你们和楚姑娘都留守于此,静候差遣。”
楚雪凤倒没有争论什么,她明白,和“返璞堂”正面对阵之前,她还是避讳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