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断连吃饭都离开那栋房子,他在等柳源的消息。
“老爷,那厮在……”柳源欺身在他耳际轻轻说了几声。
公孙断立时狡笑点头:“你没有让我失望。”
“老爷交代的重任,小的岂敢不全力以赴?”奴才就是奴才,总不会忘记奉承和自抬身份。
公孙断笑得更险,一张嘴好象要撕至腮边:“将来我会重用你的!”神情恢复沉静:“现在体必须跑一趟外边,不管你去哪里,都要找到少林高僧,愈多愈好,愈快愈好。”
柳源立时有把握地回答,然后他问:“找来之后。该如何引入府中?”
“先带来找我。”
“是!”
柳源又走了。
公孙断不停地冷笑、奸笑、狡笑、得意笑,有柳源这种人,只要一句话就能将事情办妥,实在让人高兴而安心。
柳源他很轻巧地在附近小镇放出一点有关小刀儿的风声,然后等鱼儿上钩。
少林寺僧好象早就围在公孙府附近似地,只这么一有消息,就往溪清小村钻。
事实上他们从小刀儿被救后,就寸步不离地临视公孙府,他们认为迟早,小刀儿会再回来,只是没想到他很容易地就混入府中了。
柳源坐在村边卖菜的露天铺子,红红如桌般大的“茶”字招牌,挂在晴空中,让人瞧见,喉头就有点痒,非喝上两杯解馋不可。
但现在只坐了五名僧人,由老到年轻,袈裟十分新,表情却十分吃重。
柳源就坐在他们旁边,自顾地喝着茶,他想多等几人再说。
不久又来了三名,刚剃过头的老僧,闪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一名白眉毛老者走近茶铺,另五名僧人已站起来。
老僧挥手,众僧才坐下。他道:“可有动静?”
一僧回答道,“禀师父,没有。”
老僧沉吟道:“难道消息有假?”
“没假!”
柳源已转向白眉老僧,含笑不已。猥琐脸容,总让人觉得他出不了场面,尤其现在故作主人状,有点不伦不类。
众僧惊愕转向他,老僧问:“这位施主是……”
柳源托大口吻:“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知道我是公孙二侠的得力助手即可。”
老僧闻育,若有恍然状:“原来你是二侠的手下,贫僧无光,斗胆问施主方才所言是指何意?”
柳源瞄向他,得意地笑:“意思很简单也很复杂,这要看你们够不够资格而已。”
老僧问:“施主之资格二字,以何为准?”
“功夫啊!”柳源黠笑道:“谁都知道公孙小刀不是普通货色,没两下子怎么抓他?功夫不行,我说了不是白说?”
老僧频频点头,突然伸手往掌柜柜台茶杯吸去,茶杯似牵了绳子般飞向他手中,再一个轻摆,他已将茶杯压入桌上,直没而下。露了一手纯真功力。
茶杯仍在桌下,老僧轻拍桌面,杯己跳起,完好如初地摆在桌上。
然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茶杯早已成粉,只具其形而已。
这手凝物聚形的功力,天下找不出几人。
他道:“好功夫,却不知另外几位……”
老僧道:“老衲乃少林无字辈,他们全是元字辈。功力自有相当甚础。”
七重生的功夫。柳源见过。如此他已放心,点头道:“好!既然大和尚有把握,我也不必顾忌太多。”
他道:“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但真正知道一切原委,就得问我家主人了。”
老僧问:“公孙二侠现在可在府中?”
“在!是他要我出来找你们。”
“如此说来,贫僧只有当面向他询问了。”
柳源道:“理该如此,但为了避兔打草惊蛇,你们行动必须隐密。”
“贫僧自会小心。”
柳源细声道:“此事与我家大爷有关,最好也别认知晓。”
若非避开公孙秋月,他们早就潜入公孙府搜人了,闻言之下,立时表示同意。
“那我先回去了,今晚三更……二更好了,我自会带你们入府与主人会面。”
“施主请便。贫僧必定准时赴约。”
柳源怀着满意心情,一路笑回去,他又替主人办好一件重要的事情。
无光瞧着柳源消失背影,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八名和尚全在笑,然后怡然地喝着香茗。
等待已久的事情有了着落,终究是让人欣再而快慰,笑上一笑,又有何妨?
可惜小刀儿和公孙秋月似乎一点只觉也没有,仍在等公孙断的觉醒。
今夜,高月特别显得清明,冷光投处,一阵舒畅,就象投在雪地里一样。有点清凉,看似蒙胧。却是景物分明,枝、叶、花、木,除了抹上一层薄薄的清冷,颜色含篮外,分得清清楚楚。
又如包青天脸上那弦月,照出是非分明,
无光领着七位僧人,暗中潜向公孙府附近,等待柳源的通知。
七个人已裹紧袈裟,手持降魔杵、方便铲、月牙叉、蟠龙棍,个个神情肃穆,隐现杀气。
将近二更。一片深沉,寂静,只有旗上那条青龙仍在舞动,它好象不会停止表现自己威猛气息,像要吞掉天地一般。
八僧静坐,似已入定。
突然一道黑影飘来,一把长剑闪划青光,就已罩向无光。
无光惊觉,立时劈出两掌,身走游龙,避了过去,冷喝:“何方妖孽,竟敢暗算贫僧!”
来者正是苏乔,她发现大批和尚围向公孙府。就知道事情有了变化,不管那么多,已攻向和尚,希望能击退他们。七位僧人并不敢弄出声响,以防此次行动败露,一时之间也被苏乔逼得手忙脚乱。
无光见状,也顾不了许多,双掌运劲,配合七人攻势,擒龙爪已展开,化成重重掌影,已罩向苏乔。
苏乔身形游走全场,十分从容,对于无光的擒龙手,并未放在心上,回剑击退三人,再抖起剑锋,直刺无光肉掌,以剑对掌。吃亏的可就是无光了。
岂知无光心有诡计,剑光将要劈至,突然撤招,一个倒翻,猛往荪乔蒙着脸的黑巾抓去。
苏乔惊叫出来,黑巾已被摘去,情急之下,也不敢再战,挽手蒙住面貌,疾往林区奔去。
无光喝道:“此人就是救走公孙小刀儿的人,快追!”
他已先追上去,七名僧人也赶上——苏乔奔驰一阵,靠自己轻功不俗,很快又拿出一条黑巾蒙向脸部,正想回头再战之际,忽然林区另一头又奔出六七名和尚。
暗道一声苦也,她不再回头,直往那几名和尚罩去。
来者正是七重生之元悟、元静、元灭,以及三名高僧。
元悟喝道:“别让她逃了!”
七人运足功力,虽没七重生那股威力,却也相差不大,化作一股旋风般棍影,上下四方猛罩苏乔。
无光也奔至,不加考虑已然参战。如此一来,却减搦了七重生阵势的威力,因为他们必须顾及自己人,出手之际,十分蹩脚。
就在这刹那,苏乔已利用机会破除棍墙,借此挥剑,刺伤了对方三人,自己也吃了无光——掌,闷喝一声,窜向林地,口角已挂血。
元悟见兄弟受伤,十分着急,复又见无光年龄武功都比他高,一时也不知如何才好,要他旁观,就是开不了口,若不说,阵势又受阻,进退维谷。
无光突然叫道:“是元梧么?”
元悟一听对方直呼自己法号,辈份必是比自己高,马上回答:“元悟在此,师……师……”他不知该叫无光什么才算正确,呐呐难言。
无光道:“是你师叔!掌门无心师兄没告诉你,我这位无光师叔吗?”
元悟立时合掌恭敬道:“元悟愚味,还请师叔见谅。”
无光道:“也罢,师叔擒人心急,而使三名师侄受伤,实难逃过失,不过她亦挨师叔一掌,你们可有法子拿下?”
元悟道:“自该不辱师叔命令。”
“很好!”无光道:“此事交与你去办,师叔还得回公孙府,不便多作停留。”
元悟道:“待师侄逮住贼人栝,必得赶去支援。”
无光瞄向仍在打斗的苏乔,道:“不必了,此人也是要犯,抓住她就直接送少林寺,公孙府之事,交予我即可。”
“是,师叔。”
无光也不耽误,马上唤回七人,返往公孙府。
元悟立时加入战圈,施展全力,想逮捕苏乔而后始甘心。
苏乔伤得不轻,已不敢再恋战,边战边退,一有机会便准备脱逃。
柳源等急了,明明约好二更天,现在都快三更天。无光却不见人影。
好不容易无光等八人才从林区奔出来。
“你们怎么了?不是说好二更吗?”柳源责备口吻地叫着。
无光合掌为礼,道:“施主久等了,只是临时出了点小意外,以致于耽误时辰,尚请见谅。”柳源想再发唠叨,又怕再耽误时辰,喘口大气,道:“也罢,届时老爷怪罪,你们自己去和他说,时间不多,我们走吧!”
僧人随着柳源,已潜向后门。靠黑暗处有株大樟树,攀树过墙,已落在东院。
公孙断已在此迎候多时,他急道:“怎么到现在才来……”似乎想到此话不妥,连忙又道:“来了就好,反正并不碍事。”
柳源奉承样,道:“大师他们临时有事,所以才会迟到。”
无光歉然道:“二侠,让您久等,老衲疚意心坎。”
“哪儿的话,江湖事事出人意外,大师别放在心上。”公孙断坦然一笑,问:“敢问别大师法号?”
“老衲无光。”
公孙断笑道:“原来是少林无字辈高僧,不知掌门无心是大师……”他以眼神代为询问。
“是师兄。”
公孙断笑道:“无怪乎身手如此之高,人言少林无字辈个个得其真传,果然不虚。”
他没见过无光武功,只是听柳源加油添醋,就来个大大赞场一番。
无光淡然一笑:“二侠过奖了,公孙府武功何尝不是武林一绝!”
公孙断含笑道:“比起少林博大精深的武学。自要逊色多了!”
无光道:“二侠太过谦虚,无光汗颜。”
他怕公孙断又客套,立时替他介绍另七位僧人,倒也将情况给道回正题。
他问,“二侠要贫僧来此,可要告知少林要犯藏在何处?”
公孙断枨然长叹,道:“公孙小刀不但淫乱,而且滥杀无辜,而我大哥却念旧情,庇护了他,作为弟者。十分模棱两可,深怕伤了兄弟之情,却又不甘歹徒逍遥法外。”
他表演功夫果然到家,让人真以为他义薄云天。
无光道:“二侠请放心,如若秋月寒不再阻拦,贫僧自不愿再追究。”
“谈何容易啊!”公孙断长叹不已。
“若是他能如此,早就不会有此事发生了。”
无光也明白这个道理,沉思半响,道:“二侠不如暗中将贼人藏身之处告知贫僧。然后出其不易将其擒住,此时就算公孙大侠发现,也不致于作无谓之举,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和他争执了。”
公孙断深默一阵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无光立时问:“贼人藏在何处?”
公孙断脸上刀疤又在抽搐,极像扭动的蚯蚓。
“在监牢。”
有什么计比此计更好?
藏在牢中,有人问罪,可以名正言顺反驳:“我早就抓住他了……”
如此公孙秋月就可脱嫌。
在监牢中,外围有狱卒监视,变相地在保护公孙小刀,只要有个风吹草动,马上可以发现。
若秋月寒不说,又有谁匆道窝在牢中的罪犯是谁?
秋月寒又交代要特别看守,靠近他的人更少,何况小刀又改了容,能认出他的可以说没有。
最后秋月寒还教他如何开锁,如此进退容易,自是最佳藏人地点。
众僧随公孙断出奇不意地掩向西院末角监牢处。
在屋顶上,公孙断就已说明出入路线,一切尚属平静,他们一跃而下。
秋月寒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好象很早就在等他们似的。
他负起双手于后,斜望天边明月,飘然之气凛凛而生,像在赏月,也像在等人。
无光乍见,感到十分意外。
他怎么会在此。
他早就知道今夜会有人来?
是谁通知他?还是他早就派人监视公孙断?
小刀儿还在不在牢中?
其实公孙断想对付的不只是小刀儿,连秋月寒也算上。在绝对有把握立场上,他并不在乎秋月寒在不在场,甚而更欢迎。
秋月寒转向公孙断,叹道:“二弟,你又何苦呢?”
公孙断在众僧面前反而表现出仁慈风范,他也叹道:“大哥!窝藏人犯实在不对,小弟希望大哥能让开,这不关你的事。”
“二弟……”秋月寒枨然道:“你如此做,将会自食其果。”
公孙断道:“为了一名淫贼,你何须如此。”
现在不只是公孙府的家务事,也涉及不少林派,秋月寒感到十分棘手。双目凝向远处,迟迟未能做决定。
无光走前一步,沉静道:“公孙大侠!贫憎乃为逮捕逃犯而来,若此人在此,还请交出。”
公孙秋月道:“你要的人不在此。”
无光道:“可是令弟已说出,公孙小刀确实在此。”
秋月瞄向公孙断,心头说不出多悲怅。
公孙断叹道:“大哥,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隐瞒!”
秋月寒不回答他,转向无光,道:“大师相信他的话?”
无光道:“现在信朽不信已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公孙小刀在不在此?”
秋月寒道:“你们想搜公孙府?”
“还请公孙大侠成全。”无光道:“老钠一行人只搜监牢。”
秋月寒冷道:“监牢乃人犯重地,岂可让人乱搜。”
无光道:“二侠说公孙小刀儿就在监狱中。”
“哪有这回事?我若关他在牢里。岂有隐藏他的道理?”
公孙断道:“大哥,你的计策已行不通,还是让他们进去瞧瞧,否则他们不会死心的!”
公孙秋月瞪向他,冷道:“刚才是你通知我,要我来此?”
公孙断含笑道:“刚牙我和大师在一起。怎么可能通知你?再说,此种事,不让你知道岂不更好,如今都伤了兄弟和气。”
那种似笑非笑神情,公孙秋月太熟悉了,除了他,还会有谁?他想以此来打击秋月寒声名和威望。竞也算得很准,连让他换走小刀儿的时间都没有。
“监牢重地,谁也不准搜。”
秋月寒口气十廿坚决,除此,他也没有其他方法。
无光冷道:“少林人犯,贫僧自有缉捕权力。”
“你却没有搜公孙府的权力。”
“只要人犯在此,贫僧就有权。”
“人犯不在。”
“贫僧甘冒大不韪,搜过之席,再负荆请罪!”无光泠森道:“如果人犯不在的话。”
秋月寒冷道:“无光,你很狂妄。”
“情非得已!施主见谅。”
秋月寒负手而立,不再瞧任何人,态度已表明坚持到底,不让人搜。
“大哥……”公孙断见他没反应,长叹一声,也退至一旁,不管了。
无光等待片刻,秋月寒仍不退让,长宣佛号,道:“秋月寒,以前你不是如此!老衲得罪了!”
声音一落,长袖一挥,八条人影已罩向秋月寒。
锵然龙吟,秋月寒手中已多出一把寒森宝剑,化作游龙,回身一转,封去三件武器,也发出三声脆音,一个跃身,掠过三名和尚,飘过监牢门口,长剑已劈向想冲入监门的无光和另一名和尚。
无光但觉背面冷风逼人,已知长剑攻至,身不转,头不扭,只引念珠挥向背后。趁此又跨步进身。
秋月寒冷笑,惊月斩最厉害之处就是以旋身力量来增加击剑的威力,只稍一点念珠,整个人已如缠了线的球般,猛旋向无光身前,连刺七剑,纷指胸前七大要穴,同时一个扫腿,已罩向左方那名和尚。
无光但觉剑气逼人,念珠在后,左右又无武器,难以封住剑势,不得已只好硬逼自己如僵尸般笔直地跃退七尺,以避开利剑。
另一名和尚蟠龙棍被踢偏三寸,急忙出右手劈向秋月寒左臂,想一击奏成,然而功力实差秋月寒一截,速度稍慢。
此时秋月寨长剑又如灵蛇般缠向和尚手腕,和尚不得不收手,改用棍挡,岂知长剑似有吸力。硬吸着长棍带回左方。
和尚劲力不足,只得跟向左方,突然长剑力道消失,冲劲未减。他已跌了过去。然而他也非泛泛之辈,一个懒驴打滚,又爬起来,只是有些犹豫是否再攻。
秋月寒一招逼退他们,收剑负后,默然而立。
无光长宣佛号,沉重道:“公孙施主要是不让,贫僧只有得罪了!”
活声未落,八个和尚不再枪攻监门,一齐围向公孙秋月,想制使他,再行入监。
八卦阵展开,霎时劲风大作,人影幢幢,虚虚实实让人眼花缭乱。宛如长江浪涛,前挤后,后推前,澎湃不咳一世。
秋月寒深知此阵利害,更加专心应敌,以守为主,剑身从不离身过远,一击不中立刻收剑,以防止其他突袭之可能。
公孙断在旁,并没援手,先是冷笑,但后来也被八卦阵深深吸引,那步伐错综复杂,时正时反,五行为辅,八封为正,变幻莫测,而整个人影却相互交映配合,实在达到了水泼不进、天衣无缝的地步。
少林武学果然不同凡响。
奇柽,打斗如此激烈,吆喝、金铁交鸣之声震天,却没有一个人赶来。
难道这是公孙断的诡计?
突然阵势有了变化,公孙断蹙紧眉头,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八卦阵从先前的密不透风,转换成小孩在耍宝,醉翁在逛街,全无章法可言。
秋月寒更为吃惊,方才还可以循势克敌,现在却不知从何攻击,好像每一剑剌出都可以手刃敌人,又好像能随时掉入敌阵深渊之中,而无法自拔。
虽是如此,秋月寒总想找机会试试,突见左方一名和尚如醉鬼般滚过来,机不可失,长剑立吐七分劲刺了过去,心中想一击不中,也还有三分劲以自保。
谁知就在他出这一剑后,八个人突然通了电,什么醉态全都不见了,霹雳雷霆般,四面八方快捷无比地攻出怪招,并非全落在秋月寒身上,而是各找一个目标,有的落于秋月寒左边,有的在后边……任何一个让人想不到的地方。
秋月寒哪看过这种打法?情况又十分危急,不容他思考,直觉地收回长剑以封住四处,只有高空没有布网,人已腾空而起。
就在此时,数件兵器已射向空中,将秋月寒封住,逼向地面,四人又窜高,抓住兵器往下砸。
秋月寒暗道一声不妙,长剑想往上封已来不及,只有硬拼,使出千斤坠,猛撞地面,然而先前那怪异攻势已发挥功用,原来他们早已占据秋月寒所能容身的所有位置,秋月寒只得抢攻其一人,以便有个落脚地。
岂知那名僧人突然又退去,留出空地。
秋月寒不假思索,就往该处占去。
然而突地四根长棍猛罩该处,秋月寒想封,已然闷哼出口,倒撞墙角。
不知何时,竟有一支长棍如隔墙撞人般,撞向秋月寒背心,打得他吐血于地,伤得不轻。
公孙断此时才相信此阵法之厉害,嘘唏不止。
无光收招,念珠挂于虎口,合十为礼:“公孙施主,得罪了!”
说着就要往监牢冲去。
秋月寒硬是憋佳伤势,一个腾身,又拦向无光,冷喝:“不准进去。”
“阿弥陀佛!”无光冷道:“施主何苦如此!”
二话不说,他已攻出三掌,企图逼退秋月寒。
七名和尚也再次围上来。
三招不到,秋月寒己陷入苦战,行前那棍已使他元气大伤。
眼看他就要再吃第二棍,突然寒光一闪,击向秋月寒左腰长月牙叉已被打扁,得以让秋月寒有脱身机会。
此时公孙断已吼起来:“恶徒在那里!快上!”
他已出剑刺向牢里走出来的小刀儿。
秋月寒心惊不已:“你不该出来!”
小刀儿苦笑道:“老爷,我岂能让您独自涉险?”
说话之间,撂出短刀,正面拂开公孙断攻势,企图掠过他,准备换下陷入苦战的秋月寒。
公孙断其势受阻,长剑挥得更急,化作一道青芒,如恶虎般扑向小刀儿,并骂吼:“畜牲!今夜非得叫你血流五步!”
无光似乎有意放走秋月寒而罩向小刀儿,佯攻三掌,迫走秋月,已回身掠向小刀儿,凌空就是七掌,身形过处,暴起一阵狂风,啸声震天。
小刀儿自有准备,双掌护胸,待接近无光时,再吐掌而出,存心以硬碰硬。
啪然巨音,双方一触即分,倒射而退,无光借着拍出三掌,双足一点,复又射向小刀儿,想以连环攻势拿下他。
小刀儿但觉双掌微痛,知道此人功力过人,硬拼自是不易,心念末毕,公孙断剑锋已至,但听咻然破空声,也知其势不弱,而身悬空中,实在不好变换身形,深吸真气,再拔高七尺,翻向无光头顶。
当他背向地面之际,冲势慢了些,公孙断长剑掠过,已削破他衣服,祆中棉絮卟地飞散出来。
小刀儿大呼危险,而无光趁此又疾攻向上,随着小刀儿弧形落势,追着不放。
眼看就要触及身躯,小刀儿超忙发出飞刀,直取无光左臂,想让他撤掌自救。
然而无光竟然不理飞刀,仍然猛击双掌。小刀儿顿感意外,就在此际,突然被无光击中腰身,痛呃一声,摔向左墙。
此时才听到细碎金铁撞击声,原来无光早在身上裹了铁胃甲,任由小刀儿飞刀如何了得,也奈何不了他。
秋月寒见状大惊,不顾自己伤势,挥出长剑罩向攻至小刀儿的三在僧人足踝。
公孙断也不落后,追前截向小刀儿,有意无意挡了秋月寒剑势。
秋月寒顾忌伤了他,却又不愿看小刀儿受创,情急之下,只好改剑为掌,想推开公孙断,以便拦住那三名和尚。
岂知公孙断以为他要伤害,一个抽身,长剑划了过来,想封住秋月寒掌劲。
“二弟,你……”
秋月寒惊惶不已,不得不硬撤招势,连身形都为之迟滞而往下掉。
四名和尚己长棍齐出,砸扫向他。
无光也趁此欺向小刀儿。
情况十分危急,小刀儿不再顾虑,右手再扬,数道寒光,分别取向所有和尚和公孙断,以想自救和救人。
寒光中几声哀叫传来,一闪即沉。
围向秋月寒的四名僧人已倒下,而秋月寒也被其棍锋扫中,摔向左侧花园,砸碎了数具花盆。
公孙断也因闪避不及,左腿被击中,痛得他不得不落地探查伤势。
也许小刀儿力量全用在那四名和尚,是以攻向他的一名和尚,虽然眉心都被划出血痕,却仍灵猛如鹰,再次痛砸小刀儿胸背要害。
啪地数响,小刀儿已吐出大量红血,摔落地面。想挣扎,却显十分费力。
无光并未追击而上,飘身落地,右手伸向左臂,拔下飞刀,一步步行向小刀儿。
秋月此时举剑又攻上来,可惜步伐已凌乱,攻势并无多大威力。
三名僧人虽没被射杀,却也因用力过猛,有些虚脱,招式已迟滞多了,勉强将秋月寒给拦下。
突地,一道黑影闪至。
竟然是死而复生的驼子,他急道:“二爷小的来晚了!”
公孙断一惊非同小可,明明被他杀死的驼子,怎么好生生的活在此?
秋月寒突见驼子,已吼道:“他就是凶手!二弟你有何话说?”
如此一吼,不但惊动小刀儿,也惊动了无光和三名和尚。
公孙断狡然喝道:“可恶的凶手!”击出毕身功力,劈向驼子,心知若不制他于死地,这场戏就甭演了。
驼子哪知道自己上司会对自己出手,一个发愣,胸口已被击中,连叫都叫不出口,撞向左侧厢房门角,死得干净利落。
众人惊愣他为何如此出手。
突然间,公孙断又发难。
掌影如飘魂,飞掠如雷击,快得令人难以置信,此时才明白,他的身手似乎高出秋月寒许多。
秋月寒、无光和三名和尚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他击倒于地,不动了。
公孙断狠毒如狼,一步步走向小刀儿,冷笑不己:“你的运气实在不太好!活不到三十,就得再去投胎!”
小刀儿倚在墙角,说话都有点费力:“你好狠,连亲兄弟都敢下毒手。”
“什么亲兄弟!”公孙断狂吼,有若疯子,咬牙撩肉,整个人都变了形:“不是他,我也不会躲在此而名不经传!不是他,我公孙断早就扬名武林,不是他,我早就接管公孙世家!不是他,我儿飞云也不会失去武功,不是他,我早就杀了你!他是什么兄弟?兄弟有如此绝情绝义的?我要他别趟此事,他偏偏相信你的话,我在他心目中算什么份量?他竟然要在别人面前拆我的台子?这是什么兄弟?什么兄弟——啊——”
他忍不住已劈砸花园,碎花破叶,纷纷飞起。
稍微发泄,他又狞牙道:“若非你这个杂种,我们兄弟也不会反目成仇!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今天我要慢慢折磨你,让你死不瞑目。”
小刀儿叹口气道:“就是我不回来,几年前,你就暗中喂药给大爷吃,你又何须将罪过都推在我身上!”
“那是你!就是为了你!”公孙断吼道:“二十年前他就该杀了你们母子,他却下不了手!二十年前,我的武功就该赢他,为汁么他要接管公孙世家?凭什么他要代表公孙世家和人比武?给他药吃。是要让他知难而退,免得死无葬身之地!他该让我接位置,他不该独占。”
原来百里奇诊断治疗公孙秋月之毒,竟然是他下的,难怪数年来秋月寒都未察觉。
小刀儿十分替他惋惜,如此偏激而青红不分:“可是你又何须要飞燕受那种侮辱?你要我走,我能留在府中吗?”
“废话!谁不知道我大哥暗中传你武功?就是赶走你,你们仍然会藕断丝连。”公孙断怒道:“飞燕这丫头,为爹牺牲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她却将一切告诉你!如此作贱!”
小刀儿道:“她没说,你别怪她。”
“那是谁说的?”
“驼子。”
公孙断瞪向驼子尸首,冷笑不已:“你背钣我,我只有杀了你。还有你们!”他指向地面八具尸体和秋月寒,残酷道:“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得死!你们死后,我会厚厚地葬了你们!”
小刀儿冷笑:“恐怕你无法向天下人交代。”
公孙断突然大笑:“有你在,我放心得很。你既然杀得了圆空,杀死他们绰绰有余。这道理天下人都知,我不必解释,说不定别人还会将功劳归在我身上呢!”
小刀儿想了一下道:“不错!只要你将我交给少林派,人家会感激你。”
公孙断长笑不已,今天的收获。比他顸料中还要好得多。
小刀儿等他笑完,才道:“只怕知道这件事的不只你一人,你不怕阴谋外泄?”
“笑话!”公孙断冷酷叫道:“此地除了我,巳没有其他人,怎会外泄?”
小刀儿精神突然好转,笑容也温和多了:“奇怪!在公孙府,怎会只有你一人?”
“是我要他们别过来……”
是啊!为什么没人?人呢?他只叫飞雾、东院的人别过来,那西院的人呢?难道他们也听见了?他们也都躲起来?公孙断胃在收缩、皮在收缩,眼瞳在收缩,神经也在收缩。
这是陷阱,是个天大的陷阱!为什么没人?他们也听了公孙秋月的话,早就躲起来了?秋月寒早就等我?等我上钩?
驼子呢?怎么房角下找不到人?他去了哪里?莫非是人扮的?
奠非他们都没死?
公孙断不停地往后缩。往后退,两眼瞪大,布满血丝,他不要相信这些,他不要看到这些。
小刀儿站起来了,他的伤呢?怎么完好如初?他服了仙丹?
秋月寒也坐起,他显得更老多了?他不愿碰上此事,却又不能躲开。
无光和尚和七名手下也站了起来,全部都复活了。
这些都是假的?
秋月寒开了口:“二弟,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的语气充满感情和悲伤,毕竟公孙断还是他亲弟弟。
“不!你们全是骗子!恶鬼!恶魔——”
公孙断发疯般地吼叫,人已腾空而起,追向高楼,追向黑夜。
秋月寒想追,却有所不能,虽然是扮演,但公孙断最后一掌,打得也不轻。
无光和尚突然扯下长眉、假须,什么无光?正是没了,他正吟吟笑着。
“我混在少林四十五年,从来就没听过无心掌门还有一位无光师弟?”
一名和尚抱拳道:“老大,此种小事怎能漏气?下次有机会别忘了咱们兄弟,对了,挨了七八拳,也该加点小赏吧!”
没了叫道:“下次碰上了再给!”
“有老大一句话,杨家班自是受用,告辞了!”
一个腾身,七名和尚一同掠出公孙府。
“别忘了留起头发,泄了底,死的可是你们!”没了追了几句话,方拍手笑道:“真绝!杨家十要。”
杨家十要,扮什么像什么,手底下又有真功夫,没了花了两百两银子,并没白费。
“什么都好!就是八卦阵差了点!什么玩意儿!”
没了吃吃直笑,沉醉于方才那乱七八糟的阵法,也唯有如此而吓住了公孙断。
公孙秋月叹道:“没想到以前下毒的真是他……”
小刀儿也怅然:“二爷行为太偏激了。”
秋月寒无奈道:“事已至此,实在让人寒心,还好,洗刷了你的清白。”
小刀儿问:“二爷他……他将会如何?”自己清白他倒不在乎,如今逼走公孙断,心中又有些不忍。尤其看秋月寒如此颓唐,更是过意不去。
“也许他会回来……也许会另找地方……”秋月寒枨然道:“只希望他别一错再错!”
小刀儿默默无语,竟然拆散人家家庭,也是如许之难过。
秋月寒长叹过后,方想到小刀儿心中难受,立时安慰道:“别难过,比事很多是无可奈何的,如果不如此,又能如何?只要他不再错下去,公孙府仍然容得下他。这事本该就要如此,如此不再拆穿他,他将会拖累更多的人。”
他认为,就算公孙断悔改,也比现在伪装来得让人能够防范,为害程度自然减低。
小刀儿苦笑道:“要是我不存在,也许就没有此事发生了。”
秋月寒淡笑道,“既然存在,还谈这些干嘛!你们得走了,因为此事必定很快传出,你的行踪很快就会暴露!不宜再留此。”
没了点头道:“也对!对了……”他想到驼子,转身望去,驼子早就走了,他问:“那驼子是谁?”
敢情他并未参与所有计划。
小刀儿笑道:“请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没了又问:“先前在府外拦我的女人,可是苏乔?”
小刀急道:“怎么?你碰上了?”
没了点头:“我还给了她一掌!现在被元悟困着!”
“糟了!”小刀儿急忙道别公孙秋月:“老爷,我有事,得先行离去。”
秋月寒道:“快去,有事再联络,自己保重!”
小刀儿和没了已追出公孙府。
明月依然清光闪耀,大地一片清白分明。
追向山径,小刀儿道:“大和尚,你不够意思,我已和你说过,苏乔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却伤了她!”
没了叫道:“红颜多半长刺,我看你是被她迷住了。”
“你胡扯,她明明救过我们!若非她,说不定我们早就困往少林寺!你还说她坏!”
“哎呀!很多江湖事都是真真假假!”没了直摇头:“我也有我的道理。像你这样的呆子,武功又高,能多几个岂不更好?她来救你,可以理解作恩情比海深,也可以说她能多救就多救,救不了,只不过少了一个呆子,对她一点害处都没有,何乐不为?”
“你又在强词夺理!”小刀儿瞄向他:“你以为少林那些人都是酒囊饭袋?少林寺是说去就去,说走就走的?她还不是一样冒了生命的危险!你太固执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早知道也不介绍你认识她!”没了叹出似悲伤又陶醉的气息,有点后悔又有点得意,心思真难叫人捉摸。
“你真是!就不能再相信人家一次?”
没了眯眼耸肩,一副老奸样:“要不是相信她一半,那掌早就让她躺在地上了!”
小刀儿叫道:“打伤她已够严重,你明知元悟他们的武功……”
没了轻轻挥手道:“算了吧!元悟能伤得了她,驼子也没人演了。”
小刀儿突然顿住脚步,停了下来,恍然道:“对呀!若她被捉,就没驼子了……”心情稍安,方瞪向没了,叫道:“你怎么知道驼子是她所扮?”
没了得意晃晃肩头,道:“你以为你的朋友很多?充其量也只不过三个,一个我,一个公孙秋月,剩一个就是坏朋友苏乔,你还能找谁?”
小刀儿笑了一下,叫道:“朋友就是朋友,还分什么好坏?”
“分喔!”没了装出严重模样:“坏朋友会害得你惨兮兮的!”他用力道:“惨不忍睹!”
小刀儿笑道:“你可听过坏朋友会舍命救人的?”
没了老油条了,对这种话,他是对答如流:“如果有利用价值,她会冒险一试,不过她一定不会把命给赔上去就是了。”
“偏见!”
“偏见往往才会有独特的发现!”
小刀儿瞄向他,也想不出什么话可以改变他对苏乔的看法,他问:“你当真打伤他了?”
“我敢?只是踢她一个小屁股而已。”没了得意一笑,又道:“她那身功夫还真有点门道。”
小刀问:“她怎么会找上你?当时并没说好如此的?”
没了想了一下道:“也许她发现元悟他们也闻凤赶来了。因为柳源的风声不只传至我们耳中,而她一个人恐怕对付不了,所以想引我们过去,以不赶元悟。”
小刀儿觉得这解释十分合理。
没了暧昧一笑,拿出黑巾,如饮美酒般,一脸馋样。
小刀儿抢过丝巾,叫道:“人家的东西,岂能如此对付!”
“唷!看你还真心的样子!”没了瞄向他,调侃道:“发展得那么快?追上了?”
小刀儿有些困窘叫道:“你说到哪去了?人家对我有恩,我不能亵渎她!”
“好吧!自古多情空遗恨!年轻人总喜欢来这一套!想起当年我的阿花……”没了回味过去,突然浅笑不已。
“你的阿花怎么了?”小刀打趣地问。
“嫁人了!怎么了?”没了不是味道地苦笑:“说什么海誓山盟?她的海,只有一脸盆的水,她的山,我一下可以拉它几十堆!什么玩意儿!”
小刀儿也被他逗笑了。
没了直摇头:“这都是命!我师父早就说过,我一生唯独没有女色劫难,是吃光头饭的料子。”
小刀儿笑道:“你吃得还过得去吧?”
“还好!”没了庆幸道:“差点当上掌门人,要真如此,一切都完了。”
小刀看看丝巾,不再扯远,问:“你怎会摘下她面巾?”
没了神色为之一震,道:“她一来,我就猜想她一定是苏乔,趁她不注意就扯下它,苏乔也很机警,赶忙回头就跑,当时我并没着清她的面貌,本来不追,却又觉得她知道此事,该不会没事前来打岔,反正还有时间,就追了下去。结果就发现元悟他们了。”
小刀追问:“然后呢?”
没了兴高采烈,“然后我耍了一计,跳入阵圈,让阵势混乱,苏乔趁此伤了三名手下,如此她就可以应付自如。我不能就此收手,因为我是少林高僧,必定知道阵势之理,胡乱闯,定会让人起疑,只好出掌打伤苏乔,也好有个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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