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地尊者身后的大和尚应了一声,立刻撤下方便铲迅速地翻掘泥土。眨眼工夫,已露出几个曾在一起的尸体。真元和尚找到那和尚的尸身,便托出土坑之外。
他尊者取出一幅黑布,铺在地上,真元和尚把尸体放上去,紧紧卷住。
那四个劲装大汉缓缓走到土坑边,俯首下望。无意大师在土坑对面冷冷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红衣大汉应声道:“自然是要起回坑内的尸体啦……”他的声音响亮异常,生像是大声骂人一样。
无意大师道:“不行!”那四个大汉登时退了两步,八双眼睛凝瞪着老和尚。无意大师又道:
“等老村先把泥土填上,你们爱掘不掘,就与老衲无关。”
那四个大汉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齐齐纵过土坑,刀剑并举,骤如风雨般向无意大师及地尊者攻去。
无意大师突然一纵身,宛如轻棉飞絮般从刀光剑影中穿出圈子,落在两丈之外。
那四名大汉似乎都震凛于他这等极为上乘的身法,四个人齐齐退开数步,低声急急商量几句,便选出红衣银衣各一人,并肩向老和尚扑去。
这边剩下的两名大汉更不怠慢,刀剑齐施,又向地尊者攻击。那边无意大师业已和两名大汉交上手。
他们战的十分激烈,二十招过后。无意大师道:“两位如不知机速退,弃械投降,老衲可就要施展左手这一串铁佛珠了……”
那银衣大汉阴沉已极,没有做声。红衣大汉却暴声大笑道:“久闻少林无意长老的铁佛珠乃是武林一绝,但是别人怕你,我们却不在乎……”
无意大师哼了一声,道:“那就试一试看……”话声刚住,突闻“嗤嗤”两声,银衣大汉哼了一声,跃开大半丈远,忽然双膝一软,仆在地上。
蓦地一个清朗回音喝道:“老秃驴住手,死对头又来啦!”
那红衣大汉精神一振,转眼望去,只见数丈外一道人影疾奔而来。他还未看真那人是谁,只听那人又喝道:“你站着干什么,快到那边帮忙!”
那人来势绝速,转眼间已到了老和尚身前一丈之内。只见他广额丰颐,面白如玉,虎目之中神采奕奕,当真好一个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两人四目交投,老和尚冷冷道:“皇甫维,你这叫做自投罗网,怪不得老衲心狠手辣……”
皇甫维潇洒地笑一下,道:“老秃驴,别假惺惺作态了,那天在嵩山山路上,你突然出手之时,我曾一时失措,被你打了一掌!哼!哼!哼,血债血偿,别说你还阴魂不散老跟着我,图谋暗算,就算你当时立即返回佛前忏悔,我皇甫维有一日总要拆了你的寺庙,揭烂那些佛像……”
无意大师阴森森地笑一下,道:“你想如何报复,老衲管不着。这几个人可是你的手下?”
皇甫维没有理他,却忽然凝神谛听,好像发现了什么异响。
老和尚思忖之际,也曾用过功查听了一下,却未曾发现任何异声,当下又阴森森哼一声,道:“皇甫维,老衲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肯不肯把那样东西交给老衲?”
皇甫维冷笑道:“你简直是在做梦,你想要我那件东西,除非你……
“除非你把少林寺一把火烧为平地!”
无意大师低声道:“你这话可当真么?”他说得这等郑重,皇甫维几乎已可断定他会立刻回去把少林寺烧毁。心念又是一转,跟着道:“等一等,我的话还未曾说完呢……”无意大师道:“你说,你说……”
皇甫维道:“第二件你把全少林寺的和尚杀死……”无意大师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道:“就是这样么?”这时他才睁开眼睛,皇甫维道:“第三件你把无闻大师的头颅取来见我!”
无意大师怔了一下,道:“这个……这个恕难遵命……”
他沉吟一下,眼中突然现出森杀可怖之光,断然道:“其余两事,老纳具可答允!”
皇甫维心中一阵激动,但觉面前这个老和尚卑鄙之极,令人厌恶无已。像他这种人,简直不知“情义”两字是何物。仅仅为了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可以把师门(包括庙宇和千余僧侣)完全加以毁灭。当真是一点点人性也没有。这样的人,如何能不唾弃厌恶?
但他面上神情丝毫不变,道:“听起来好像可以成交啦!不过无闻大师的头颅,对于我来说,似乎比那千载业林和合寺僧众的性命,还觉得重要呢!”
无意大师微一思怔,低声道:“你如果确有诚意,老销当然可以把内情相告……”
皇甫维笑一声,淡淡道:“此事成交与否,对我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其实还是要看你的诚意如何!你说是也不是?”
无意大师似乎十分急于得到皇甫维要送还无闻长老那件东西,因此明明觉得皇甫维的话有点不合道理,却也不加争辩,缓缓道:“好吧,这就把敝师兄之事奉告,他业已在二十年前,离寺失踪,至今天下武林之人,尚不知此事……
“目下敝师兄的生死,武林中无人知道,老衲亦无从找到他的踪迹,故此你第三件事老衲实在无能为力……”
皇甫维忽地踏前两步,道:“那就算了,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可知道我要还给无闻大师之物,竟是什么东西么?你会不会后海?”
他乃因自己不知那块免死金牌有何妙用,所以故意这样唬对方一下。
无意大师走一定神,才道:“老衲自然知道,同时关于这一点自然要事先说明,否则你随便捡块石头,也可以说是要交给敝师兄之物。”他微微一顿,然后继续道:“你那件东西,可是一本体积特小的绢册?”
皇甫维心头一跳,道:“你得把内容也说出来,否则的话,谁都可以用绢订一本小册子……”
无意大师嘴巴一张,突然煞住话声,想了一想,才道:“不对,不对,老衲不是白白取得你那本小绢册,而是用偌大代价换取,应该由你说出内容,让老油听一听,是也不是,才可以谈下去。”
皇甫维正以全心全意等他说出那本小书的内容,突然被他这一问,不觉哑口无言,难以作答。无意大师陡然面色一沉,其寒如水。跟着仰天厉啸一声,远传数里之外!
皇甫维一瞧不对,厉声喝道:“刚才的事只好拉倒,嘿,接我一招……”喝声中欺身疾进,双手齐起,以掌背交叉拂去。
无意大师出手慢了一线,对方已经攻到,目光一瞥,心头突然大凛。原来皇甫维这一招的手法固然举世所无,竟是以掌背拂出攻敌。而他的脚法也神妙无匹。
无意大师心知对方使的必是当年“一皇”的嫡传秘艺,震于威名,那敢冒失出手封拆,连忙提气轻身,飘退大半丈之远。
皇甫维突然斜纵开去,一个起落,已到了地尊者那方。身法之快,宛如奔雷掣电。只见他身形一落,立时又双手交叉拂去。地尊者感到对方招数好像是无孔不入,不论自己使出什么辣手,也得先挨上对方的一拂。这一惊非同小可,修然地闪退大半丈远。
那红衣大汉和银衣大汉见他赶到驰援,精神大振,正要向他尊者追去,皇甫维已低声说道:“你们速退……”那两个大汉不觉一怔,皇甫维又严厉地道:“快去,我替你们断后!”那两人居然不敢违背,疾然分头向岗下纵去。
地尊者哪肯干休,方一作势要追,耳中仅听无意大师厉声道:“别追,放他们走……”地尊者其气一沉,硬把势子煞住。眸子一转,只见无意大师竟已从襟底取出一把金光四射的短剑,一步一步向皇甫维迫去。
皇甫维仍未感到祸迫眉睫,故意冷晒一声,作出鄙夷不屑之状。
地尊者嗔声喝道:“好狂妄的小辈,竟敢侮辱贫僧师尊。”
皇甫维俊眼一眨,忽然发现那无意大师每一举步,好似都甚用力,不禁暗加注意。口中淡然应道:“你师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个口是心非之徒罢了!刚才他还亲回答应我烧毁少林古刹,把合寺僧众尽行殊杀,只要我把那本……”下面的话尚未说出,无意大师已冷森森哼一声,此时相隔尚有五六尺远,便自手起一剑,遥遥刺到!
皇甫维身形一晃,无意大师由缓慢而变为快速,刷地掠过来,手中金光短剑连发数招,竟把皇甫维圈在剑光之中。
他尊者深感这个敌人不比寻常,哪敢怠慢,也扑过去出手助攻。霎时间但见皇甫维已被无数道金光罩住。
无意大师暗喜已抢到主动之势,那柄金光短剑着着迫攻。同时左手摘下三粒佛珠,忽然觅一机会,五指一弹,三珠齐发。
但听一阵极为短促的破空声起处,那三粒佛珠已全部击在皇甫维身上。无意大师口中喝声“倒下”,一剑疾如电掣般平刺出去。
皇甫维中了三粒佛球,但觉穴道上微微疼痛,不觉有点吃惊,只因他有“血功”护体,本不怕任何暗器,但这三粒佛珠居然能令自家也感到疼痛,可见得那无意大师指上功力之高,实在惊人!
他接着老和尚的话声应道:“那倒不见得,撒手……”喝声中一掌拂向老和尚持剑的手上,劲风过处,隐隐把老和尚手腕拂了一下。但那无意大师反应极快,劲气拂中手腕之际,已甩手撤臂,顺着势子卸消那股劲力,那柄祖师剑居然还紧握手中。侧边的地尊者怒喝一声,金棍疾击如风,连发数招,又把卓甫维身形罩住。
刚才的一下,无意大师和皇甫维都各自震凛于心,更加打起十分精神。正在剧战之际,传来一声阴笑,跟着人随声现,一道黑影又落在战圈外寻丈之处!
皇甫维剑眉一皱,心想敢情那鬼医向公度在这附近,从目下的形势看来,自己不但已经输定,同时也无法逃走!
鬼医向公度冷冷道:“哦?竟是这厮?老夫一直在附近巡逻,怎么让他潜行侵入?”
无意大师道:“这厮知道的事不少,劳驾出手把他收拾掉,以除后患。”
鬼医向公度道:“大师之言,老夫自然遵从,不过这厮好像是一皇之子,今宵将这人除掉不难,但后患不但没有除去,反而增加……”
说到这里,皇甫维双掌拂出的力道越来越强,看看已迫得两个少林高手团团而转。这种情形之下,他只要存心逃走,就可纵出圈外。鬼医向公度一瞧不对,左掌微抬,已发出劈空掌力,疾劈过去。
他一出手,皇甫维双掌招数便拂了过来。登时也把他卷入激战的漩涡之中。
无意大师等了一阵,见那向公度不甚用力,面色一沉,道:“向兄敢是畏惧一皇之故,因而不敢使出毒手?”鬼医向公度道:“一皇三公昔年曾经无敌于天下,兄弟就算是畏惧他们,也不是什么可耻之事。”
无意大师眼珠一转,道:“这话倒是有理,不过老衲今宵非收拾此人不可,向死如若能够帮忙,事后自会表示感谢之意!”
向公度道:“兄弟素来坦白,今宵之事,不比等闲,假如兄弟出力杀了此子之后,大师能把贵寺隐秘自珍的迷魂圣药那条方子见赐,那就胜却其他的谢礼多多了。”
无意大师眉头一皱,默然思忖。地尊者却露出怒色,但因师父在场,所以不能擅自出声。
皇甫维爆出一声大笑,道:“有趣极了,这种交情我以前听也没有听过。既然都摆明了,我皇甫维可要提醒向公度你一句,那就是提防那老和尚事后不履行诺言,他为人比你还要阴损呢……”
无意大师怒斥道:“你别胡说八道,意图挑拨,老衲是什么人,说的话岂能不算数。向兄你刚才所说的,老衲应允你就是。”
双方既已谈妥,旋即开始大举迫攻,形势登时发生变化!
战了十余招,皇甫维已经发出微喘之声,原来他对付这三个强敌之时,每一招都必须用出十二成真力,而且没有稍稍喘息的余地。
金光掌影之中,皇甫维气力实在不支,必须抽空换回其气,否则马上就要倒向地上。他俊眼一眨,觑准地尊者金棍来势,突然让他一招。
“啪”地大响一声,他尊者那支金根已经砸在他肩背之间,却宛如击在岩石之上,震得手腕酸麻。皇甫维仗着血气护体,虽然内脏不伤,但身形却被震得向前冲去。这一刹那间,他已换了一口真气。恰好鬼医向公度迎面一拳击来。皇甫维不假思索,疾然出掌相抵。两掌一交,“砰”地响处,鬼医向公度但觉对方拿上力量凭空加了一倍,竟然吃不住劲,蹬蹬蹬退了三步之多。
皇甫维心头一阵狂喜,谁知心神微分之际,那无意大师手中的剑已电闪而到。皇甫维惊出一身冷汗,努力一侧身,避过要害。只听“嗤”地微响一声,左肩已被金光四射的创尖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只差一点点就削中骨头。
他—招失手,步步皆错,“砰”地一响,那地尊者的金棍又扫中他腰臀之间,把他打得歪着旋开两步。
无意大师刚才一招得手,他武功何等高强,跟着第二剑又划到。
皇甫维一方面挣不脱向公度右手五指,另一方面又感到后背心寒气侵肤,心头不由得大震。暗暗叫一声“灭绝我也’,但丝毫无济于事!
远在数丈以外的岗项边缘,突然出现两条窈窕的人影。这两个蓦然现身的人,遥遥瞥见皇甫维的危机,却因相距数文,无法相救,禁不住齐齐脱口惊叫一声。
这一声惊叫尖锐刺耳,因此这边的四个人包括危急万分的皇甫维在内,不由转眼去瞧,知道来人必是女性无疑。
那无意大师这一剑刺去,心中已十拿九稳。就在剑尖刚刚刺破皇甫维后背心的衣服之际,皇甫维突然向前一扑,撞人鬼医向公度怀中。
向公度原本就防他这一着,当下运集全身真力,和直南维硬撞。只要把他顶住一下,就算撞不过他,但那时无意大师的金剑已插入他后心,一切均告解决。
那边突然出现的两条人影惊叫声中早已纵来,这时恰恰赶上,一齐飘落在皇甫维身前,隔住无意大师和鬼医向公度等人来路。
这两条人影落地现身,只见都是双十年华的美丽女郎,一个穿银色衣裳,眉梢眼角间,校艳动人。另一个身穿黑色衣裳,但皮肤皙白异常,与身上的黑衣形成强烈的对照。
皇甫维认得,她就是当日和绎衣仙子舒倩一道在客店中赶走无意大师的玄衣仙子冷清影。剑眉一皱,暗想难道在那镇上客店布置的假局骗不过她?吕东青不知怎样了?会不会已被人暗算死了?
他的眼光跟着移到银衣女郎较艳的脸上,只见她脉脉含情,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这银衣女郎正是他在杨山市内被少林僧人暗算时所见到的一个。她那桃花般的双颊,长长的睫毛与及一身丰满动人的曲线,已经在他心中烙下不易忘掉的印象。此时一见,登时泛起如晤故人之感。
银衣美女抬目瞧了皇甫维身上一眼,突然走近他身边,手法极快地拿出一个瓶子,洒点药未在他伤口之上,然后取出一条银白色的丝质汗巾,撕成两块,替他裹扎起来,她的动作虽然迅速异常,可是却予人以一种温柔之感。皇甫维界中还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但觉这种香味十分美妙甜蜜!
这时玄衣仙子冷清影已向无意大师等人发话道:“地上那两人可是你们干的?你们的胆子真不小嘛!我想你们早该知道他们的来历了,是也不是?”
皇甫维振起精神,接口道:“区区有句话奉告两位姑娘,那就是这老和尚虽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大师,但他的话也不能尽信!远的不说,单就今晚之事来说,我在那边丘顶之上,将今晚发生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那个鬼医向公度,虽然以前就是武林中有姓有名之人,可是以他不久以前在保定府炼药的几天当中看来,所作所为,无不背信弃义。像他们这种人,最好是什么话也别相信,否则就有上当之虞。”
无意大师等三人气得面色发白,但是甫维的话虽然不好听,却句句都是实情,他们根本无从否认。
鬼医向公度也因炼药之事,全部落在皇甫维眼中,生怕他详细说出来,成为江湖上的笑谈话柄,所以也不肯发话。地尊者见他们都不做声,气愤难消,忍不住厉声道:“真是放屁,家师及向施主难道还怕了你们而不敢承认不成?”
皇甫维剑眉一轩,朗声喝道:“住口,你师父也不敢做声,轮到你说话么?”
玄衣仙子冷清影道:“公子何须与他们罗嗦,今晚之事,暂时不必追究。”她眼光转到无意大师等三人身上,继续道:“等到一个月后的三更时分,在此见面便了,接住——”只见一道彩光,从她袖中电射向无意大师。无意大师伸手一绰,低头看时,却是一面令箭,上面是红、银、黑三种颜色,人手份量甚重。一望而知乃是名震武林的“三公令箭”。
无意大师鬼医向公度等口中虽硬,可是目下一见这比阎王爷的拘魂牌还要厉害的三公令箭,不禁也齐齐变色。
无意大师道:“既有一月之约,那么老衲等暂且告退便了……”向公度说一声“走吧”,三个人迅即纵下乱葬岗去。
一场凶险大劫,转眼间便有如烟消云散,皇甫维自个儿叹一口气,道:“三公之威,于此可见!”银衣仙子传秀笑道:“也不见得。对了,公子你令尊大概也踏入江湖了吧?”
皇甫维眨眨俊眼,含糊道:“我也不晓得……”突然间醒悟她这一问,实在含有深意。敢是想套套自己口气?
他心中虽然已浮起厌恶之心,但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还故意催她们设法把那四具死尸弄出坑外。
之后,他再次细察那四人致死之因,突然失声一噫,道:“怎的他们身上之伤,竟似是我的独门手法?”
玄衣仙子冷清影道:“公子这话太不可能,虽然今日早晨佟二姊指出来以后,我和舒大姊都觉得有点像,可是这几天以来,你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中,则凶手决不是你!而公子你的独门手法又是天下只有一家,别无分号。是以也许偶然巧合,那凶手所用的手法有点相像……”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却不过是片刻功夫。
皇甫纸不知不觉中,已经认为他的义父就是一皇三公中的“一皇”皇甫孤。其实是与不是,他并不晓得。
那四名黑衣大汉的尸体,她们决定留待手下的人来处理,当下迳与皇甫维走下乱葬岗。玄衣仙子冷清影笑道:“想不到公子计谋多得很,把我们都瞒住了。等会回到那边镇上,舒大姊见到你时不大叫出声才怪哩,现在她还守在客店中,小妹只想知道公子怎能把床上的人形伪装得像是真有人在内一般?”
皇甫维笑一笑,道:“我们弄了一个路人,放在被窝之内。
冷清影的目光和他一触之下,不觉心头大跳,忍不住温婉柔要地笑一笑。
她的样貌本来长得甚是清丽,不过眉宇之间,好像罩着一层寒霜,使人见了感到一阵冷意。此时温婉一笑,仿佛在冰天雪中透出温煦的阳光,令人感到暖和可亲。皇甫维是个年青男子,对于女孩子的一切似乎特别敏感。这时忽然间觉得这冷清影比狐媚艳丽的传秀更为动人。
他想了一下,温文尔雅地道:“区区承蒙诸位姑娘屡屡相助,心中的感谢,实是难以言喻。”
佟秀道:“公子何须客气,我们本来是一家人嘛!”
皇甫维道:“啊,当然,当然……对了,记得那天在洛阳司空表家中,曾经幸晤三公,那一次他们三位老人家带的手下人不少,但却没有你们在内
冷清影抿嘴一笑,道:“那时候我们还在家里,公子自然见不到我们。”
皇甫维想道:“从她这话谁想,三公他们派出三个女儿踏入江湖,目的好像是为了我呢……”他略一沉吟,便道:“姑娘你们常常在江湖上走动么?”
佟秀道:“没有,我们的一生中,还是第一次离开家呢!”
皇甫维更加确定了他刚才的想法,这时三个人在夜色中开始向南方走去。
走了两个更次,天色已将近黎明,他突然停步,佟秀和冷清影也齐齐停在他身畔,皇甫维故意先找些别的话题,道:“舒姑娘被区区所愚弄,会不会突然翻脸?”
冷清影道:“不会,你看我和佟二姊何尝不是也被你愚弄了,但哪里会翻脸呢?”
“那就好了。”他笑一笑,说:“我平生最怕和女孩子打交道,更别说翻脸动手了!”
佟秀轻笑一声,道:“但我瞧你的样子,倒像是个老手嘛,以前你有许多相好的女孩子么?”
皇甫维道:“修姑娘别取笑了,你当真觉得我像个老手么?”
冷清影笑声如银铃忽振,清朗而迅快,她道:“好厉害的嘴巴,假如佟二姊说你是或不是老手,则她无形中已先承认她的阅历不少,才能分辨出来,我老实告诉你,我们的话没有什么根据,只凭直觉,倒不是已经有过很多经验,这一点信不信由你——”这时她稍为停顿一下,刚才她说了不少话,但一气呵成,就像平常人说了两三句话的时间而已。只听她又继续道:“通常来说,那些年青的男孩子一跟我们说话,就会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出来,可是你却完全不会这样,为什么呢?”
皇甫维征一下。
佟秀道:“哟,三妹妹你别钉住他了,你看他根本答不上来,不用说也可以知道他一向是个风流公子,到处留情。这样自然不会对着我们面红耳赤啦!”
皇甫维眉头一皱,登时露出一副不怒目威的样子。佟秀突然一惊,柔婉地道:“对不起,如果小妹说错了话,公子千万别见怪。”
皇甫维见她果真显得一派可怜的样子,但微笑道:“没有关系,那些是你们自己的事。”他转眼望着冷清影,问道:“你的手下已死了四个人,不知日后令尊会不会因此责罚你?”
冷清影被他这么关心地一问,登时有点酡然若醉,道:“大概不会吧?家父的手下人数最多,舒大伯和修二伯的手下加起来,还不及家父的一半人数。所以就算少了四个,家父也不会觉得有所不便——”
皇甫维极快地忖道:“原来星公冷央的手下最多,怪不得袭击吕兄的是黑衣大汉,死的也是黑衣大汉。从她的口气听来,好像对于手下的生命也不太重视。可见得她们都像三公一样心狠手辣,目下我不妨打听一下三公手下的实力。”
此念一生,立刻道:“如果令尊不会责罚姑娘,那就好了。”
冷清影道:“乱葬岗死的四人,乃是我天星坞中三等弟子,武功平常,仅是身法脚程,比普通武林好手高出一些。所以认真细究起来,就算是吕东青之流,也能把他们杀死。不过,他们身上致命之伤,却不是吕东喜之流可以办得到!至于袭击吕东青的四人,乃是天星坞二等弟子,武功方面比吕东青似乎还差一点,但凭藉独门手法,也可以与吕东青一拼。所以人数一多,吕东青就吃不消了!”
皇甫维接着问道:“那么你天星坞中的一等弟子的身手一定很高明了?一共有多少人呢?”
冷清影道:“一等弟子只有三个,武功虽比二等的高明不少,但也不见得很厉害。我天星坞人数最多,二等的就有二十人,三等的大概要超过一百人……”
皇甫维笑道:“我明白了,无怪那天在保定府,你对舒姑娘历数天下武林人物事迹,如数家珍,敢情天星均耳目遍布天下,对不对?”
他不等冷清影回答,转面向佟秀问道:“那么姑娘你家叫什么坞?手下之人可也是分为三等?”冷清影抢着道:“她家不叫什么坞,称为冷月山庄,我一发告诉你吧,舒大姊的家叫做太阳谷,我们三家,每一家的地面纵横有百里之大,彼此互相接壤,都在鲁南苏北交界处,我家的天星坞就在微山湖畔。”
佟秀面色微微一沉,显出心头不悦,但迅即恢复常态,媚笑道:“公子既然想知道我们的一切,理合奉告。我家的冷月山庄和舒大伯的太阳谷手下的人数都差不多,约在二十八左右,也是分为三等。”
皇甫维道:“谢谢两位姑娘赐告一切。”
他们终于一同踏入镇内,那佟秀和冷清影辞别走开。剩下皇甫维一个人,回到客店。
他踏进院子之际,第一道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红衣美人。她一瞧见皇甫维,登时征了一怔,呐呐道:“啊,是公子你么……你不是……”
皇甫维俊逸地笑一下:“谢谢舒姑娘关心,你瞧瞧我的样子可像生病么?”
她当真深深地注视他一会,然后道:“病容一点也没有,倒是有些风尘之色,但你……”
他举手止住她的询问,道:“假使你有兴趣的话,不妨到我房中瞧瞧,最好能找个手下兄弟帮帮忙!”
她迷惘地跟着他推门进房,江南孤客吕东青闻声惊起,道:“公子回来啦……”一眼望见后面的红衣女郎,情知这个美女功夫极强,不禁征得把话吞回腹中。
皇甫维一迳走到床边,揭起棉被,看了一眼,道:“还好,这家伙没有闷死……”他回转头向吕东青道:“这位姑娘是三公中第一位日公舒涛的千金。我们的计谋虽然骗倒她们,但却被佟姑娘和冷姑娘无意撞破!”
舒倩哦了一声,道:“真该死,她们也不赶紧来告诉我一声,我这就找她们去……”她向皇甫维福一福,随即大踏步出房去了。皇甫维望住她的背影,半晌才道:“好一个刚烈性子的人,怪不得她的武功完全走的刚猛路子了?现在请吕兄依赶紧起来,把这人弄出去,放块银子在他囊中,聊作赔偿。然后我们立即上路,我们一定要设法甩开所有追踪我们的人!”
吕东青颔首道:“我明白公子的心意,这就去办……”他矫健地把床上的人抱出房外,顷刻便自回来。
皇甫维已经换回自家衣服,越发显得丰姿绝世,俊逸照人。
他们一迳向镇外奔去。
皇甫维忽然失笑道:“我们这等走法,就算比人家快上十倍,也不中用。”
吕东青道:“公子话有理,凭我们两人这副样子,路人只要看上一眼,隔个十天八天之后,被她们问着的话,一定记得起来!”
皇甫维剑眉一锁,道:“一定得想个法子躲开别人的追踪而回到家里,我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一问义父他老人家,吕兄你看该怎么走法?”
吕东青接道:“公子有所不知,凡是大江大河与及万顷之大的湖泊,就是武功再好,眼线再多的人,也无法不利用船只追踪,既然大家都用船只,那时就好办了,我们只要手法巧妙,就极容易把他们抛下!譬喻我们突然驶入太湖或邵阳湖那些大湖之内,把他们甩开之后,弃舟登陆,他们还能知道我们从那条路走的么?”
皇甫维眉头一皱,道:“我十分惦念义父的病体,自我离开之后,家中服侍一定不甚周到。倘若时间耽延过久,实在叫人焦灼不安。”
吕东青缓缓问道:“皇甫大爷病势很严重么”’
皇甫维点头道:“是的,他老人家病势颇为严重,有时看上去甚是康健.只是不能下床走路。但有时却突然昏厥,若果无人及时为他施展推血过宫之术,那就会有致命之虞!我离开之时,他老人家取出十二粒药丸,告诉我说这是自从我懂得替他推血过宫以后剩下来的。他说这十二位药丸可以维持他在三个月内,昏厥痰塞的毛病不会发作,现在我离家已经过了一个月,只剩下两个月时间。”
吕东青道:“公子放心好了,有两个月的时间,担保你可以回到家里见到老太爷!”
皇甫维眼中突然流露出激动之情,道:“可是我还是十分担心,万一他老人家突然昏厥,来不及服食药丸,岂不是千古长恨之事么。’
两个人还未曾谈出结论,突然蹄声震耳。不禁齐齐向大路眺望,只见远处有三骑云飞电掣而来。领头的一骑简直像朵红云,原来马上之人全身均是红衣,那匹马也是红色。稍后的两位骑士也是红色劲装,但马匹却是一次一黑。这三骑来势极快,一望而知皆是一等骏马,尤其是那匹红马,更是迅快无伦。
眨眼间那三骑已驰到他们立处十文之内,速度立减。只见带头的那朵红云竟是一个红衣美女,端坐马上。
皇甫维轻轻道:“糟了,绎衣仙子舒倩追上来啦!”
舒倩在马上畅快地笑一声,朗朗道:“公子怎的才走到这儿”我被两个鬼丫头哄了一下,却反而碰上公子……”
话声中红影一晃,她已停停站在皇甫维面前。
皇甫维讶道:“你这个大姊也上了当么?她们怎敢哄骗你?”舒倩道:“哼,难说的很,她们口中说等一会就沿这条大路追上来,但我等了许久还没等到,可知这两个鬼丫头认定公子你早已走远,所以各用心机,藉词走开“而翻山越野抄近路追上去。只有我一个人顺着大路走!”
皇甫维见她爽直坦率,心中不禁泛起怜悯之感,暗想那佟秀和冷清影果真比她诡猾得多,无怪她要受骗,怜悯之心一生,立时对她有了几分好感。况且当日她两度出手相助,虽然徒劳无功,但总是一番美意……
他笑一下,道:“舒姑娘可知道她们为何要追赶我?”
舒倩不经思索,坦率地应道:“还不是想跟你好!”
“哦?”皇甫维大感意外地望着她,接着又问道:“那么舒姑娘你呢?你为何也要追上我?”
她怔一下,似是没有想到皇甫维会问到她身上。皇甫维知她心性爽直,不想叫她为难,于是笑道:“算了,这话不问也罢!”舒倩咬一咬嘴唇,率然道:“我可以告诉你,那就是我也和她们的心意一样。”
她虽是脾气爽直,没有儿女态的那种人,但到底是个少女,因此颊上浮起两朵红晕……
这一来皇甫维发现她刚健之中又有妩媚,甚是动人,便瞬也不瞬地望着她,舒倩被他灼灼双目瞧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知不觉低头抚弄衣角。
江南孤客吕东青见这对年青男女这等情形,便悄悄走开。走近数丈外那两骑时,抬头一望,只见马上两个红衣大汉都是双目直视,仿佛瞧见那边出现什么惊人奇景。他不觉顺着他们眼光转头望去,只见大路上只有皇甫维和舒倩两人对面而立,此外别无他物。饶是吕东青久历江湖,见多识广,也被那两个红衣大汉呆木诧怪的神态弄得惊疑不定,忍不住问道:“喂,两位看见什么?”其中一个红衣大汉答道:“她也会变成这样,岂不奇怪!”
另一个红衣大汉接口道:“她这个样子比平常美丽上百倍……”这两个红衣大汉说话之时,声音甚是宏亮,同时四双眼睛没有离开舒倩。
吕东青笑一笑,心想那舒倩平时的举动口气跟豪气之士一样,难怪这两个手下见到她娇羞之态而大为惊诧。舒倩被红衣大汉们的声音惊动,娇躯~震,立时恢复常态,道:“公子要什么地方去?”
皇甫维潇洒地含笑道:“我要到湘省洞庭湖畔,你呢?”
她朗声道:“巧极了,我也要到那边去,我们结伴同行可好?”她说得如此坦白直率,倒叫皇甫维觉得不好意思拒绝。况且和一个美女暂时泡一泡,世上所有的青年男子绝不会感觉痛苦。皇甫维自然不能例外,最多到了洞庭湖时,才设法把地甩掉。
他点头答应了,绎衣仙子舒倩高兴得笑出声,道:“她们说公子你城府深沉,狡猾多智,但我却觉得你的人真好——”
皇甫维道:“但愿你以后不会失望,现在我们走吧!那两人也一道同行吗?”
舒倩道:“不,有一个跟着我就够了!”她回首大声吩咐道:“十一郎你回去,十二郎跟我走……”
一个红衣大汉响亮地应一声,兜转马头疾驰而去,那十二郎跳下马,过来把舒倩的红马也牵着,四个人便开始步行向南进发。
在路上,吕东青已瞧出皇甫维对那舒倩颇有好感,因此他尽量离开一些,找话银十二郎乱聊。走了三日,虽然那十二郎守口如瓶,但关于太阳谷内之事,吕东青已了解不少。此外对于冷月山庄和天星坞的内情也知道很多。
第四日已走入鄂境,当晚宿于麻城。照例开了四个房间,每人分作一间。
绎衣仙子舒情饭后就一直逗留在皇甫维房中,两人谈谈笑笑,不知不觉已是二更时分。
皇甫维和衣倒在床上,舒服地伸展一下四肢,道:“你不会怪我无礼吧?”
舒倩笑盈盈走到床边,坦然道:“我也躺下来行么?”
皇甫维连忙挪让地方让她躺下,她在枕上倒脸望着他,高兴地道:“你会不会笑我呢?”
两张脸庞贴得这么近,以致彼此间的呼吸都可以感觉到。她眼中流露出内心的兴奋和快乐,一下子就感染到皇甫维。他突然感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修地侧转身躯,伸臂把她搂住。于是舒倩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脸颊红艳得有如涂抹上胭脂。她轻轻道:“你要亲我么?”
皇甫维征一下,但觉这话把椅施的气氛都破坏了,却听她又轻轻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希望你这样亲近我……”她说得十分自然,宛如十分应该之事。
皇甫维记起她性格率直,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登时又觉得她这样别有可爱之处,于是心中芥蒂尽除,低下头去,吻在她红唇之上。
两个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渐渐觉得身上的衣服仿佛千山万水般隔开他们,皇甫维伸手解开她的罗儒,舒倩的两手也活动起来,竟是替皇甫维脱衣。
清晨,两人刚刚起床,突然有人拍门叫道:“姑娘……”皇甫维细察舒倩表情,只见她双眉一挑,满面严霜,焕然纵到门边,冷冷道:“谁?”
房外那人答道:“小的是本店伙计,有位大爷来访你,他说不要惊动别说人。
舒倩道:“那客人姓什么?”店伙答道:“他说姓谷名云飞,是姑娘自家人。”
她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好吧,领他进来!”舒倩回头道:“他就是我佟二叔的衣钵传人,外号是冷月神狐,一身武功,不但尽得佟二叔真传,就连我太阳谷及天星坞的秘艺也学了不少。他不但武功高强,为人更是智计出众,深得家父等三老倚重。我替你们介绍一下——”
皇甫维还未答话,房门上已传来啄剥之声。舒倩把门打开,只见一个人站在门外。皇甫维打量一眼,不觉为之一怔,原来那人面目韶秀,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八九岁,身穿银白色的儒衫,一派斯文。而在他想像之中,却以为那冷月神狐谷云飞必是个高大的中年汉子,谁知竟是个斯斯文文的少年。
舒情见到谷云飞后,好像甚是高兴,发出一阵朗爽的笑声,一面伸手拉住他的手臂,道:“进来吧,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冷月神狐谷云飞跨步进房,口中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座,请恕我打扰之罪。”
舒倩道:“闲话少说,你可知道这一位是谁?他就是皇甫大爷的公子皇甫维!”
冷月神狐谷云飞啊了一声,走到皇甫维身前,伸手道:“原来是皇甫公子,兄弟久仰啦!”
皇甫维微微一笑,伸手和他拉拉,口中道:“谷兄的大名如雷贯耳,我也早想识荆……”
两手一拉,谷云飞突然暗运功力,指坚硬如钢钩。皇甫维面上笑容如故,其实也立即运力反迫。在这一刹那间,那谷云飞手上内力连生变化,忽而阴柔毒辣,忽而阳刚凶猛,忽又迅击快攻如星漩电掣。
皇甫维不敢大意,一上来就用出全身九成功力。但挨过对方三种不同的力道之后,感到甚易应付,因此试着减去三成功力,却仍然轻而易举地应付住对方变化不定的内力。
冷月神狐谷云飞面色微微一变,跟着便以十分钦佩的口吻道:“尝闻一皇神功,冠绝古今。兄弟以前还不相信,但只此一握,却已叫我深深佩服。”
舒倩答道:“云飞你怎的说得这等外行?我们的秘传真力,碰上皇甫大爷的神功,恰巧是遇上克星,当然要甘拜下风的。”
谷云飞松开手,道:“我真糊涂,连这一点也给忘了,无怪目下武林之中,能够忍受得住我这一握的人,已是寥寥可数,但碰上皇甫公子,却毫无威力。”
皇甫维见他说得坦白,便也笑道:“谷兄弟过于夸奖我啦!”
舒倩突然爆出数声大笑,皇甫维心中不解,道:“怎么啦?难道我说错话?”
舒情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声,道:“我听见你唤云飞做谷兄弟,是也不是?”皇甫维道:“是呀,我叫错了么?”
“当然错了!”她道:“你可是以为他只有十八九岁,所以叫他一声兄弟?其实他已经是快近三十的人,比你只大不小,所以你说好笑不好笑?”
皇甫维讶异地瞧着谷云飞,但见他一表斯文,看上去年纪当真只有十八九岁左右。不过舒倩这话自然不假,因此暗暗惊讶那谷云飞果真是天赋大异常人的人!
谷云飞道:“这也算不了希奇之事,江湖上已不知多少人以为兄弟年纪尚幼,皇甫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舒倩道:“你敢是有什么事?”
谷云飞掠了皇甫维一眼,道:“自然有事要告诉你……”他沉吟一下,皇甫维立即退:“我该去休息了,你们慢慢谈。”
谷云飞道:“公子万勿误会,兄弟因怕公子听了此事心中不大舒服,所以不禁沉吟……”
皇甫维登时被他撩起好奇之心,道:“如果没有不便之处,谷兄尽可说出,不必考虑到我……”
谷云飞道:“其实此事也应让公子知道,那就是这数日来在豫皖道上有好几起武林人被害之事发生,目下江湖上的传说是公子你令尊皇甫大爷再度出世。这谣言不知从何而来,据兄弟多方查究,那些人仅仅知道死者伤势似是昔年的一皇手法,所以这等传说。
皇甫维道:“愿闻谷兄高见……”
谷云飞道:“我说了之后,公子千万不能见怪,更不可转禀大爷知道。那就是在这几起命案之中,有两宗居然留有活口,而破绽就在这两宗命案的活口都是妙龄少女,她们只被人点了昏穴,昏迷过去。”
皇甫维道:“这里面有什么破绽呢?”
“有两处破绽,第一,大爷平生出手,决不放过瞧见过他的人。第二……”他沉吟一下,轻轻接着道:“大爷不会让女人保存清白!”
皇甫维怔一下,转眼疾扫过舒倩面上,只见她毫无惊讶羞涩之色,好像对于第二点理由早就知道。
他脑海中浮起义父的样子,那是个高瘦的老人,鼻挺额阔,令人可以想见他年青的时候,必是个英俊的人。这些年来他都没有感到义父会是个贪淫好色之徒,不过就算他是这样的人,仍然不会使他减去一分亲爱尊敬之心。
他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些命案死的是什么人?”
谷云飞道:“其中有两个是近十年崛起于武林的名家的门人,一个是铁网神刀李幸的弟子,一个是六甲手邱南的门人。这李邱两人目下算是一流高手,值得一提,其余的均是碌碌之辈,不必多费唇舌!”
皇甫维疑惑地道:“这些命案都是出于一人之手么?除了手法相似之外,那两个生还的少女可曾见到下手之人?”
“兄弟曾经派人验看过所有的尸体,果然是一个人所为。至于那两个生还的少女却说下手之人是个高瘦老人,满头白发,面罩黑巾,根据她们所说,皇甫公子自然知道不会是大爷他老人家所为!”
皇甫维讶然道:“你怎么有此一说?”
谷云飞笑道:“第一,皇甫大爷平生不肯蒙面行事。第二皇甫大爷擅长采补之术,怎会有一头白发?对也不对?”
皇甫维忖道:“连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采补之术,他倒比我知道得更多……”他为了不露出马脚,故意淡淡一笑,道:“谷兄料事如神,使人佩服!”
舒倩插口道:“你这趟离开冷月山庄,就是为了冷三叔手下被害之事,所以派你这鬼灵精出来么?”
谷云飞点点头,道:“是的,除此之外,舒大伯还有话命我告诉你!”
皇甫维见他们有私话要说,便辞出回房。只见房中只有江南孤客吕东青一个人,那红衣大汉十二郎不知去了何处。吕东青虽是躺在床上,但并未睡着,见人进来,立刻低声问道:“那一位是谁?”皇甫维说出冷月神狐谷云飞的姓名,并且把他带来的话都告知吕东青。
最后他悄悄问道:“什么叫做采补之术?”
吕东青道:“这是邪派中一种功夫,讲究在男女交合之时,采对方的真元,益自己的精气。据说不但可以益精补气,还可延寿驻颜!”
皇甫维啊了一声,道:“怪不得他断定我义父没有白发,大概当真有这门功夫。可是我义父他白发如银,颇似那生还的少女们所描述,莫非真是他老人家么?但他怎能离开病榻?而且既然出来,为何不和我见面?”
他突然间面色一沉,转眼望着窗外。吕东青知道他一定是发现外面有人,他虽然听不到一点声息,但目下已知道皇甫维练有“天视地听”之术,因此毫不怀疑。
皇甫维冷冷道:“外面是哪一个?”
一个人应道:“小的是十二郎——”人随声现,那红衣大汉迅即推门进来。
“谷师兄早先命小的在客店附近巡视,直到他走后方可还店——”
“哦,他已经走了”他几时叫你这样做的?”
十二郎面色一变,呐呐道:“那是……那是公于你和倩姑娘……但公子千万别说小的告诉了你,他吩咐过小的不要说的!”
皇甫维觉得此人鲁直得可爱,不禁一笑,突然间又转头望着窗外。
他那对如冷电般的目光原本射向窗外,忽又改变方向,凝视住房门。
吕东青忍不住跃到他面前,伸出两个手指,面上露出疑惑之色。皇甫维知道他询问自己究竟发现了一个人抑是两个人。当下凝神一听,竖起一只手指作答。
吕东青轻轻跃到门边,伸手出去,打算把房门突然拉开。那知他的手刚刚伸出,房门的响处,已快一步被外面的人推开。现身在房门外的,赫然就是冷月神狐谷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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