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晚黯淡的脸上微微有了起色。他抬了一下眼皮,有气无力地说:
” 大使先生,这当然是个好消息。你知道,我们惟一的希望就是贵国的援助——特别是贵国的军队,希望能尽快到来,否则……“见到李承晚将信将疑的神情,穆乔冒着丢官的危险,信口开河地发誓说美国已决定为南朝鲜全力以赴。美国海空军力量将阻止越过三八线的军事供应。这是南朝鲜和美国的联合努力。有些事由韩国人做更好些,其余事由美国人干会更好些。
为了进一步给李承晚增加继续抵抗的勇气,穆乔向他泄露了从麦克阿瑟那儿得来的一个秘密消息:
” 您的老朋友,麦克阿瑟将军,明天早上将来水原和您会晤,以决定为在战争中抵抗共产主义分子应当给予什么样的帮助。“这一句话仿佛给李承晚打了一剂强心针,他马上神情激昂地说:”非常感谢您给我带来这个好消息,就是拼了命,我也非去水原和将军见面不可。“两人暗怀鬼胎,相视大笑。
6月29日,东京。
黎明时分的羽田机场乌云密集,雨水淅沥,麦克阿瑟的助手们决定飞机延迟起飞,但麦克阿瑟则像往常一样不容置疑地说:”我们走。“于是,麦克阿瑟的B-34型座机”巴丹“号,迎着满天雨云起飞了。
” 联合国“军总司令、远东美军司令、五星上将麦克阿瑟在他48年的从军经历中充满了辉煌和荣耀:西点军校的第一名,38岁时就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将军,最年轻的陆军参谋长,二战中复出横扫太平洋的五星上将。但是,在美国军史上,还从未有哪位将军象麦克阿瑟那样饱受如此多的争议。有人认为,充其量,麦克阿瑟是一介武夫和顶尖牛皮大王。另一些人则认为,麦克阿瑟是值得尊重的伟大的战士和爱国者,过分敏感,想象力超常,具有一位作家或学者的气质和天赋。还有人认为,麦克阿瑟最大的特点就是他的自负,当他的自负心急剧膨胀时,就会走向自己的反面,其原有的判断力和指挥智慧都大打折扣。
无论怎样,尽管已70高龄,麦克阿瑟的精神却依然年轻。他不愿放弃他年轻时的梦想:做一名陆军校官,无所畏惧潇洒英明,带领着爱国的勇敢战士冲锋陷阵,要么胜利,要么牺牲。
当 ”巴丹“号飞近朝鲜时,机舱里的气氛十分沉闷,高官、记者们个个对麦克阿瑟的心血来潮感到忧心忡忡,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前往炮火连天的朝鲜意味着什么。当然,麦克阿瑟不在此列。从上飞机之后他一面抽着玉米芯做的旧烟斗,一面在思索,后来又向坐在后排的美国远东空军司令乔治·斯特拉特迈耶中将发号施令,要求他立即制定攻击北朝鲜空军基地的计划。
虽然有四架”野马“式战斗机为”巴丹“号护航,但在接近水原时,仍然有一架勇敢的人民军”雅克“式飞机向”巴丹“号冲过来。一位副官大叫:”快呼救!“每个人都俯下身子,除了麦克阿瑟,他以与他年龄不相称的速度冲向窗口。”我们的战斗机正在接近攻击它,“他大声吼道,”我们会把它好好收拾一顿的。“在机场因遭轰炸造成的滚滚浓烟中,”巴丹“号着陆了。麦克阿瑟像往常一样第一个出现在舱门,得意洋洋,满不在乎,嘴里叼着标志性的著名的玉米芯烟斗,依旧戴着那顶又脏又破的战地帽,帽子上的黄色饰带都已经变色了,像根铅条。麦克阿瑟被随从们簇拥着登上一辆吉普,匆匆向美国军事顾问团丘奇将军的临时司令部驶去。
十五分钟后,麦克阿瑟在司令部中听取了军官们的简要军情汇报,不时地用烟斗指点强调,并提出一个个问题。南朝鲜的蔡秉德也在这儿,在美国军官们的讨论中,他一直没能插上话。麦克阿瑟示意丘奇将军让南朝鲜人发表一下他们的观点。蔡胖子用蹩脚的英语结结巴巴、含糊不清地讲了两句。麦克阿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直截了当地问:
”你们未来的作战计划是什么?“得到的回答是:”我将召集100万人投入战斗。“美国军官们发出讪笑声。麦克阿瑟转过头来对自己的参谋长阿尔蒙德说:”我可没有这个印象。“接着,他不耐烦地敲着膝盖说:”让我们上前线去看看。“被这句话吓傻了的参谋们尽力劝说他不要作如此冒险之行,人民军的坦克和先头部队已经穿插进薄弱的南朝鲜防线并且随时会过汉江。麦克阿瑟平静地回答,”判断战局的惟一办法就是去看实战部队。走吧。“一路上,成群的精疲力竭的溃兵减慢了他们的前进速度。车队好不容易才到达汉江岸附近,麦克阿瑟用烟斗柄指着一个小山坡;转向参谋长阿尔蒙德说:”尼德,我们上那儿去,你说怎么样?“车队婉延爬上灰色的小山。所有人下车向山顶爬去,山下就是战火中的汉城。记者和摄影师像追逐明星一样围在麦克阿瑟四围,从各个角度照相。此时炮弹从头顶呼啸而过,其他人猛地卧倒在地,然而麦克阿瑟却挺直腰板盯着汉城方向,毫不在意爆炸。
汉城景象令麦克阿瑟永远难忘。”在我眼下,这座小山两旁都是如潮的溃兵,仓皇后撤;身穿黄褐色军装的士兵队伍蜿蜒展开,到处间杂着有明晃晃红十字标记的救护车,车中装满呻吟的伤兵。炮弹在天空中呼啸犹如死亡之神在尖声厉叫。弹痕累累的战场上四处弥漫恶臭,满目荒凉至极。“这景象使他震惊。”在这个充满鲜血的小山上短暂停留之后,我制定了我的计划。这计划的确是绝望之举,但是除了接受在朝鲜乃至整个亚洲大陆的失败之外,我看是别无办法了。“单靠海空军支援无法阻挡北朝鲜人了。他将不得不把他的驻日占领军投进这场战争。”这将是背水一战,却也是我惟一的机会,“麦克阿瑟用战地望远镜观察了那座南朝鲜军队的耻辱——依然完好无损的铁路桥后,说了一声”炸掉它!“然后他下山,上车狂奔而去,他还要赶着去见李承晚。
在麦克阿瑟安慰了惊惶失措的李承晚总统后15分钟,”巴丹“号起飞了。当他们飞出北朝鲜飞机的航程之外时,麦克阿瑟似乎听到所有的随行人员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在着陆前,麦克阿瑟踌躇满志地对记者说:”给我两个师我就能守住朝鲜。“”巴丹“号晚10时15分在羽田降落了。几分钟后,在舒适的第一大厦寓所中,麦克阿瑟显然对他这次的”战场秀“十分满意,一想到又要指挥一场大战,浑身都是劲。他让总机拨通陆军参谋长劳顿·科林斯的电话,不由分说地告诉他,如果要拯救南朝鲜,他将不得不动用远东司令部的部队。科林斯告诉他,将立刻派遣一个团级战斗群(大约5,000人)到釜山。麦克阿瑟回答说:”这不够。“科林斯无可奈何地问:”那你想要多少?“麦克阿瑟的回答是要一个团级战斗群保卫釜山,随后还要两个师用于反攻。如果不能满足他的要求,”战斗将在10天内结束。请把我的话转告总统。时间紧迫,请速做明确决策。“科林斯说现在华盛顿的时间是凌晨3点,总统正在睡觉。麦克阿瑟不由分说:”那就把他叫醒。“12小时之后,麦克阿瑟得到命令,将他的4个师中的两个师调入朝鲜。
军衔最高的美军战俘在朝鲜半岛,战争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人民军进行的第二次战役是水原战役。
人民军攻占汉城以后,李承晚的部队溃不成军,它的陆军参谋本部于6月28日晨逃至水原后,匆忙组织汉口一线的防御,等待美国援军的到达。人民军最高司令部组织水原战役的企图是,强渡汉江向平泽方向实施主要突击,歼灭水原地域的李承晚军,然后推进到平泽、安城、忠州、宁越一线。
水原战役于6月 30日发起,人民军分别从汉城以南多处同时强行渡过汉江,并紧急修复了被麦克阿瑟下令炸毁的汉江大桥中间的单行铁桥,以利坦克部队通过。南朝鲜军纷纷弃地南逃,人民军于7月4日在大量歼灭其有生力量之后解放水原。人民军在向平泽推进中,于7月5日在乌山界线(汉城以南约50公里)同美军步兵第24师的先遣部队支队一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营交火,这是人民军和美军的首次交锋。
美国的第一批援军——史密斯特遣队是从日本乘坐运输机飞抵朝鲜的。这支特遣队以他们的指挥官史密斯中校命名,该队的406人均来自美军第24步兵师21团l营。每人携有120发的步枪子弹和两天的口粮。装备了一些75毫米口径的无后座力炮、两门105毫米口径的迫击炮和一些60毫米口径的火箭筒(已证明它们对付不了苏制T-34坦克)。
在清晨7点,人民军的坦克纵队向史密斯特遣队发动进攻。美军的仓促准备使他们付出了代价。60毫米口径的反坦克火箭击中了刚抵达美军阵地的几辆坦克,而且击中的都是坦克最薄弱处的后部装甲钢板,但它们毫发未伤,仍在步步向前逼近。
在激烈的战斗中,美军一名上士洛兰·钱伯斯打电话请求60毫米口径的迫击炮支援,下面就是这段饶有趣味的对话:
”打不了那么远。“”81毫米口径的怎么样?“他大吼道。
”我们没有。“”真见鬼。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放105毫米口径的迫击炮吧。“”我们也没有。“”那么大炮呢?。
“联系不上。”
“空军呢?”
“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真该死。呼叫海军!”
“海军到不了这么远的地方。”
“去你妈的!照相机总有吧,我想拍一张这里的照片。”
下午两点半,史密斯的环形防线建起来了,但部队已有1/4的人受伤或战死,弹药也所剩无几。他的特遣队被人民军包围,只在左边还有一条逃生之路。没有空中支援,甚至没有一架联络机引导他们冲向安全地带,因为浓厚的乌云布满了天空。史密斯也无法架设电线与炮兵联络,因为公路仍处在密集火力控制之下。万般无奈之下,史密斯下令撤退。听到这个命令,美国大兵们就像“长耳大野兔似的”一溜烟地逃命去了,不仅抛下伤兵,甚至连枪支、钢盔都丢的满地都是。
麦克阿瑟原以为只要美国地面部队出现在朝鲜战场,人民军就会失魂落魄,战局就会以美国的胜利而告终。这支美军第24师先遣支队的指挥官史密斯中校也曾扬言说:“(人民军)一见到我们,就会狼狈逃窜”。但真正“狼狈逃窜”的是缺乏准备、仓促应战的美军。实际战斗的结果,在多年后1975年2月20日日本出版的《现代》周刊,曾对史密斯部队在乌山遭到惨败的情况予以披露:美军在撤退时,只带走了轻伤员,至于重伤员,给他们盖上星条旗就不管了。关于史密斯支队的伤亡数字,美军总部没有如实发表,仅说600名士兵中有150名战死,72名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