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落叶又飘了一地，岁月流走的声音清晰又模糊。我对于这个世界的相思对于梦中佳人的相思在秋风里孤独地打着秋千，冬天已经不远了，春天，我的梦会开花吗？"
    他说："又一个五年过去了，店铺里来的女人，有浓妆艳抹的，有天生丽质的，有如我一样其貌不扬的，但依然没有一个愿意与我的思想交朋友，依然没有谁如我一样爱写字像爱生命那样。我寂寞地把思想深埋在文字里，把文字深埋在岁月里。等候，某一天，遇着甘霖，长出翅膀，带我飞翔……"
    他说："昨晚，我做了个梦，我梦见我想要的女人，终于来了，她披着朝霞，捧着我的书，走进来，我的店铺，我的整个人，我的灵魂世界，一瞬间就金碧辉煌。"
    ……
    我含着泪将这些文字朗读给女同学听，她一会儿啃苹果，一会儿修指甲，表现得极其的不以为然。
    "你真的就一点儿也不感动？"我合上男人的手稿，问女同学。
    "坦白说，这个男人选择的人生方向是错的，你看看他的资质，在文学造诣上会有多大成就？你再看看他的样子，会有一个爱写字的女人嫁给他吗？什么叫不自量力？他这就叫不自量力！"女同学说。
    "不用这么武断吧？谁是天生的艺术家？谁天生就可以娶你这样的女作家？别忘了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奇迹发生！"
    "不否认奇迹每天都有，但几率太小。与其做无谓的事情，不如脚踏实地，那样会幸福很多，比如，多花点心思搞好他那个杂货店，比如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结婚生孩子，这样过一辈子，他会有实实在在的幸福。"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对于他来说，坚持是一种痛苦，放弃是另一种痛苦，相形之下，放弃的痛苦可能让人绝望。他已经活得很卑微，我想，支撑他骄傲地活下去的，就是那种幻想，他不能活在奢侈的现实里，但他可以奢侈地活在理想中！"
    "画饼能充饥吗？"女同学开始啃第二个苹果了。
    "但画饼的过程，可以忘却饥饿，至少可以暂时忘却饥饿。"
    "典型的阿Q！我问你，你愿意嫁给他吗？"
    "如果我对他有感觉，为什么不可以嫁给他？"
    "亲爱的，'如果'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你要真关心他，不如给他介绍个好女孩子吧。"
    "你不觉得对于陶小虎来说，他的梦想已经幻化成他的宗教？你知道宗教的意义是什么吗？宗教的意义在于赋予人们安静的灵魂归宿。当宗教成为他的信仰图腾时，成功与否就已经不重要了。"
    "懒得和你争，你和陶小虎一样不可理喻！"女同学钻进被子，又坐起来，说，"我警告你，离陶小虎远点，别让陶小虎爱上你，或是以为他有机会爱你，到时候你要害人害己的。"然后钻进被子，不再说话。
    我愣了一愣，内心涌起类似于怜惜的情绪，我不知道是怜惜自己还是怜惜陶小虎。尽管女同学说话有些尖锐，但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未尝没有一点道理。是的，陶小虎不管怎么坚持不管怎么修炼，不管怎么出息也不可能成为我所喜欢我所欣赏我有可能爱上的男人，就如同我不管怎么坚持不管怎么修炼不管怎么出息也不可能赢得某某长久的爱恋一样。这是注定的，这注定的事实的确有点残酷。
    但转而一想，我只是爱写字的女人中的一个，并不能代表所有爱写字的女人。
    于是，那个深夜，在女同学均匀的鼾声中，我犹豫了一会，还是给陶小虎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坚守，便有幸福；坚守，便是成功！
    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错，我只是希望，这几句话能够在那个男人冷寂的、思考、幻想、书写的夜晚，将他室内的温度提升那么一两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