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不要关我……不要……黑黑的……不要、不要,我没做错什么,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她呓语着,散乱的发半遮住她雪白的脸,显得脆弱,白天的冷淡因为睡眠消去,无表情的脸柔和了不少。
“起来!”他不想让她睡地板,也不可能让在泥巴打过滚的人弄脏他的眼睛。
隐忍着连天的哈欠,钵兰打开一条眼缝,口齿不清。“五爷。”
“你还知道我。”
“你来要回你的灯吗?”揉揉眼睛,奇怪,身子很冷,她记得进来之前门窗都是紧闭着的。
他要那盏灯做什么,脑袋不清楚的丫鬟!
“不是吗?那就好。”钵兰安了心,一个哈啾,两个哈啾,冷的知觉钻进骨子里,让她接连的打起喷嚏来,她下意识把湿透的薄被更往身上拉。
“你作恶梦!”她老远跑来这里打地铺睡觉,就为了恶梦吗?
“我习惯了……有灯亮亮的……就不怕了。”半梦半醒的她说得不清不楚。
“滕府没有苛刻佣人的习惯,你的房间应该有蜡烛不是?”虽然说就寝时间点灯是一种浪费,宅子的安全也在考虑的范围内,不过他记得接手这宅子后,有过一连串的改革措施,晚间一房一盏宫灯是被允许的。
“不能……有火。”她冷得牙齿打颤,又要分心回答滕不妄的问话,头不听话的疼了起来。
火字烧灼般的烫了她,她用力拍了拍脸颊,终于看清楚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叫的噪音来源是谁。“五爷,对不起,把你吵起来。”
有火是什么意思?看着她已经清醒过来,滕不妄知道他失去问话的最佳时机。
“既然你醒了,去把全身的脏换下来,别碍我的眼。”
“我……没带换洗的衣裳过来。”她不能先睡吗?他的意思像只要她干净了,就可以留下来过夜,不用回去担惊受怕。
“里头左边最下层的衣柜有我十几岁穿的旧衣服,你先拿去穿,但是,明天一早你就要给我脱下来,不许穿出去招摇!”真是麻烦。
“我可以把灯带走吗?”她怕黑,那他呢?
“我又不是胆小鬼,快去!”鼻子都擤红了还罗唆个没完,哼!
“谢谢你。”露出腼腆又害羞的微笑,提着灯,她的脸展现空前的美丽。
美丽?该死!他居然觉得她美丽?!看起来要发病的人是他才对。
膝不妄重重的把身体丢回床上,心头闷了。
第四章
夜很黑,黑得看不到五指,到处都是黏人的蜘蛛网,吱吱叫的老鼠也跑来跑去,她的脚还有身体各处被蚂蚁咬得处处红肿——
扭曲的人脸,发霉生斑的山水画,断了腿的罗汉,从岩壁切割下来的飞天……仿佛节节对着她逼近。
“不要……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没有做错事,钱不是我偷的……”
场景换了。
两个普通身材的男人私语着。
“想不到她的功夫这么强,田黄与牛油石一眼就分辨出真伪来。”
“爹要知道你花大笔银子楼来假货,又要挨骂惹气生了。”
“都是那丫头的错,就是她,爹才没把我们哥俩摆在眼里。”搂来假货是故意的,他手头紧,本来想从中取利,赚点零头,是那丫头坏了他的事。
“说得是,几日前爹也来查帐,害我捏了把冷汗。”他管的帐目查不得,一查就露馅了。
“不如,都赖给她吧,反正她也不是你我的亲妹妹,女人能力太强不是好事。”
窃窃私语的声音更低了,埋低的头颅算计着……
“……我说了不是我,好黑好黑……不要啊……”
滕不妄瞪着因作恶梦满身大汗的钵兰,心情极端的恶劣。
心情差是,不能睡也是,一晚她呓语不断,甚至还发起烧,是怎样的梦境让她睡不安稳?她,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呢?
“五爷,要叫醒她吗?”侧立一边的身形看得出来还是小孩。
“不必,去打盆水来。”他态度冷淡。
滕五言被他的冷漠刺伤,却仍装出坚强的神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