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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第二章
    要不是马背上驼着一个人,任何人都会直觉地以为那肯定是匹野马。它悠闲地撒着四蹄,时而啃啃心爱的树芽,时而追逐看上眼的母马,而它的主人,不费鞭辔鞍甲,面目被遮阳的草帽盖着,双脚滑落马臀,双臂成枕高卧在马背上假寐。
    马儿玩过吃饱,在日落黄昏城门关上之前进了隶属兽王堡管制下的重镇。
    城门卫兵挥挥手看也不看地让他进了城,临了,还无精打采地打着大大呵欠。
    原来应该热闹非凡的街道还是摩肩接踵,人如潮水,可是精神萎靡的人比比皆是,女的憔悴枯黄,男的衣冠不整,成年人人手一枝烟杆。
    店家黑沉沉的积着灰,招牌塌了也没人整理,肮脏的市容,一个死气沉沉的都市。
    这城镇是怎幺了?简直像中毒的老烟枪。
    走过街头,要不是他的态度太从容,不容侵犯的气势太坚定,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宵小偷盗,早就一拥而上劫了他。
    来到卖水的地方总算见到他认为比较顺眼的店铺。
    "老丈,给我两个水袋的水,另外请把这个也装满。"滑下马背,男人递上一只有嘴的马皮葫芦袋。
    "是是是,客倌请稍候,马上来。"做生意讲求公道的卖水贩哈腰点头连忙取水去。
    "嘶!"前蹄忙着刨土的马似乎生怕它的主子忘记什幺,出声提醒。
    "我知道。"男人从帽檐逸出低哑的声浪,仿佛不是很爱说话的人。
    小贩动作快速确实,个用多少时间就从里头装满水壶出来。
    男人如数给了钱,提起水壶就要离开。
    他利落地将东西安置妥当,虽然眼光不曾往后看,也知道身后的卖水店里又多了两个人,他细听,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是一对年轻男女。
    这许多年来他跟在独孤吹云的身旁担任护驾的工作,养成如履薄冰的态度,凡事谨慎小心,就不易出错。他不会让人站在他的身后,所以他倾着身躯,让自己眼角的余光能瞧见来人的动作。
    "老爹,给我一壶水。"轻盈的女声十分好听。
    "我也要。"和她并肩的……是个不伦不类的……和尚。
    "刚浪费人家的银子,你啊,有酒喝就成了,要水做什幺?"
    "我就是要嘛。"
    两人的争执全落入海棠逸的耳里。
    装备妥当。他迫不及待要离开。
    "阿驭,你讲理好不好?"来买水的不是旁人,是赶着要上兽王堡的贺兰淳和风仑驭。
    海棠逸浑身一僵,他掩在笠帽下的脸有一瞬间是灰白的,执缰绳的手慢慢收紧成拳。
    "嘶!"马儿久久等不到他接下来的动作,回头过来探望。
    海棠逸回过神来,绝然上马。
    灰尘仆仆,他在马上的背挺得笔直就像在逃开什幺似的……
    他掩饰得当的动作并没有引起贺兰淳的注意力。这个镇复杂人等太多了;混血的于阗人、皮肤乌亮精光的番邦人,加上她本来就粗枝大叶的个性,根本无从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
    迟钝的人只有她一个,当她忙着结帐时,看似无事忙的风仑驭却回过头来,眼睛瞬也不瞬地瞪着疾去的人跟马。
    可疑……
    "发什幺呆啊,走不走?"贺兰淳办完事,拍拍风仑驭的肩。
    "阿淳?"他咽了咽口水。
    "啥?"这小子怎幺变笨了,一副灵魂出窍的鬼模样。不会是不给他买水的后遗症吧?
    她龇牙,露出白皙的牙齿。"风仑驭,你到底着了谁的道,失魂落魄的?"
    "我看到一个人……"他努力吞咽口水。
    "你发痴啊,满街不都是人,净说些有的没的,我们还要赶路。我今晚要是没在晚宴中出现,身上这层皮肯定会保不住,别拖拖拉拉,我们的时间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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