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君廓不远处,姜宝谊面沉如水,亦是挥刀大叫,下手架起强弩。
“放!”
几乎是不约而同,所有战线之前的唐军将领一起下令,整个战场上,除了刘军将士身后的鼓声与急促的脚步与呼吸声外,便是一阵阵“啪,啪啪”的强弩的射击声!
巨大的羽箭破空而出,在半空中带出一阵阵尖利的啸声,它们飞翔滑落,尖利的箭头闪烁着寒光,对面刘军阵中的第一波冲上来的步卒首当其冲,在一米多长的羽箭面前,任何的装甲与盾牌都无力格档,只能在羽箭临头的时候,下意识的躲闪开去,只是羽箭的速度太快,很多步卒眼见利箭越来越近,只得闭上双眼,嗷嗷叫喊着向前疾冲,希图那夺命的利箭不要落在自己的头上。
“噗!”
利箭破空而至,直入人身,巨大的箭身加上半空而落的惯性,使得一米长的铁羽锐利无比,一箭落下,在密集的刘军阵中,经常是先穿透一个人的胸膛,然后巨大的惯性并不停止,又带着惨叫的步卒斜斜飞起,令得鲜血四溅,而有的羽箭由人的胸膛直插入地,将人直钉在地上,任凭人惨嚎挣扎,冰冷的箭身却是纹丝不动。
这种强弩是大隋军中的传承,而唐军将士使用起来,却是丝毫也不陌生,借助这些弩箭的威力,使得原本士气如虹,直攻上前地大队刘军脚步一滞。不少步卒的脸上面露迟疑之色,任凭阵中的大小军官不停的吆喝,脚下的步伐却仍然迟疑不前。
不过唐军阵中的强弩并不很多,而随着大队敌军地逼近,强弩的威力便越发显的单薄起来,待敌军逼近到弓箭手射程之内时。大队的唐军弓手开始张弓搭箭,而敌军阵中,却也有相当数量的弓箭手开始着射击前的准备。
“嗡!”
过万名弓箭手一起射箭,巨大的箭矢破空声汇集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嗡嗡声响,两边射出来地羽箭一起飞起,将清晨微弱的太阳光线遮蔽开去,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道巨大的黑影。
羽箭飞翔落下,两边的步卒一起开声呐喊,将手中的各式盾牌高高举起。
双方大多使用的是木制包牛皮的盾牌,也有少量的铁盾,羽箭纷纷落下,落在木盾上是一阵阵的笃笃声,穿破牛皮,箭头有的浅浅附着在木盾之上,也有地力道稍大一些,直直的把木盾穿破。使得躲在盾牌后头的步卒猛吓一跳,握着盾牌的手也下意识一松,然后再紧紧握住。
而打在铁盾上的羽箭则被铁盾弹了开去,叮叮声中羽箭被弹飞,斜落入地,劲道稍大一些的。猛地弹开之余,还能给盾牌遮挡不到的人带来一些麻烦,划破对方放在外面的胳膊,插透一只正在移动的脚,而没有被盾牌接住的羽箭,则以千奇百怪的轨迹,要么落在空地上,不一会功夫就把地面插的密密麻麻。要么就直接落在人身上,带出一道又一道的血花。
无论是进攻地一方,还是防守的一方,在这样密集的弓弩对射之下。都是死伤惨重。鲜血沽沽流出,不一会功夫,就已经染黑了大地。
其实当时的弓箭并没有这么大地威力,只是双方一面是锐意攻击,在上官的督促下,顾不得小心翼翼保持队列,在盾牌的掩护下慢慢前行,而另一方的唐军则有不少人是初次上战场的新兵,这些天来原本就被敌军的骑兵袭扰搞的疲惫不堪,士气尽丧,而且信心与经验不足,也成为这样大规模会战弓箭对射时的致命因素,他们有的心慌意乱,在密集的羽箭打击下,竟然顾不得闪避,也有的抛下手中的盾牌,企图往后躲闪,运气不好的便被当场射死,运气好的逃到了后阵,却又被各级将领带领的督战队下令斩杀,瞪大双眼满是惊恐的头颅还在滴着鲜血,却已经被下令挂在了栅墙之上,作为其余将士的警告!
两边羽箭纷飞,不过几息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的死伤,不过主攻的刘军士气更旺,这两年来攻征西讨,也积累了更丰富的临敌做战的经验,他们很快在将领的督促下稳住了阵脚,开始以一种更加自信与更能保护住自己的方式,稳步前行。
两边相距越来越近,在栅墙保护下的唐军却是显的心慌意乱,在黄蛇岭这样的地形下,主攻的一方以上击下,原本就占有地形之地,而唐军单薄的木栅墙前,只有一道浅浅的窄沟,还有一些用来阻挡敌人骑兵的拒马与铁
些用来对付骑兵的突袭还有些用处,在大队的步卒面防御却是显的那么的单薄可笑。
很快,两边的第一队步卒已经开始接触,相隔几步远的距离,两边的步卒都是瞪大双眼,死死对视,两边步卒的盔甲都是承袭的大隋制式,其实不仅是衣服与盔甲,就连军官的称呼,部队的编制,两面都基本上是完全相同。]
双方唯一的不同,便是一边举着赤旗,一边举着白旗。
赤为大隋军队的标志,大唐尚土德,军旗为黄色,不过眼前这支军队还没有顾得上换旗,而白色则是突厥人的标志,代表着来自草原的冷漠与无情。
—
一面是曾经的马邑鹰扬府校尉统领的军队,负责着大隋北面的边防,一面却是负责讨捕太原与河东大盗的唐公的部曲,在前几天突厥入侵的时候,两家还曾经并肩做战,而此时此刻,却又是兵戈相见!
“举槊,刺!”
王君廓满头大汗,再也遏制不住,敌军逼近的坚决而果断,在他的认识里,不论是以前的同伙还是后来剿灭的各路义军,都无法与眼前的这支军队相比,甚至,当年曾经打的他很是头疼的壮武将军潘长文所率领的大隋府兵,也就是不过如此!
北地豪杰组成强悍军队,在经历了血战的考验之后,却果然精锐过人,不是寻常的军队可以相比拟。
王君廓也是身经百战,此时此刻,却深知自己身前的这支军队还不足以对抗疾冲过来的虎狼之师,论起战意与精锐程度,在很多战场小细节上的把握,他有信心不比对面的任何一个敌方将领差劲,却是苦于没有与对方将领相对应的属下。
他恨恨握拳,握紧再握紧,直到指尖把自己的掌心刺出血来。
只需假以时日,再假以时日!
看着蜂拥而上的敌军,王君廓等唐军将领都只觉得浑身无力,对方好比是海上波涛巨浪,如潮冲击着自己的阵地,可惜自己的麾下将士,却并不能如一块磐石一般的坚硬无敌。
他们好比是驾驭着海上的一艘小舟,任凭风浪侵袭,虽然努力的扳着舵,却并不能阻止小船随着风浪的打击而摆动,翻船,好像只是顷刻间的事!
王君廓等人一声令下,站在弓箭手之前的槊矛手开始猛刺出去,他对战场对面的士兵的步伐判断却果然是准确异常,第一波的敌军刚刚接近,手中的各式武器刚刚挥舞起来,借助着薄薄栅墙掩护的唐军却抢先出手,槊矛直刺,在敌人尚未反应之前,一支支步槊与长矛已经刺中人身,尖利的槊尖与矛头已经将逼近的敌人捅了个对穿。
惨叫声中,刘军的将校们迅速做出反应变阵,原本排成一条直线的军阵迅速转变,刘军将士开始分成一组组的几人小队,互相掩护,开始与栅墙后面的唐军将士搏斗厮杀。
到了这个时候,两边军人的素质高下立刻看的分明,唐军的阵线死板而缺乏变化,常常是将领的命令下去,总要很久才能做出相应的变动,而到了那个时候,敌军却又有了相应的变化,而且袍泽之间缺乏血战厮杀的默契,常常是一个人陷于苦斗,其余人却不知道上前来帮手,凭白看着自己兄弟被人轮番上阵格杀刺死,然后又再轮到自己。
时间慢慢流逝,开始还能与敌军战个势均力敌的唐军阵线慢慢溃败,不少地方连栅墙也被敌军推倒,整个战场开始慢慢溃败,到了中午的时候,两边已经打的极是疲惫,先期做战的队伍已经被拉到后头开始休整,准备一会再上阵,而两边投入的生力军中,刘军越战越勇,唐军却是已经有了溃败的迹象。
王君廓身上已经几处带伤,刚刚局势危急的时候,他不得不带着自己的亲兵冲上前去稳住战线,在以往的战斗中,他虽然也是勇武善战,却从来没有过如此的狠斗,如果是以往遇到这种局势,自己的麾下兄弟早就溃败逃散,而他也早就带着亲兵四散奔逃。
反正乱世人命不值钱,就是在一处死了几万人,不消一个月,到一个新的地方拉一下杆子,又是几万人聚集在麾下,根本不需要如此的死挺到底。
正午的阳光开始炽热起来,晒的王君廓双眼生疼,看着还在坚守战线的袍泽兄弟,眼角处,仿佛有泪花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