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群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心中突然有些畏惧,对于目前局势的判断,他心中还是有数的,这一仗他还留有后手,正要开口对杨华细说。
杨华却突然转过身去,对杨再兴道:“再兴,突袭文水金人老营的队伍组织好没有?谁带队?”
杨再兴:“禀大哥,已经准备好了,八百精锐,全是乡军老卒。等到明天敌人的主力来援,我亲自去掏他们的老窝。嘿嘿,只要断了他们的去路,看这群瓮中之鳖哪里逃。”
“恩,你去也好,毕竟那地方你路熟。”杨华点了点头,转身对古松说:“古松听令,捧日军从现在起由你指挥,马上去掌握部队。”
“遵命!”
关群大惊,忙对杨华小声说:“主公这是要全歼灭文水之敌?”
“没错。”
关群忙道:“本来,如果宗翰不来,全歼他们也没什么。可问题是,现在的太原已经是死地了。我建议不要去掏文水老营,也不要全歼敌军?”
“这又是为何?”杨华吃惊地看着关群。
关群:“主公不是要经略关中吗?不如给文水女真人留一条活路,赶他们去西面。到时候我军放弃太原,随他们入关。只要占据关中,进可攻,退可守,这盘棋就走活了。否则,孤守太原,独拒金人顷国兵力,始终是一条死路。”
这才是他这个计策的真正目的:以粮食诱银术可前来,围点打援,消耗金人力量。然后尾随金军残部入关经营。而那封秘信如果能够让宋金两国互战,一旦宋国被灭。杨华自可以关中为根本,出关收复失地。大义在手,实地在手,席卷天下当不在话下。
“不行。”杨华冷冷地说:“我是宋人。哪里有放任敌人祸害我大宋百姓地道理。休要再提。”
“是。”关群识趣地闭上嘴巴。可嘴角却微微一耷。
这次顺水飘来地还有大量攻城器械。上岸之后。众人同时用力。用绳子将那些木制器械拖上去。然后抬着冲到离祈县城外两里地地方隐蔽起来。
负责围困祈县地是捧日军地五千人马。至于骑兵和陌刀队则是用来打援地。
很快。一台台投石车在夜幕中架了起来。数量庞大地床子弩甚至直接推到离祈县一里地地方。
时间一分一妙过去了。众人都静静地站在夜色里。气温逐渐凉了下去。不断有露水在铠甲上凝结。用手一抚。凉凉地很是舒服。
正当众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轰隆的马蹄声。紧接着,祈县中的曹亮等人发出一阵惊慌的呐喊,点着了几栋篝火。混乱地逃出城来。
杨华站在一棵树上,向南方望去,却见一条火把的长龙蜿蜒而来。看数量不在两千以下。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从树上跃下,“好了,传我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发出喧哗。等敌人钻进城去再收口袋。”
曹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拱手,压低声音说:“侯爷,敌人来了。”
“我知道,所有地人都看见了。”
曹亮有些生气:“侯爷。以后这种当逃兵的活还是让别人去干吧。憋气得紧。”
“成。”杨华一笑,“等下开始攻击。我让你第一个动手。”
“好。”曹亮兴奋地双拳互击:“当了这么多天兔子,我也要当一次狼。”
很快。城中的士兵都撤了出来,他们打着火把,依照先前的计划故意装出一副惊慌溃逃的模样,四下散去。
敌人好象也没兴趣追杀,再说,天这么黑,又挂念城中粮食,微一犹豫,便顺序开进城去。
现在的祈县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看起来像一个大工地,也没有城墙。前几天杨华在这里设置军供站地时候,仅仅简单地弄了几个仓库,然后修了圈栅栏。敌人只要一钻进去,几乎无险可守。等到敌人全部进了城。杨华这才一招手,身边的士兵们同时动了起来,给床子弩装箭的装箭,给发石车装石地装石头,更多的同时抽出大弓,将壶中箭支一一插在脚边,以方便快速射击。
最近,万千父子组织了几千民夫制造了大量器械,加上抄了太原金军老营,缴获甚多。几天之内,捧日军就武装了大量弓弩手。
阵地上一片绞车的“吱啊!”声。
这还是杨华地军队第一次大规模使用军用器械,效果如何还待实战检验。
因为铠甲有限,新成立的捧日军大多光着身子,这样的部队拉上战场去肉搏显然是不现实的。因此,杨华只能把他们都弄成长枪手和弓弩手,作为远程打击力量使用。
“可以开始了吗?”古松问。
杨华抬头看了看东方,远处的天色已经微微发白,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他点点头:“可以了,用炮石和弓弩把敌人封在城里,我要打一场零伤亡的战争。“
“是。”
古松提起一条羊皮口袋,将里面的火油倒到脚边挖出的浅沟里。
黑色地火油顺着土沟流淌。
“点火!”
一支火把扔了出去,“呼!”一声,一条条火焰蛛网一般在阵地上蔓延。杨华接过一张长弓,点着了,抬手就朝祈县射去。
响箭发出刺耳地呼啸在天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红线。
随着这一声响,早已等得不耐烦地士兵们同时动手,将石头和弩箭之雨朝敌人头上尽情地覆盖。
此时,银术可正裹着大氅站在栅栏前,他冷得直发抖,头越来越昏,随时都有晕厥过去的可能,生命仿佛正被人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抽离。
不管怎么想。他都无奈地接受这个即成地事实——自己没几天好活了——必须在死之前将这支陷入绝境的军队带出去。
两万人马啊,如果因他的失误丢在山西,就算将来做了鬼,也无法瞑目。
只要给我粮草,哪怕只够十天,不,五天,我就可以带这支军队杀出生天。我们女真人是世界上最勇敢的战士,没有人能够拦住我的去路。
还好。祈县城中地粮食不少,虽然没有预计的两千石之巨大,好歹也有一千。靠这点粮食,至少可以在挺上三天。三天啊……不知道宗翰的大军什么时候到?
据银术可所知,因为太原老营已经被杨华夺去,宗翰要在云中收集粮草。就算现在出发,也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达到。
半个月啊,时间是如此的漫长。也不知道是否能够顶到那天,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进城之后,契丹人都欢呼着打开粮仓。开始埋锅造饭。城市的废墟上一片星星点点的火光。
可不知怎么的,银术可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起来。身上又开始发烧,脑子也不如平时那么灵光。竭力地凝集精神,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一想起一面被病痛折磨得已经麻木的肚子,银术可低低地咆哮一声。刻骨地仇恨从心底冒起,抬头望去,西面的汾河波光粼粼,在三晋大地上蜿蜒向南,优美得如同少女的曲线。
“人生真是美好。活着真好啊!”银术可泪流满面:“杨华。为什么当初你不一箭杀了我,如果你是男人。此刻就走到我面前,我们一对一拼刀子。要么你杀我。要么我杀了你。反正,这样活下去,这样烂下去,还有何趣味可言?”
“不,我银术宁愿战死,也不想烂成一具腐肉。”看着雪亮的刀子,他下意识地将刀横在自己颈上。
只需轻轻一抹,一切都结束了。
正举起腰刀的瞬间,银术可突然看见雪亮的刀身上有一点火光漂浮而来,如同一点灵光,将他从迷茫中惊醒。“这是什么?”银术可脑袋有些发木,他奋力地转过已经有些发僵地脖子,抬头望去,只见,那一点火光发出尖锐的呼啸,瞬间落到城中,在废墟上腾起几点火星。
“鸣镝!”他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个时候,对面已经火光一片,满世界的人潮让他瞠目结舌。
耳边充盈着弩车和投石车绞盘地声音,那声音从少到多逐渐连成一片,如同海潮汹涌而来。
依银术可的经验来判断,对面的敌人至少上万。有投石车二十部,床子弩三十台。
难道,杨华地主力全来了。
从太原到祈县,这么远的路程,他们难道是插了翅膀飞过来的?
“呼!”
三千弓手同时射击,漫天都是流星一样的火箭,华美得让人窒息。
火箭还可以抵挡,最可怕的是藏在那团流星之中的炮石和弩箭。再这种漆黑的夜里,根本没办法躲闪。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鼓响起来了,火光之中,敌人正奋力拉弓。
还没等仰射的火箭落地,床子弩那巨大的弩箭已经率先射进契丹人之中。
银术可看见,一头战马被瞬间切断马头,黑红地血冲天而起。还没等战马倒地,粗如胳膊地弩箭就一头插进对面的断墙,将那面由青砖砌成地墙壁轰成碎片。
然后,火箭的流星雨在覆盖过来,如同烈火之网笼罩到众人头上。
到处都是契丹人慌乱地叫声,战马狂暴地乱冲乱撞,粮仓燃起熊熊烈火。
然后,西瓜大小的炮石才陆续而来,在废墟上轰出漫天瓦砾。
“要死在这里了!”银术可心中一凉,却不畏惧。他不顾死活地站在一堆木头上,大叫:“五马,立即组织人马,杀出重围。”
“太乱了,太乱了!”耶律五马绝望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