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这句话如一击重锤敲在太上道君皇帝赵和秦桧心都不是笨蛋,政治嗅觉异常灵敏,立即明白王纳大老远赶到五国城意欲何为。
这事说穿了也没什么意思,赵一心想回国。可回国之后,不管是赵楷或赵构都将面临一个尴尬的处境。现在,天承朝和建炎朝都说自己是正统,但事实上,二人都是自立为帝,根本没又得到天下人的认同。
赵构的法统得自张邦昌,他好歹手上还有玉玺和百官。而赵楷的天承朝根本就没有什么法统可言,完全是由一群军阀推上去的。
一但赵回国,如果他甘心做太上皇,就将把皇位传给一个皇子。可如果赵反悔,坚决不传位,反要自己登基做皇帝,合理合法,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真到那一天,不管是赵构还是赵楷答不答应,都毫无办法可想。若答应,大好河山就拱手让人了。若不答应,赵一道圣旨下去,他们就是叛逆,立即就会众叛亲离。
因此,对两个朝廷来说,最佳的选择就是,赵你还是老实呆在金国吧。
当然,如果你能写下一份传位诏书,那就最好不过了。
这才是王纳这次来五国城的真实目的。
一想到宋金谈判根本就不可能讨论俘虏一事,自己可能从此在无机会回中原,秦桧面如土色,他用哀伤的眼神订着太上道君皇帝赵,示意他尽快想办法。
可赵则一脸木讷地坐在那里,面上无怒无喜,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看来,他已经彻底死心了。
秦桧:“太上。”
没有人说话。
王纳更是不耐烦:“太上道君皇帝陛下。国内乱成一团。民心军心混乱。天承皇帝自继位以来。退金人。灭夏国。乃有为英主。正该登极为帝。还请陛下朝日颁下传为大诏。以安天下人之心。”
赵还是不说话。他甚至将眼睛闭上了。心中不住大声咒骂:我现在已经回不去了。那两个逆子。我也不会让你没安生。
他越想心中越是怨恨。自然不肯再理睬王纳。
秦桧见太上道君皇帝不理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无奈地对王纳说:“王大人。太上累了。还请你退下吧。”
王纳点点头,大声对赵说:“太上,臣告退了。臣今夜就在村里扎营,明日一早即起程回国,还请陛下尽快写下圣旨。”说完话,他磕了三个头,扬长而去。
“这个逆贼。”太上道君皇睁开眼睛,声嘶力竭地说:“朕生了两个好儿子,他们巴不得朕早点死去。朕偏偏不能遂了他们的意,朕在世一天,大宋……大宋就没有皇帝!”
秦桧身体一颤,脊椎里像是被灌进去了一盆冰水,冷得打起哆嗦来。
不管怎么说,故国来人还是让村子里的宋朝旧臣很是兴奋,特别是王纳带来的食物和衣服,更是帮了大家的大忙。虽然王纳是辽人,可好歹也是汉族同胞。而且,此人是进士出身,谈吐风雅很能给人好感。
王纳在太上的面前狂悖无礼,可见了一众宁死不降的宋臣却心中佩服。换他是宋臣只怕早就投降了,他身侍三朝,早就被人骂成三姓家奴,一向以真小人自居。但见了真君子,还是非常尊重的。
同一众宋臣谈了半夜话,好不容易将他们送走,王纳感觉有些疲惫。他擦了擦脸,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金国地秋季还是比较冷的,相比起这里,中原简直就是火炉。一想起太原炎热的初秋,王纳这才明白女真人为什么害怕中原地夏季。
这次走这么长路来金国,他也不期望能得到什么结果。看太上道君皇帝的意思,也没有写传位诏书地意思。这就是一个老狐狸,不是那么好对付啊。实在不行,也只能打道回府了。现在,河东军应该已经出兵了吧,在不走,一旦前线打起来,自己未必能走得脱。女真上层可都是一群蛮子,没道理可讲的,对他们来说,杀一个宋朝使,像杀鸡一般。
一说起,金国上层,又回想起前几天在金国都会宁府所看到的一幕,王纳就想笑。
他这次来金国都,名义上是同女真人商谈接受河北的事宜。毕竟,当初杨华在开封同宗望签定的和议上白纸黑字写着,金国将河北归还宋朝。这两年双方虽然打个不停,可这一纸和约还是要生效的。如此,杨华东证才能占在一个道义的高度上,将来就算两国罢斗也有台阶可下。
本来,王纳投降河东,这次回金国还担心被女真人找他麻烦。可杨华安慰他说:“放心去吧,现在的河东已经不是两年前地河东,金国就算要怎么着你,难道不担心被我报复吗?河东越强大,你就越安全。”
既然杨华都这么说了,王纳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金国。他也知道自己在河东做了尚书,其实很多人是不服气的,这
国如果能顺利地拿到赵的传位诏书,那些质自人也可以闭嘴了。
事实正如杨华所预料的那样,王纳来会宁府之后很受礼遇,女真人也不提他投降河东的事情。河东在灭掉西夏之后,已经成为一支于女真对等地力量。强只尊重强,这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金主吴乞买亲切接见了王纳之后,承诺说,可分期将河北之地归还宋朝。不过,现在河北可不在金国手里。
他还说,王纳你根本就不该来这里的,直接去北京见刘豫才是正经。还有,现在他全面承认宋金和议条约,河东是不是也该信守承诺,于金兵和平共处呢?
听到这话,王纳心中也是无奈,谁都知道刘豫是金国的傀儡。现在河北可还有女真驻军,和平共处,那岂不是一场笑话?
正要出口辩驳,突然间,一群女真上层贵族骂骂咧咧地冲了进来,上前对着吴乞买就是一通训斥。
王纳心中吃惊,本以为这群女真贵族是来反对和议和找自己麻烦的。可仔细一听,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金国国君完颜吴乞买最近扩建宫室,悄悄在国库里支取了很大一笔款子,触怒了女真上层贵。
按说,身为一国国君,花点钱也没什么。
可女真人就是不依,这些贵族一通大骂之后动起手来,上前就将吴乞买从宝座上拉了下来,提起板子就是狠狠地打了起来。
可怜那吴乞买堂堂金国皇帝被打得哭声震天,再也动弹不得。
看到这一幕,王纳在惊骇地同时,突然想起,同宋、辽国君绝对的权威不同,金国是有限皇权,朝中大事,都得由贵族商议决定。
他摇了摇头,叹息:果然是蛮夷啊!
吴乞买被打得卧床不起,和议自然无法进行。王纳便来五国城见赵,看能不能拿到他的诏书。
可赵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态度让王纳更是无奈,看来,这次来金国注定一事无成了。
夜里有些凉,头又涨,王纳喝了两口酒,洗了脚正要上炕睡觉,门口的卫兵来报:“秦桧求见。”
王纳想了想,今天晚上他是将所有地宋臣都见了,惟独没见到这个秦大人。现在已是半夜,他突然造访,难道有什么要事。
心中一个激灵,王纳忙道:“快请秦大人进来说话。”
秦桧一身破旧衣服在门口晃了几下,看样子是瞧屋里还有没有其他人。见里面只有王一人,这才鬼魂一样飘进来,胸口不住起伏:“见……过王大人。”显是异常的紧张。
“哦,秦大人来了。”王纳笑着将光脚穿进鞋子里,请秦桧坐下:“今天夜里,各位大人都来过,惟独没看到你。这么晚过来,可有何事?”
“其他人都来过?”秦桧更是紧张:“他们来做什么?”
王纳收起笑容:“故国来人,见了面自然十分亲热。谈谈风月,说说文章,顺便了解一下我大宋朝地情形,也没什么要事。”
“原来这样。”秦桧神情缓和下去了。
王纳见他装神弄鬼的样子,心中狐疑:“秦大人有话请快说。”
秦桧神秘地一笑,将头凑到王纳耳边:“太上道君皇帝的传位大诏我已拿到了。”
“什么!”王惊得跳了起来。
秦桧连连摆手:“王大人小声点,切勿惊动他人。”
王纳也顾不得矜持:“诏书呢,快给我看看。”
秦桧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一方鲜红印章地白纸出来,铺在桌上:“大人请看。”
“这是……”王纳有些愣。
“这是太上道君皇帝的随身闲章。”秦桧得意地指着那枚印章说。那枚印章做葫芦状,上面是“政和”两个篆字。
王纳苦笑:“你弄一张白纸过来做什么?”
秦桧也不多说,从桌上提起笔来就在上面写道:“奉天呈运,太上道君皇帝昭曰:
王皇二子赵楷,人品敦厚性温善,当克承大统,故特传位于郓王赵楷,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钦赐。”
秦桧这份诏书笔走龙蛇,一气呵成,竟是标准地赵瘦金体。仔细看去,同赵的手迹毫无差别。
王纳面色苍白,颤抖着声音说:“秦大人,你这是矫诏呀!”
秦桧:“王大人,你能分别出真伪吗?”他得意地一笑:“不过,到此,这份诏书尚未完成。太上道君皇帝还有一个花押,名曰:天下一人。全天下也只有我才能学得像。”说他,他提起笔在桌上写下一个“天下一人”的连笔花押,傲然说:“秦桧深夜到此,干冒奇险,只求大人能带我南归。一旦到了太原,即写完这份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