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请允许臣妾回答小主的话。”李敏开声。
被只疯狗咬了,说什么都不能连一句声音都没有吧,那太憋屈了。
对面坐着的华嫔等一列嫔妃,唰的望向开口的李敏,随之马上继续低下头。
只有唐修容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李敏这是心虚了,急于抢白澄清,刚好落进圈套里。
太后看唐修容都没有说不好,淡淡地撇了撇墨画的眉毛,道:“哀家允了。”
李敏不急不慢,对着唐修容说:“小主,本妃想问你,你刚才那些话,是转述哪位太医的话吗?”
“太医?”唐修容先是怔了怔。
“是,小主刚才说的,是本妃的粉末导致四公主现在半死不活即将要死,这话是太医说的?小主刚才好像是这个意思,是不是?请问小主这是哪个太医说的话。请唐小主转述太医的原话。”
唐修容感觉自己都快被李敏两句话绕弯了,是不是太医说的话有关系吗,她唐修容的话肯定比太医的话受用不是吗,因为她唐修容比太医有权势。清了清嗓子,唐修容装作一脸正色地说:“隶王妃的话本主是想不明白了。不管太医说什么话都好,事实清楚地摆在面前,是隶王妃的粉末导致四公主发病无误,莫非还能有其它缘故?”
李敏冷冷的一声笑:“这样说来,唐小主是自认比太医更擅长医术了。太医都不能断定是何缘故发病的病,唐小主自认医术高于太医,可以下这个诊断。不知道本妃有没有说错?不知道唐小主之前给多少人治过病,毕竟太医们都不能断定的病唐小主都能下诊断了。”
那一排规矩坐着的嫔妃,都不禁拿起了帕子捂住了嘴角快涌出来的笑意。
唐修容肯定不会听不懂李敏这番话了,脸蛋刹那冒了火,恼羞成怒,指着李敏:“难道隶王妃能比太医的医术更高明吗?”
这,还真的能。
不知道这个唐修容是不是差点忘了,可能真的是激动时给忘了。只等听到太后都忍不住了一声咳嗽,自知道说错话的唐修容脸色紧张地低下头说:“太后娘娘,是臣妾一时激动了,因为心系四公主安危的缘故。”
“哀家知道你身为四公主的亲母,担心四公主病体是母女常情。可是,既然如此,是不是更该先听听隶王妃怎么说。”太后缓慢的声调像是基于公平的原则。
唐修容想到太后这话一出,李敏要真是不能为自己辩解出个道来,肯定等死的命了,先暂时按捺下来等着李敏怎么吐。
李敏到此也就不客气了,直指唐修容:“小主的话,可以说是毫无根据,胡乱猜疑,本妃听完也是十分震惊,原先还以为是哪位太医怂恿小主说的这话,原来不是。”
“既然隶王妃说了不是,请说出不是隶王妃所为的道理!”唐修容俨然是沉不住气的,一激马上再次像只公鸡昂起头。
太后只得皱眉,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人生了公主以后一直只是个修容。
“很简单。如果本妃的粉末可以毒死公主,为何不能毒死那个东胡人?”
所以说这个唐修容的脑袋是猪头造成的。
旁观的那群嫔妃们都早已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了,在李敏刚开口反驳唐修容时。以唐修容的口才怎能说得过李敏。人家毕竟是专业的,能在顺天府里以一打败十个同行的女超人。
唐修容舌头打着结:“这,这,这——那,那,那,四公主为何发病?”
“本妃这就不清楚了。会不会四公主本身有这个怪病,不过之前一直掩盖不说也有可能。太医是不是和小主说过这样的话?”
同行知同行。李敏对鲁仲平底下那群人平常都会打些什么官腔明哲保身,早就一目了然。
不怪那些太医们左右而言,不这样说的话,尤其面对唐修容这种抓到大夫说什么都作为呈堂证据不讲道理的,治死人了或是治不好怎么办。太医也有一家老小的。
太后扫到唐修容那张木呆了的表情,可以知道李敏的话又中了。
“回去吧。”太后叹口气对唐修容说,感觉自己管辖的后宫里出了头猪,没事自己跑来在李敏面前丢人现眼的,赶紧把这头猪赶回自己的猪圈里,最好不要再放出来了。
姑姑接到太后的旨意,找人一块拉唐修容下去。
唐修容这时候才知道害怕了,都想起来了,现在恐怕能给四公主治病救回四公主的人只剩下李敏了。可是她自以为是,太医的话都没有听明白,只以为自己想的是对的,是李敏要害死公主,一心一意以为抓住李敏可以拿到解药就可以救回四公主,现在不是了,并且把李敏都得罪了。
“太后娘娘,您不能对您孙女见死不救啊!”唐修容一边与宫女拉扯着,一边对着太后磕头。
太后心里简直想骂娘了。不知谁教出来的这个像猪一样笨的唐修容。一进门自己把生路都给断了。现在反而想求她太后,她太后能有法子吗?
在后宫里素有好人之称的皇后此刻开了口说:“隶王妃,四公主有救吗?”
“臣妾不知,臣妾都没有去看过四公主,不知道四公主的病究竟如何。但是,肯定不是臣妾的粉末所致发病。臣妾的粉末只是辣椒粉。四公主不可能不吃过辣椒。”李敏回话道。
四公主当然吃过辣椒,在筵席上,李敏亲眼看着四公主的筷子对着酸辣鱼下手。
宫里的人一样都知道四公主爱吃辣。所以,唐修容刚才诬陷李敏的话更不成立了。
唐修容真是自己作死自己女儿。
接到太后皇后的示意,唐修容这下也没有办法,扑上去,要抓住李敏的大腿想拜佛一样求李敏救四公主。
不说四公主是不是之前与自己老公有什么纠缠,李敏作为大夫只知道一件事,怎么可能会为一个诬陷自己的病人治病,那绝对是脑子进了水了。
亏本不划算的生意,她李大夫绝对不做。
眼看唐修容两只手又要扑上来像只猫抓自己的腿,李敏轻轻抬脚避开去,是该时候走了,起身就要告辞。从门口忽然直闯进来的小太监,让花厅里所有的人顿然感到意外。
来的人是储德宫里的太监,进门向庄妃磕头:“娘娘,不好了,十六爷他——”
十六爷?知道这麻烦的十六爷腿伤关系到自己小叔,李敏暂时停下了脚听听。
太监说:“十六爷周身发疹,寒战,太医说病危——”
轰。
宛如一颗炸弹在花厅里炸开了,除了庄妃晃然要倒以外,其余嫔妃都一样震惊。各人很快心头惶惶。只听这个四公主与十六爷症状好像相似好像发一样的病。四公主被黑衣人劫持过不说,可是十六爷呆在皇宫里没有参加筵席,本是十分安全,怎么发的病。莫非,什么奇怪的病在宫里开始流行了?
皇宫里不是没有试过瘟疫,记得曾经有一次厉害的,连续死了几十个人,包括主子和奴才。当时皇帝摆驾都到宫外住宿去了,生怕染上温病。
想到这事儿,上上下下的心全都慌了。庄妃和唐修容一块,是被惊到脸色全白,只差气出不进。
太后喘着气,努力按住心口,这事儿不简单,当务之急,必须找个神医。
神医不就是在眼前吗?
唰,一双双寄望的眼神,全凝住在李敏身上。
李敏当然是视而不见,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有什么好看好想的,这群人刚才都居心叵测想对付她,想让她难堪,想让她答应再来个女人分摊她李敏的老公。她李敏有毛病才会再帮助这些人。
这叫做不作孽不会作死。太后在见到李敏碰都不对自己的眼睛时,肺底抽了口凉气,都快窒息了。
“隶王妃,请留步!”太后的声音,在李敏迈出门槛的刹那响起。
李敏回头,一样还是不对上太后的眼睛。
太后这个心焦如火,开口就说:“请隶王妃为四公主和十六爷查病。”
庄妃和唐修容眼神纷纷一亮。太好了,太后下旨了,这下看你李敏服不服。
李敏淡悠悠道:“恕臣妾无能为力,臣妾连太医都不是,太医都治不好的病,臣妾怎么会有这个本事?”
那坚定的眼神,让花厅里所有后宫的女子心底再次一凉,哗啦啦的下冷雨。
太后分明都知道李大夫的性子不是能轻易就范的,刚才才说了个请字。李大夫是那种士可杀不可辱的文人。
庄妃和唐修容望着太后的目光闪着泪花。
太后抓住椅子扶手:“哀家都想清楚了,请隶王妃留步,请隶王妃忘记哀家之前说的话。哀家说的都是错的。这个皇宫,需要隶王妃。隶王妃是哀家得信的臣子,缺了不可。至于说什么给隶王另纳贤妾的话,都是哀家误信了他人的谗言,这些人无中生有,让隶王妃受了委屈,哀家事后必定追究他们的责任!有哀家在,隶王这辈子只有隶王妃一个人,隶王与隶王妃是天作之合,皇上和哀家亲配的佳偶。谁敢再在哀家面前提一句让隶王纳妾,哀家定不让他好死!”
这话够狠了。
众妃们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刚才的话出自太后娘娘的口。那是违背妇德的,是纵容李敏独占丈夫一个人,是怂恿李敏可以成为妒妇。可是,偏偏,还真没敢有人出来驳太后的嘴。不是忌惮于太后的威严,而是这会儿倘若留不住李敏,后果不是这里哪个人都可以承担的。这些后宫的女人只要想到无论自己安危或是孩子的安危,其实都掌握在了李敏的手里的话。
她们心里都清楚,太医都没有办法治好的病,唯独在李敏那里,或许有一线生机。
李敏这回是对上了太后的眼睛:“太后娘娘是想让臣妾立于受万夫指责的地位吗?”
太后神情从容:“隶王自己都不想纳妾,靖王妃自身以前并没有让自己夫君纳妾,一切顺其自然。大明王朝的婚嫁,无论娶妻或是纳妾,都是秉承父母之命,两家人自愿联姻的原则,哀家的话,怎么受到民众质疑了?”
这话说得,真是自打皇家嘴巴的嫌疑都有了。李敏到底要佩服这群能说会道的后宫女子,为了自身利益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出尔反尔对她们来说是轻而易举。
太后现在说的话,她李敏知道不能全信,可是,太后既然都放出了这话,她李敏为何不利用一下。
“太后娘娘此言,是为了避免民众猜疑,决定详细拟旨令公布天下吗?”
这是把太后绑在了十字架上了。太后看了看李敏,眼里的神色令人琢磨不清,却是点了头:“哀家这就让人拟一道皇旨,由皇帝盖印,立马公布于京师。”
众妃们的表情一时喜怒交加。知道这话一出,驷马难追,一方面她们有救了,另一方面,可能全天下也就只有一个李敏可以堂而皇之,按照皇帝的旨令不让自己老公纳妾。
李敏坐了下来,只等太后让人去颁发旨令。刚才听唐修容和储德宫的太监说病人高烧发疹,可是,她清楚这不是一时间马上可以让病人毙命的病。是不是瘟疫,需要考究。
况且,说句实话,哪怕她是个大夫,以救人为己责,但是,这两个病人,一看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去看看是不是瘟疫对自己也有好处。
等到了太后下达了旨令,李敏被请了过去看病人。两个病人都抬到了庄妃的储德宫,便于集中安置。说明这个朝代的医学,已经知道瘟疫要隔离的概念。
储德宫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全部都人人自危,一个个戴着把哭丧脸。
庄妃和唐修容分别在两间房子里等着,自动隔离。
李敏进去一间房里先看十六爷。论宫里地位,皇子肯定比公主高,而且,十六爷的病情比较急重。
十六爷的房间里头,竖立的大屏风外面,刘太医和底下的医士在紧张讨论对策。见到李敏进来,刘太医毕恭毕敬地对李敏弯下腰身鞠躬。
与这个刘太医算是有缘分了,三番两次在各种场合碰上。
见李敏要进去看十六爷,刘太医主动把用热水烫过的脸巾递给李敏,让李敏捂在口鼻上避免被传染。
李敏好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径直两袖清风,进了人人最恐惧的地方。大夫救人,犹如勇士冲锋在最前线,不能迟疑。李敏不是鲁莽,是之前仔细了解过情况之后,不以为这两个人患的是瘟疫。
瘟疫起病,大都有病畜先死在前,没有听说过京师内外病畜的消息,而且是临时起病,都因为中秋节家宴,倒是比较像弄到了什么东西。
风疹这个东西,严格概念来说,中医与西医的叫法还不同。有些老百姓理解的风疹,以为出疹子的东西都叫做风疹。西医可不是这样分类的,有个专科叫做皮肤科,又有个专科叫做传染科,把各种各样的出疹疾病都分门别类的划分清楚了。老百姓说的出疹子,在西医的皮肤科或是传染科里,能被列为诸多种疾病。西医学里对于风疹这个病,其实看的很轻,认为一般症状较轻者,连用药治疗都不用。
中医则不同,中医的独特之处在于论证而不是论病。比如说麻疹和风疹,两样不同的病,只要一样的证,中医会用一样的方子来治。所以为什么有西医一种药可以治疗多个病人,而中医,必须每个病人单独的看,属于个体论证。
不能说中医或是西医,哪个好,哪个不好,李敏向来用医的观点很简单,白猫黑猫都好,只要抓住老鼠都是好猫。医学一样如此,医学的目的是为治病救人。只要能救人的法子,无论它出自何处,都必须给予肯定。
绕过屏风进到了里面,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守在十六爷床边。他的身子抖到,好像自己的命都比发病的十六爷脆弱,随时都可以死掉似的。奴才的命本来就不值钱。
李敏眼色微沉,一只手搭在小太监瑟缩的肩头上,缓声问:“你要如实替你主子回答问题,否则,这事儿对谁都没有好处,如果你还想保住你自己的命的话。”
听李敏这个意思,貌似十六爷和他们都有救,小太监连忙诚惶诚恐对着李敏跪着:“奴才肯定一句都不敢撒谎。”
“你放心,你说的话,我不会告诉娘娘。”
做人要留点阴德。李敏知道这些奴才,偶尔畏首畏脚的,无不都是因为怕自己的脑袋落地。所以说不说变成无所谓了。而这些,还真不是这些奴才的错,只因为眼下的这个吃人的制度。
听到这句话,小太监望着李敏的眼里露出一丝差异。
李敏望了下十六爷的面色。十六爷脸蛋潮红,不出汗,高烧不退,是闭证无误,确实是有些像温病的征象,难怪刘太医等人都怕了。掀开十六爷的袖管,能看见大小团块的皮肤凸状物,是很像风疹。
隔着帕子按了下十六爷的脉,脉象急,洪大,犹如奔涌的潮流,是发病初起。
十六爷意识是存有的,在发烧时呓语着:“水,水——”
“给他水喝。”李敏推了下那个发呆的小太监。
小太监立马跳起来,倒了碗水,试了温度,小心拿勺子给十六爷喂水。
李敏等十六爷不喊渴闭上眼昏睡了,才把那小太监拎到了角落里,仔细问话:“好了,现在你那些主子都听不见你说的话了,你如实告诉我,十六爷出宫了吗?”
小太监咕噜咽了口水,都说隶王妃料事如神,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