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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尼纵有印度式的虔诚,法国式的假坦诚,德国式的高超技巧,也无法顺利进入我。
    “我与男友无性同居。”
    “不可能,男人做不到。”
    我与容器第一次约会,就谈到这个问题,但我只能和丹尼解释。
    “你从来没有过高氵朝吗?”
    “我性冷淡。我们一直在过家家。”
    是的,常常放着《村上春树爵士印象》,开始拖地板,除了厨厕,只需让白色的棉条在三十二平方米的地板上蹭来蹭去。接着,我们共用一把牙刷刷牙,丹尼有次挤了六厘米长的牙膏,见我皱眉头,从此只挤三厘米。洗面奶是女士碧柔,丹尼其实更喜欢牛奶香味的。他的程序多一道,刮胡子,有天刀片坏了,我建议用我的剃腋毛刀,他兴高采烈试了一回,效果槽糕透顶。好了,开始冲凉。每到这时他最有兴致观察热水一喷下来时,我rǔ头颜色的变化,深红,嫩红,很快就呈粉红了。他总要紧紧地抱我几次,眷恋得像生离死别的亲人。
    我们裸体在客厅和卧室间穿梭,有时跳贴面舞,有时在地板上翻滚,有时肆无忌惮溜到阳台上,把换下衣服扔进洗衣机,有时我拿着一本《经典电影》,他拿着一本《用TCP/IP进行网际互连》漫不经心地翻来翻去。
    夜深了,在床上抱成一团。
    他让我叙述我的初夜,他说一定有什么曾深深伤害我。
    “我没有初夜,流血的时候已经是一把钳子捅入yīn道,热乎乎的消毒水灌进来,我在叫,叉开的双腿在冰凉的钢架上弹跃,手抓不住任何东西,搅拌,清洗,医生的责备。一切终于停下来了,医生问需不需要看一眼那团肉,我说在药水瓶里见过,一个月的胎儿没有成形,像美丽的黄珊瑚。
    我没有初夜,但梦里去过海,超过了身体极限的海,沉到了无法呼吸的深处,听不到地面的声音,看不见云朵,找不出回到地面的理由,失去了知觉。醒来时,浮荡在水面,珊瑚已经潜入我的身体,而我不能要它。”
    丹尼说我在骗他,想了想又说不懂我在说什么。
    “不,我去过真实的海,还记得吗?那次我们在三亚潜水,背着很重的氧气瓶,在40米以下见到了色彩斑斓的鱼,软滑的礁石,还有珊瑚,我的耳膜刺痛,但很快乐,我想脱掉面罩,直沉海底,但你和教练都紧紧抓住我的手。我再也回不到海了。所以要找一个容器。但你不是,你只是氧气瓶。”
    “睡吧,别胡言乱语了。”
    我侧过身,泪水流到嘴角,很咸,海水一般。我含着海水睡去,无梦。
    丹尼不喜欢这种梦呓,他的简单生活就是去酒吧,或宴请宾朋,有个听话的女人可以在无聊的时候陪他说话,夜深时搂她入眠。
    当我了解华西街44号602房的生活由爵士乐和过家家构成后,开始向外部空间扩展。
    推开门,首先是垃圾篓子,住满一个月后,还没人来收垃圾费,房东说很便宜,十几块钱。
    傍晚七点,铃声从天而降,收垃圾的人来了。这时候可以见到邻居的身影,601房倒垃圾的是四十光景的男人,矮小,黝黑,整天绷着脸。刚搬来时,他指着楼道里一张墨绿色的大方桌:
    “听说这张桌子是你们扔的,挡路了。”
    “不是我们扔的,为什么要扔掉它。”
    “赶快搬回去,要不找人扔出去。”
    “我们不能搬别人的桌子。”
    “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不想要了就说是别人的,乱扔东西……”
    我把门关上,相互再不搭话。
    次日,“砰砰”地门被敲得山响。打开一看,是个头发稀疏的老人。
    “阿勇呢,你老公呢?”
    “我没有老公叫阿勇的。”
    “啊,他什么时候来跟我摸两圈呀。”
    “我不认识他。”
    “啊,他把房子弄成这样了,打麻将的桌子也没了。”
    “……”
    “走啦,走啦,阿勇搬走了。”
    他的老伴拎着一袋西兰花,用肘尖碰了碰他。老人一边上七楼一边回头望着我:
    “你和阿勇有空上来坐坐,啊?”
    这是一个错乱的空间,不知什么时候我扔了桌子,是名叫阿勇的老婆,更有意思的是我要神经兮兮地向垃圾工人追回新买的台布和咖啡杯,垃圾分类把它们分到了食物类。
    从垃圾堆回来,刚到楼下,一个宽屏幕女孩走进视线。短发,但背后留了及腰的一缕,信步,左手掐着根烟,右手托着卷毛狗的屁股,她有160斤吧,年龄不足二十,胖脸庸懒得很,不傻气,很厌世。瞥了我一眼,向旁边的小卖部走去,中指与拇指掐住滤嘴,皱着眉头猛吸一口,像极某些男人的姿势。她打一个哈欠,狗也打了一个,弯下腰,狗便爬了下来。
    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有些梦游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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