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见妙歌不说话,自己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于桌面,眼光轻柔,“你用掉最后的银两,是想逼我出来见你?”
“你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是在替秋澈惩罚自己吗?秋澈成魔你成佛,秋澈死了,你却活着。你觉得不公平是吗?”
妙歌一言不发。将梨推到白泽眼前。
白泽笑了笑“你想问问题?可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收费可不低。”
“你明明认识我,为什么在结界里,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什么也没有问我。”白泽盯着妙歌,眼神即温柔又怜惜。
“秋澈死了,林昸肃也死了。梁儿没有音讯。白毛身受重伤。这些你明明都可以提前告诉我。”
“秋澈没有死,林昸肃也没有死,梁儿毫发未损,白毛身上的伤会好的。”白泽将梨收至自己身边的凳子上,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第一次做赔本的买卖。”
“秋澈和林昸肃还活着?!”
白泽望着妙歌点了点头,嘴角依旧是淡淡的笑意,拿了一只梨出来,在手里摆弄着。
“我亲眼看到...”妙歌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泽。
“秋澈已经化为魔灵,林昸肃也同坠魔道,你们至少现在...已经势不两立了。”
“梁儿呢,梁儿在哪里?”
“在一处没有名字的地方,我也无从知晓。胡秋澈当初告诉你,我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请问,她跟我很熟吗?”
小二的菜来了,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可是,你确实...”
“我确实什么都知道,知道发生过的事情,我知道你从百郃镇奔波了十日赶来见我,也知道你刚刚买了一堆我最不爱吃的梨来打发我。”白泽低着头,将一只油焖大虾夹到了自己碗里。
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在仙界,掌管天机阁,最无聊却又最有趣的差事。天机阁里包纳了天下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一本书,记载了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所有人的过往,我都知道。可是书上并没有未来。”
“你赌的太冒险了,如果我没有关注你,你打算在长安城里流落街头吗?”
妙歌恍惚回到了结界的当天,眼前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都让自己有些眩晕。白泽把剥好的虾放在妙歌眼前的碗碟之中,黄色的油汁浸染在干净白皙的甲缝,一如在结界里一样。
妙歌拿起筷子将虾一口吃进嘴里,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饭菜,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秋澈活着,林昸肃活着,梁儿安好...压满重石的心像遇上洪水的泥石流,顺着泪水一股脑的倾泻下来。
“谢谢你救了我。”妙歌头也没抬。
白泽轻声叹息,“十二星宿马上就要去天目湖修习仙法了,你要去吗?”
“去!”妙歌连想都没想的回答,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处处都是负累,连身边的人都无法保护,在关键的时刻,除了祈祷,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白泽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非常朴素的小石头,只有指甲般大小,四处棱角,漆黑如墨。手指轻轻用力,捏成了细粉,拿起酒壶放了进去。
“这个就算是,你千里而来,我送你的礼物吧。”说着晃了晃酒壶,为妙歌斟满了一杯。
“是什么?”
“清心石,此去天目湖,整整一年,我希望你能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天目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我是谁?”妙歌觉得自己好像问过白泽相同的问题,可是上次白泽却没有正面回答过。
“喝了这杯酒,我告诉你。”
妙歌仰头一饮而尽。好清甜的酒,一股力量随着酒贯穿而下,甜滋滋的润满心田,突然像钟鸣般,在心头回荡不止。
妙歌忽然觉得眼皮沉重无比,一开一合间,只见白泽薄唇轻启。
“你是我的徒弟,凌妙歌。”
“我是...你的徒弟...凌妙歌”妙歌双眼迷离的重复着,眼前的景色恍惚间变得非黑即白,空气好像热浪一样,变得层层叠叠,将对面的男子,面目拉的修长,妙歌摇晃着拄着桌子站了起来,想甩开眼前的一片怪异。整个人却天旋地转,失去重心,直直的摔了下去。
幸好,一片柔软。
再醒来,是一处四面清风的屋子。周围全是紫竹,无风自摆。离着屋子只有五丈开外,一方深绿色的小湖,仙气袅袅,平铺在眼前,静静的被簇拥在山坳之中。一个身穿月色长袍的男子正披散着头发在屋外的凉椅上,面冲湖水,安静的摆弄着什么。
“...师傅...”妙歌的脑海里只有这么唯一的一个记忆,一个面容在空气里七扭八歪的人,是自己的师傅。可其他的呢?...妙歌不甘心的晃了晃还有些眩晕的脑袋。
男子转过头,妙歌不由得一时屛住了呼吸,师傅竟然这么...
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披散于月色的衣衫上,在午后的日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面容竟是斧削刀刻般的工整英俊。眼神即明亮又温和,薄薄的嘴唇夹着似有还无的笑意,如此清尘脱俗,却又如此亲切面善。
一阵清风,紫竹做衬,就恍如从一副水墨画中朝自己走来的仙人一样。
长成这个样子,自己的师傅该是这世界上最让人难忘的男人了吧...
“你醒了~”
师傅连声音也是如此的好听。
妙歌看的如痴如醉,竟有些发怔。
白泽从屋里的竹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妙歌。白皙光洁的手指触碰到妙歌的手,带来丝丝的凉意。师傅的手怎么这样冰冷。
“谢谢师傅...我~”
“你下山历练的时候,与妖邪缠斗,不小心伤了头,没关系,会慢慢好起来的。”
“与妖邪...?”妙歌努力的回忆着,可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师傅,你...”妙歌欲言又止,有些尴尬的笑着看着白泽,把后面的话生生吞进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