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谨骞拿出袋子里的东西,匆匆翻了几页,“这雷荣华……倒是很用心啊。”
赵监理摊了摊手,“我知道这么问可能不合规矩,但是容我多句嘴,雷老爷子我跟他见过几次,很有风骨的一个老头,在业务上和你们也没什么过节,你们这么做……原因是什么?”
王谨骞大大方方的把东西扔在茶几上,毫不隐瞒。“私人恩怨。”
一阵静默。
如果是生意场上的事,或许帮衬着讲讲情还说的过去,可是一旦扯上私人恩怨这四个字,旁观者是怎么也没什么话语权的。与王谨骞一起共事几次,深知他做事的风格和手段,这个时候,不深究不追问就是自己作为一个朋友或者合作伙伴的本分。
“ok,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该怎么做是你的事情我不过问,当初这只股还是从我这里经手的,现在……”
王谨骞出言拒绝,“今天找你来就是给你提个醒,免得明天开盘的时候你说我不仗义。”
带着眼镜的男人起身无声的叹了口气,拎起文件包。“我走了。”
“让司机送你回去,他一直在楼下等着。”
男人走至门边,不甘心似的回头朝王谨骞说道。“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吧,积德的事儿。”
王谨骞不耐烦的朝门口挥挥手,困的往屋里走。“滚蛋。”
待赵监理上车之后,他致电给秘书。“今晚不管用什么方法,清掉我们手里雷氏的股份,是必须。”
有些事儿,朋友情谊是一方面,自己的利益安危又是一方面。
消息传回雷家,又是一阵动荡。
陈子夫一夜未眠,这个时候倒还是真看开出来关键时刻谁才是忠心于家族的人。雷老爷子从抢救室出来情况稍有好转,但是仍然昏迷不醒。
陈子夫与雷晚两人并排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她身上还披着陈子夫的外套。
“我打听了一些内部消息,也许明天公司的股价就会跌破发行点宣告破产,阿晚,你放弃吧。”
雷晚眼睛瘦的已经抠到了眼眶里,看上去有点精神恍惚。“爸爸都已经这样了,我不能让他意识都不清醒的时候就让公司散了,我知道原野这些年转移过家里一部分的资产,如果全部要回来的话,管用吗?”
她祈求的看着陈子夫,希望能一丝肯定。
陈子夫怜悯的抱着她,吐出一句话。“杯水车薪。”
“这些年他的钱早都在外开个人画廊或者工作室了,阿晚,我劝你离婚的事情也想一想吧,如果不离婚,你们还是夫妻,夫妻双方可以共同承担债务,那样的话你身上的担子就不会那么重了。”
雷晚累极,烦躁的把脸埋在手里,用力抓下自己的一把头发。“我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夫,我从来都没想过。”
现在自己好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的地步,前面是面临着巨额债务的万丈悬崖,身后是家庭支离破碎的深海绝境。
雷晚从陈子夫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你查到是谁在故意搞我们吗?我们可不可以用什么途径进行申诉?”
陈子夫束手无策,“没用的,对方是一个美国的投资银行,这种投行在市场上的别名叫做吞并巨鳄,以恶意收购做空股份的方式来使企业破产,在这个圈子里看,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雷晚想不通,“我们家做生意这么多年爸爸向来不与人交恶的,怎么会忽然对我们出手呢?他们的老板是谁你知道吗?”sk
陈子夫想起白天好不容易打听来的消息,思索了一会儿。“是个中国人,叫……叫王谨骞,这个人在投资这一块特别有名,不少美国佬都怕他。”
“王谨骞?”雷晚皱眉念了一遍,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想着想着,她神情凛然起来。
这个名字,不就是自己曾经在原野书房的文件夹里看到过的吗!!!
那个时候他背着自己偷偷调查周嘉鱼的近况,其中有一页是她现在男朋友的资料,好像名字就是这个!
雷晚把手指夹的烟慢慢碾灭在石凳上,心里把近日发生的事情迅速做了个串联。
这一场她以报复周嘉鱼为□□的再度报复行为,这个男人,一定是用这种方式来告诉自己,他再替周嘉鱼警告自己这么做的后果。
真狠啊,狠到一个实力雄厚的家族被搞垮之后才能对这件事后知后觉,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不肯给。
既然前后都没有退路,雷晚豁出去的想赌一把。或者说,用压上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来换一个对方不好过。
她回头看了看还在重症监护室里的父亲,在陈子夫的搀扶下起身。“你通知律师着手准备我的离婚案子吧,明天一早。我要代替爸爸出席雷氏的新闻发布会,亲自宣布这个消息。”
陈子夫震惊,“阿晚?”
“你别管。”她挣开陈子夫钳制着自己的双手,冷冷的。“不想让我好过,大家都别好过。”
陈子夫注视着雷晚,心下一片默然。其实,在没有与原野相爱之前的她从来不都是这样病态的,疯狂的,让人敬畏的。
还没有接触爱情与婚姻的雷晚,她只是一个充满了生动灵气的画家,一个只会对着父亲撒娇的孩子,一个偶尔也会充满了温情与善良的女人。
夜色渐深,映出医院病房里雷晚消瘦的背影,她是一个刚刚亲手葬送了自己孩子的母亲,也是一个失去父亲庇护的女儿,更是一个即将与自己挚爱付出了全部真心的丈夫分道扬镳的妻子。
大梦无声,一夜无眠。
清晨太阳升起,雷家上上下下全都在为马上开始的新闻发布会忙碌,周嘉鱼在王谨骞的公寓醒来,擦着琴弦准备今天开学报到,开始自己的研三生活。
王谨骞带着助理司机一早从香港酒店出发机场,打算回家。
飞机十点起飞,难得一行人有半个小时的闲暇时间。
王谨骞坐在候机厅用手机处理北京那边的急件,江衡一个人无聊打算起身去给老板买杯咖啡,顺便逛逛给自己买点零食吃。
vip候机厅的座位扶手旁,竖着一个报刊栏,王谨骞无聊,顺手拿出一份报纸看,因为长期从事这个行业,王谨骞在选择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拿印着财经字样的报刊,粗粗翻了两眼,无非就是对资产世界过分的臆想和外行的批评,并没有什么太值得人注意的新闻。
本来是想叠好了重新放回去的,随着衣袖无意间带起来的一页纸张,王谨骞原本要放回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如果没记错,他刚才好像在哪一版上看到了雷氏两个字。
还没等找出那个版面,王谨骞就被另一个声音吸引了。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们现在处于北京海蓝酒店的三楼会议中心,在我身后的招待大厅是台湾雷氏公司即将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地方……”
候机厅的圆形沙发上正对着的是一面墙,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衣着正式的女主播正对着外景找自己的站位,正用手势示意大家往她的方向看。
王谨骞慢慢放下报纸,抬起头来。
女主播还在继续,好像似乎正在和电视台的支持人进行连线。
“那么对雷氏走向相信大家一定和我一样好奇,在短短几天时间内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让这个一直屹立国内外的美术行业巨头倒下,而且就在刚才我们收到消息,其实今天不仅仅是雷家宣布未来发展方向的发布会,更是雷老先生的独生女儿宣布自己离婚的一个消息平台……”
“雷氏企业的雷晚小姐昨晚在自己的微博中不仅公布了律师函,而且还公布了自己丈夫著名青年画家原野先生婚内出轨的证据,通过屏幕我们能清楚的看到照片中原野身着白色浴袍衣衫不整正在与一年轻女子拉扯,行为暧昧,据说该女子是原野的初恋情人,系北京c大某音乐研究生,具体消息还要等半小时后的发布会召开我们才能进一步公布,主持人——”
漂亮的女主播朝着镜头微笑示意,候机厅巨大的电视液晶屏幕上,还显示着雷晚微博的一张截图。
图片上的女孩只有一张侧脸,身材高挑,两个人站在酒店房间门口,门敞开着,昏暗的灯光下,男人抬起手的姿势似乎企图将女孩抱在怀里。
王谨骞靠在沙发里,微抬着头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屏幕中那个人,下颚紧绷,虽面无表情,却也依稀能从他浓黑深沉的眼神中得知他压抑的情绪。
江衡拿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站在门口,满脸惊愕,险些将周嘉鱼三个字脱口而出。
☆、第无十五章
在一个遍地都充斥着网络媒体的环境里,当一则新闻消息被爆出之后,首先受到人们关注和好奇的,就是当事人。
短短几个小时里,雷氏三角恋情导致家族企业破产的花边新闻就被传开,有人挖出雷氏夫妻的基本资料和对照片中女孩的种种猜测,更有甚者,还有人开帖分析雷氏破产的原因打算针对c大音乐研究生这一范围进行人肉找人,一时间,原野与他酒店撕扯那个面容模糊的女孩,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雷晚面容憔悴的对着镜头,声泪俱下的宣布刚刚一个小时前雷氏企业在港交所宣告破产的消息,同时,也当着诸多媒体发布自己与当代知名青年画家原野的离婚公告。
整场发布会中,多家媒体扛着□□短炮,对雷晚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不放过。
“请问雷小姐,您的父亲病重雷氏又在这个时候宣告破产,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请问雷小姐,您的丈夫为什么没有出席这个场合呢?他是否真的像之前传闻那样在酒店与初恋情人私会?”
“雷氏企业破产与您的离婚案又是否有联系?”
“雷小姐——”
“雷小姐——”
数十名记者将雷晚包围在会议大厅的中心,各种各样的询问接踵而来,而所有人的关注点,亦从雷家破产这样的经济案件中放到了这场婚姻出轨的道德问题上。
雷晚戴着一副巨大的黑色墨镜,被陈子夫从身前拥着企图让她离众人远一些。
轻轻挣脱了陈子夫,面对着镜头缓缓摘下自己的墨镜。
闪光灯又是一阵暴风骤雨。
她眼眶深陷,看出几夜未眠。“首先——”她朝着各位媒体鞠躬,脸色虚弱苍白。“我要跟各位说的是,虽然雷氏企业已经破产,但是我不会就此气馁,我肩上还担着爹地留给我的重担,我要一直努力,直到他老人家苏醒。”
“至于我的丈夫。”雷晚楚楚可怜的把手护在自己小腹的位置上,一提起原野眼中又积满了眼泪,十足受伤的妻子形象。“毕竟我们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哪怕他背叛了家庭,但是我依然想祝他幸福,毕竟我希望两个人分开不是都两败俱伤,我会一个人照顾好我的爸爸照顾好雷氏,也会照顾好我们的宝宝。”
记者脸上兴奋之情难掩,迅速追问道。“雷小姐你这么说是不是就默认了原先生出轨的事实?”
“您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是吗?到底是不是c大系音乐研究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是原先生的前女友,方便跟我们透露一些吗?”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雷晚的回答,她忽然低头捂脸痛哭。“我不想出了这样的事还伤害对方,可能是我自己做的不够吧,对不起——我真的是……”
“好了好了各位。”陈子夫上前把雷晚挡在身后,出声安慰各家媒体。
“雷小姐今日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我们的招待会就到这里,谢谢大家。”他回头招呼酒店的安保人员护送雷晚从后门离开,挡住穷追不舍的记者。
话还没说完,只见雷晚在保安的搀扶下轰然倒地,穿着黑色礼服裙下的一双腿,有殷红的血迹缓缓流出,她紧紧闭着眼,面色苍白。
媒体瞬间炸开,当事人在新闻发布会疑似流/产这样大的新闻,让现场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待一切平静送雷晚安全回到车上以后,陈子夫和她并排坐着,态度一下就生硬了下来。“你料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台湾吧,机票我已经给你订好了,那边关于公司破产之后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
雷晚半闭着眼看着窗外还在追车的记者,忽然轻声笑了起来。“干嘛要对我这么说话?”
陈子夫回头不可思议的看了雷晚一眼,“阿晚,你不觉得你今天这么做丝毫没有必要吗?”
“我还奇怪你为什么要上场前喝下那一瓶冰水,你刚做完手术才几天的功夫,原来就是等着这一天呢吧?”
在媒体面前一面营造出被丈夫狠心抛弃的可怜妻子形象,一面又要做家族担当的好女儿,加上现场流血的戏码。明显是想让公众和舆论把矛头直指原野和那个原本就被硬生生牵扯进这件事的周嘉鱼。
雷晚变脸,“怎么?你心疼她?”
“我不是心疼她,我是为你担心。”陈子夫不无担忧,“你这么做把事情闹的更大,原野会不会狗急跳墙?对方又会不会对你报复?”
雷晚嗤笑,用湿纸巾擦干净腿上的血迹。“我现在身上背着几个亿的债务,我爸爸在医院生死不明,就这一条命有什么好怕的?”
陈子夫还欲再说,雷晚冷冷的瞥他一眼,吩咐司机开车。
而此时已经深处舆论中心的周嘉鱼,对此还毫不知情。
早上开车路过学校正门的时候就发现门口有好多正在等待的记者,周嘉鱼奇怪,还以为是学校又要承办什么艺术展览,车没等停稳,电话就响了起来。
对方是带教的孙老师,语气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你不要从正门进来,也先不要去学办注册,直接从后头上来去院长办公室。”
周嘉鱼懵了,“老师,是出了什么事吗?”
孙老师好像是在刻意控制着自己,冷冷的扔下一句你上来再说就挂了电话。
周嘉鱼有疑问,也不敢再多耽搁,找了个地方停车就急急的赶到了教工楼,这一路上,她能明显感觉到学校的气氛有些不一样,明明是开学报道的日子,可是大家好像都没什么心思,纷纷成帮结伙的聚在一起,偶尔拿出手机狐疑的看看对方。
她这一段路,就受到了太多太多奇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