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非也认出，这位短头，豁牙，胡子花白，眉毛如漆，个头敦实有力的警察，正是跟着王晶去过老爷庙村，也去过县第一人民医院的那位。此人几乎没说过什么话，看起来颇为本分朴实，倒是很像实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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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看他气宇轩昂，岸然直入的样子，估计也是个很横的主，跟不法分子也很不兼容，这样的好警察，自然值得尊敬。于是微微弯腰，凑过去低声说道：“我们几个人是来谈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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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三看卢局长亲自到来，虽然不怕，却也知道避嫌，跟老杜对了眼神，挥挥手，众混混悄然退场，只有他和老杜、阿杜留下来。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拨人，因为有了共同出路，居然彼此客客气气，互相推让着退入后院。皮三跟战战兢兢躲在前台的女服务员打了个招呼，几个女服务员出来给扶正歪倒的椅子，沏上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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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炳义落座，斜眼看了看马非，不知道他跟这些黑社会混混有什么好说的。马非继续解释：“早上我们来县里买东西，结果遇到一个黑社会头目，叫皮德军的。他哥哥跟我们村有一些生意上的摩擦，所以这个人就纠集手下要找我们麻烦。但是后来，我们奋起反抗，结果皮德军反而被打伤。现在这些人群龙无首，我听说，他们又大都是下岗工人，生活没有着落。并不是本性凶恶，只是生活逼迫罢了。正好我们的合作伙伴——”他指了指小胖子，小胖雷人腆胸作矫健状：“打算在京口县投资开发度假村以及后续的商业项目，但是治安问题不好保证。正好这些人穷困潦倒，生活无着，所以我们就打算收编他们，成立保安公司，一来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二来，也是为了公司自身安全，这么做，也是为了社会的安定团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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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胖、贝贝、韩小雪差点笑出声音，这些混混居然“穷困潦倒，生活无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们一个个成天无所事事，除了打架就是收保护费，简直都肥出膘来。老杜和皮三相视苦笑：马非还真有睁眼说白话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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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炳义却没在意马非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说辞，只是听说他和朋友想在京口县投资，不由得上了心。仔细问了问准备投资的额度，投资立项等等，小胖对此非常熟悉，对答如流。听到小胖手头大致有老爹批准的数百万甚至更多流动资金，不由得眼睛发亮，呼吸紧张。又听说这些仅仅是考虑阶段，还没有到具体落实的时候，卢炳义皱起眉头，想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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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非这时候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里品茶，安静地看着他们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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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堂已经收拾整洁，女服务员把门口的几位警察伺候得周到，场面气氛已经彻底融洽起来，根本不像警察打黑行动，反而像政府部门与民间团体的友好联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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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炳义忽然一拍大腿，小胖吓了一跳，却听他说道：“我想起来了！咱们县边上，靠近天京市，京口水库拐弯的地方，有个特别大的度假村！好像是西台一个搞皮草生意的老板，叫吴大马棒开的！你们要是马上动工，怎么说也要大半年，而且短时间投资还未必能收得回来。现在正好空着呢，不如你们把它盘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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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胖疑惑地：“现在那里没有人经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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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有，我还费什么话啊?”卢炳义眯着眼睛，看着两人：“我知道，你们这次投资，主要目的还是把皮德军手下这些地头蛇拢起来！至于投资的事情，反而是次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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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非笑了笑，低头喝茶。小胖雷人有些惊讶：“您倒是门儿清啊，怎么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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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炳义得意地摇摇脑袋：“京口县治安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啥工厂都黄？为啥工人都下岗？不就是有几条鱼搅得一锅腥！就说这里吧，皮德军没出来的时候，有个北方人坐镇，也是看到谁家有钱就去收保护费。谁要是敢不给，各种麻烦事就来了。工商税务、甚至公检法、就连城管都天天上门，你说他还能混得下去么？皮德军来了之后，他上面有人，还能打，比过去更厉害。就算我们这些老公安，也拿他没辙。这小子有硬气功，普通抓进去没用，拿他练沙包，我们自己人都人仰马翻的；要是查帐，偏偏他能找人把帐面平得一点毛病都没有！所以啊，治安底子不好，加上有人野心勃勃，所以京口县想做生意，就必须把这些关系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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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胖听得津津有味：“这么说，我们这样做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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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对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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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啥涅？”小胖不耻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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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把皮德军都干掉了，他的后台又没把你们怎么样，京口县还有谁敢跟你们拿大？所以你们根本就不用管收保护费的问题，你们把皮德军打伤了，多少人都欢呼庆祝，巴不得请你吃饭呢！”卢炳义深得三味。在医院里看到耿红旗的手下居然灰溜溜撤走，就对马非等人印象深刻。加上老爷庙村的体验，更觉得马非等人有些神秘莫测。他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还是跟自己指定的顶头上司王晶说一下的好，掏出手机，当着大家的面打给王副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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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晶接了电话，一边哼哼哈哈一边盘算：皮德军不管能不能复原，跟自己这边的矛盾算是公开了。这次是夏书记派自己亲自拦住耿红旗的路，自己一个非常委、非政法系统的副县长，居然能分配一公安局副局长贴身跟随，已经是众所周知，显而易见的书记派了。如果耿红旗手下的人翻过身来，一定会明里暗里找麻烦。与其如此，不如帮他们找个对手忙乎忙乎，打打更健康啊。对于此类彼此牵制的手段，他也耳濡目染，相当熟悉。接着电话，绕着圈子，已经打定了主意，支持马非等人收编这批混混，并且支持他们在京口水库接手度假村。只要马非和他的合作伙伴实力不俗，就不担心有人闲得没事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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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电话，他很是自得，觉得办了一件让夏书记开心的事儿。看了看表，虽然天色将黑，但夏书记八成还没走，于是背着双手，迈着八字步，悠然走向西头夏建设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