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空睁眼,只有一片黑暗,身体明显在晃动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内心终于安稳了许多。
“你醒了,可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古玄鹤与陈皮一同朝着麻袋旁坐起的人走了过去,蹲在不空的身前询问。
不空顺着那声音,朝着来人伸出了胳膊,声音中夹杂着些许疑惑:“没有点火把吗,怎么这么黑?”
闻言,古玄鹤微微一愣,伸手朝着不空的双眸前晃动了几分。
他们这里虽然有些黑暗,但借着月光,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漆黑。
可是,不空那空旷的双眸里,眼珠子根本没有随着他手的晃动而动,可见是——
古玄鹤明显不相信,起身朝着侍卫身边走了过去,愤然夺走了侍卫手中的火把,搁在了不空的眼前。
“现在,你觉得如何?”古玄鹤举起手中的火把看着不空。
火光随着夜风来回的晃动,发出扑哧扑哧声,炙热的火苗险些烧着那双略有些泥泞的纤细手指。
幸亏一旁的陈皮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了不空的皓腕,才没有让他被烧着。
不空也突然意识到什么,双手缩了回来,微微收敛着下颚,“我是不是瞎了?”
“不是!”古玄鹤下意识的开口反驳,而后又觉得不妥,出言安抚,“定然是你昨日太过劳力伤神,才导致看不见,等回到府中,我这就请皇上召见御医给你诊治~”
话虽如此,可现在不空确实是看不见。
“锦荣她怎么样,盛大人他有没有为难锦荣?”不空避开了他的话题,转而问起他最关心的事情,不等古玄鹤开口,只听不空继续道,“不要骗我,你是知道我能听见你心中所想!”
古玄鹤朝着陈皮瞥了瞥嘴,陈皮置之不理,索性蹲坐在旁边,身子也靠在了麻袋上,望着那漫天的繁星,心神早已游离太空。
见陈皮不帮忙,古玄鹤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都给言明了。
过了好久,也不见不空开口,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古玄鹤猜测,不空现在大抵是很难过的。
“这件事实则怪我,你也不必为我说话,等回了东莱,也不必刻意去与盛大人算账!”他不想锦荣陷入两难的境地。
古玄鹤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不空不争气,都这个时候了,不好好借此机会表明自己的心迹,还要这般藏着掖着做什么,难不成真的要让小姑娘自个挑明?
盛锦荣那粗野姑娘能明白不空的心思就怪了!
“国师大人!”不空突然喊了他的名讳,声音中夹杂着些许不悦。
古玄鹤冷哼一声,“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空嗯了一声,再次倒在麻袋上,紧闭着双眸,周围再次陷入黑暗中,谁都没有看见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然紧握成拳。
船上那些人的心声,他全都听见去了。
大多都是埋怨自己的。
也罢,只要锦荣平安,其他一切罪过他来承担便是。
那些死在海里的船工们,等回了东莱,得好好打点一二,还有自己的眼睛。
虽说这双眼睛已经看过太多俗世,但是他却不想错过锦荣的一点一滴。
翌日。
天刚蒙蒙亮,船舱内就传来一道一道道争执声,是盛锦荣在与盛长靖闹着,要出船舱看不空的伤势。
昨夜也不知是谁在船舱的窗户下方说了些不空的伤势,以及他眼瞎的事情,正巧被盛锦荣给听见。
盛锦荣得知师父居然眼睛看不见了,吓得不行,所以便有了这一幕。
小姑娘将床榻上的枕头被褥全都扔在了地上,故着腮帮子,气鼓鼓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盛长靖的脸色也气的成了猪肝色,感情昨天都白说了,他的女儿胳膊怎么老是往外拐呢?
还有那个不空,什么伤势严重,瞎了,依他之见,不过是想寻个借口,让锦荣闹着去看他一眼罢了,就比如现在,就是不空想要的情形。
船舱里闹的不可开交,父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一个要出去,一个则是堵在门口不让出。
“爹,你让开!”盛锦荣连鞋子都没穿,直接下了榻,一把抓住盛长靖衣襟的一角,将他说拉到了一旁。
盛长靖知道女儿大,心里有所防备,可是没有想到女儿大力气居然如此大。
这一拉一顿,他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若不是扶着了身后的四方小桌,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盛锦荣,昨日爹同你说的话,你难不成都忘记了吗?”昨夜是如何同她说的,难不成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眼看着女儿就要拉开船舱到门一脚踏出去了,盛长靖高声责问。
不问还好,这一问,更加坚定了盛锦荣要出去的决心。
她算是明白了,爹爹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打算再让自己去见师父了,她若是不去见师父,只怕日后良心难安,还有,还有师父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的啊。
如果师父真的看不见了,以后要怎么办啊,师父还那么年轻,她,她不想师父一辈子都看不见!
哐当一声,船舱的门被拉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姑娘连鞋子都没穿,直接推开了阻挡在外的侍卫,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便朝着甲板上跑了过去。
蹬蹬蹬的脚步声仿佛一步一步的踩在心上似得。
不空屏住了呼吸,靠坐在麻袋上,视线盯着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盛锦荣跑的极快,因为不快点,她爹,还有那些侍卫,定然会抓着她不放。
等盛锦荣跑到了不空的身前时,古玄鹤拉扯着陈皮与自己的侍从一块挡住了盛长靖,不让他们过去。
“让开!”盛长靖怒不可遏,盯着古玄鹤身后那抹小小的背影,手上还拎着一双靴子,那靴子明显是一双新的千层鞋,且还是男子穿的大码。
古玄鹤可没有被盛长靖的气势给骇住,昨夜已然忍让了他许久,今儿一早可不会再给他任何面子。
再说了,是盛锦荣自己来找的不空,可不是他们撺掇的。
“盛大人好大的官威,本国师还从不知道苍云国一个六品大臣居然能对东莱一国之师如此无礼的,怎的,是想挑起两国战事?”古玄鹤给身边的侍卫们打了招呼。
“今儿个,谁都不许越过本国师,谁敢,就是与本国师做对,与东莱做对!”
“古玄鹤,你是故意的!”盛长靖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如此。
古玄鹤冷哼,不予理会,反正谅他身后的那些侍卫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