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在京里不仅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如今的太后、皇后也皆出自郭家,若是娶了郭家女做王妃,对于他的将来坐上那个位置,可是平添一大份助力。
“我听说,那燕亲王长得特别俊,而且人又温文尔雅,也难怪郭家那位会一眼瞧中了,她命可真好,可以嫁给满京城小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谢彤珊有些酸溜溜的说着,虽然她没有见到过燕亲王,却也早就听说其他小姐妹说起过燕亲王的长相,而宝亲王,虽然也是王爷,可据说长得差多了,更重要的是,便是宝亲王这般的夫婿,她也不一定能够够得着。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低头看向了锦绣开口连声问道:“对了,你刚才看到过那燕亲王,是不是长得真好啊?快点和我说说他长什么样子。”
锦绣抿了抿嘴,回忆着燕亲王的样子,有些犹豫的开口说了一句:“的确……长得还不错。”
虽然行径怪异了点,但相貌和气度,的确是人中龙凤。
“哈哈,你没把这话和我哥哥说吧,要是说了他非得气死。”谢彤珊看着锦绣一副沉思的模样,突然大笑的说着。而她一想到这点,便越来越想笑,几乎是要将眼泪珠子都给笑出来。
而锦绣想到了谢文清,心中忍不住有些无奈的抽动了一下嘴角,的确,按照她给谢文清的了解,若是听得她方才的话……
她拉了拉谢彤珊的手,轻声道:“你别告诉你哥哥。”
“放心,我才不会大嘴巴呢。”
谢彤珊满足的听着锦绣软软的撒娇声,心里却是嘀咕着,他哥哥可真是霸道,锦绣明明才这么小,就管的这么多。
这边正是想着,那边谢彤珊听得一阵悦耳女声,她转头看去,只瞧见卫灵儿带着几个小姐也走了过来。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谢彤珊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挂上了客套的淡笑开口道:“没什么,时辰不早了,不如我带你们先过去,若是还未开席,咱们先去看会儿戏,祖父特地请了京中有名的班子到府里唱呢!”
“行吧,夏妹妹,你也来了。”
卫灵儿微微翘着唇角,开口对锦绣打了一声招呼。
锦绣自然是露出了微笑,也软软的叫了一声:“卫姐姐。”
卫灵儿只是抬着下巴,客套点了点头。
谢彤珊瞧着卫灵儿这副高傲的模样便觉得碍眼,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笑眯眯道:“咱们快些过去吧,指不定在那边还能遇到我哥哥呢,对了,锦绣你方才过来是我哥哥送过来的吧!”
呃……
锦绣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无奈。
谢彤珊打击卫灵儿的招数,还真是一百年都不会换。
但虽然不新奇,却次次都能够有效,卫灵儿的确在听到她的回复后,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浅了好几分。
她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拉了拉谢彤珊的手轻声道:“珊姐姐,我想看戏,我们快点过去吧!”
“好吧!”
见到目的达成,谢彤珊也是满口答应,还笑着点了点锦绣的鼻子,轻声道:“你怎么这么爱看戏啊!那待会儿到了搭戏台的地方,把戏本给你点。”
锦绣笑了笑,低头跟着谢彤珊一道儿走出了梅林。
不过,锦绣却是没有料到,这自己还没有到点戏的地方,却是好生看了一出好戏。
☆、27|第二十七章
因着这戏班子是谢修特地请了唱与谢老夫人听得,故而设在后院处,也是设在临近园子的一处空地上。
从梅林走过去,路并不算远。
谢彤珊虽然方才打趣着要遇到谢文清,但也不会真的没脑子将一大帮子的闺秀往男客聚集的地方领去,而是另取了一条小径过去。
原本以为不会遇见人,又是让丫鬟在前边探了路,谁料到,刚刚走到园子出口处时,迎面却是撞上了一行人,那一行人都是女眷,撞上倒也无妨,毕竟今日谢府里本来便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可是,那一行人中,走在最前边的两人,却是身着白色孝服……
莫说是谢彤珊和其他人,便是先时自己过生辰时,就已经有过一次被楚玉儿冲撞经验的锦绣瞧了,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她一个小人家家,被冲撞也就冲撞了,可是谢老夫人,如今可是谢家的老太君,不仅占了长,还占了尊,竟然有人敢这般不知忌讳。
便是她那个表姐楚玉儿,今日跟着过来道贺,也是换下素服,穿了带着花纹的淡蓝色衣裙,不然,只怕是连门都进不了。
谢彤珊本就是个炮仗脾气,瞧见这一幕,哪里会不来气。
她停下脚步,挡在了二人面前,怒气冲冲道:“你们打哪里来的,什么人都敢来谢府!”
说罢这话,她又冲着身边丫鬟吩咐着:“都傻了吗,还不快把人打出去!”
丫鬟们这边还未行动,另一边身穿白色孝服的二人却是抬起了头,眼眶红红的看向了谢彤珊,这二人瞧着显然是一对母子,不仅年级上正好合适,便是容貌上,也十分肖似,
那个瞧着像是母亲的那位急急切切大声阻止:“谁敢!”
“这儿是我家,你说我敢不敢,今日我祖母寿辰,不想添事儿,若是识趣的,便给我自己乖乖离开,不然让你们没好果子吃!”
谢彤珊此话刚说出口,突然一个身穿桃色绣花对襟衣裙,做了丫鬟打扮的人却突然站了出来,冲着谢彤珊行了一礼后,开口出声道:“大小姐,不可对长辈无礼。”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
谢彤珊半分没将这个陌生丫鬟的话听进耳里,而且,在这府里,便是自己祖母身边的丫鬟也从来都是对她客客气气,谁敢冲着她这般说话。
倒是站在谢彤珊身边的锦绣瞧着那个丫鬟,却觉得略有几分眼熟,可是一时之间,却也记不起什么来。
而那个丫鬟听得谢彤珊的话,竟也不急不缓的开口说了一句:“奴婢是太夫人身边的丫鬟,这二位,一位是太夫人的外孙女,也是您的表姨。另一位,是您的表妹,也是太夫人的曾外孙女。太夫人还等着见亲人,若是大小姐无事,奴婢便回去向太夫人复命了。”
锦绣听罢这些话,倒是恍然大悟,难怪会觉得有些眼熟,她前几年随父母来谢府的时候,这位丫鬟奉了谢太夫人的命令,曾到谢老夫人屋里来请过他们一家,当然,他们一家子没去便是了。
那名丫鬟口中的太夫人,自然是谢修父亲的妻子,却并非是兰姨太太谢兰和谢修的亲生母亲。而是谢修父亲所娶的继妻李氏。
当年谢修之父,那位谢家太老爷的原配去世后不久,便娶了整整比自己小上十余岁的继室李氏。谢老太爷没啥本事,年纪不算轻,也只混到一个未入流翰林院孔目,不过,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谢老太爷算是官身了。李氏本是商人之女,家中虽然经商,但家境也只能算是吃穿温饱罢了,李氏心大,一心想做官太太,年纪拖了一大把,却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以至于最终只能够嫁给谢老太爷为继室了。
李氏并非良善人,进门之后,便视谢老太爷原配留下的一子一女如同眼中钉肉中刺,加之谢老太爷向来糊涂,瞧见李氏年轻貌美早被迷了心窍,哪里还管的上自己两个孩子。
当时也幸亏谢老太爷的母亲尚在人世,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李氏不善,多有提防。而李氏自己虽然进门头一年便怀上孩子,但只生了个女儿,之后也不知道是谢老太爷自己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反正李氏一直没有怀上,不然等的谢老太爷的母亲去世,谢府里哪还有谢修与谢兰二人的立足之地。
谢修和谢兰二人这般没娘爹不疼,相互扶持长大,自然感情深厚。谢修年长谢兰一截,为了闯个好前途,早早在外求学,对于呆在府里的谢兰即使有心顾着,但总有疏忽之时。谢兰容貌肖母,小小年纪,便出落的十分美丽,也因此惹来祸端。
当然若非李氏牵线搭桥,即使谢兰再美貌,勇诚伯也不可能会见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谢兰。
李氏的哥哥生意做得不怎么样,但对于京城纨绔溜须拍马却是做得不错,当时的勇诚伯,本就喜欢拈花惹草,太夫人落了胎又怀不上孩子,更给他平日寻花问柳平添底气。听得李氏的哥哥夸赞谢兰这个侄女如何貌美,早就心里痒痒了。
而李氏本想利用谢兰在勇诚伯手中讨几分好处,又想毁了谢兰一辈子,所以与勇诚伯约定将谢兰骗到庙中后,让勇诚伯强行占了谢兰身子。
唯一的偏差,便是勇诚伯瞧见谢兰容貌出众,一时之间撇不开手,竟然不想只得谢兰那么一回。
当时谢兰悲愤欲绝,一心想要寻死,但得了更大好处的李氏即使不忿谢兰得了“贵人”青眼,却也使人将谢兰绑了起来看着。直到谢修听闻此事,连夜赶了回来,才让谢兰打消了这个寻死的念头,但谢修那个时候,对于如此局面,却无力回天,唯一能做的,便是豁出去以告御状为威胁,逼的勇诚伯给了谢兰一个名分。
经过这么多事,谢兰自己倒是想通了,想着自己入了勇诚伯府为妾,至少日后不会再拖累兄长,兴许还能够为兄长添些助力。最后,谢兰坐上勇诚伯府派来的一顶青色小轿抬入了府里做了妾。
当年的那些事情,让谢修对谢太夫人李氏痛恨不已,也对自己的妹妹谢兰愧疚至极,偏生后来谢老太爷临终之时,逼的谢修发誓,定要善待李氏。
当时的谢修,已入官场,还未到如今这般如鱼得水,孝道压身,李氏又占了一个长辈名头,他只能咬牙应下。
当然善待是定然不可能,谢修在谢老太爷死去后,便将李氏移到了一处偏僻院落,使人看管了起来。
李氏虽然衣食无忧,可日子也不算好过。
李氏膝下仅得一女谢薇,谢薇自小被李氏娇宠长大,性子娇蛮,谢兰当年还在谢府里的时候,便没少受谢薇欺负。李氏一心想着让谢薇实现自己当年未实现的宏远,嫁入世家豪门。可是谁料到,在一次元宵节外出之时,谢薇被人掳了去。等到被找到,她的身子早被一帮纨绔污了,李氏当时呼天抢地,闹得天翻地覆。谢修却让人将李氏关在后院里,而后找了当初的事主之一,让其纳了谢薇为妾。
谢薇身子不知被多少个男人沾过,那事主当时纳谢薇也是想着可以与谢修攀上交情,可是等到纳了谢薇后才发现,谢修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子,根本便是没有任何感情,也占不到任何的便宜。偏生那个时候,谢薇还怀上了孩子,孩子生父不明,那纨绔当初能做下这种事情,自然不是什么好人,对于谢薇非打即骂,连个下人都不如,在这样的情况下,谢薇生下一女陈婉后,便没再醒来过。
或许是谢薇的结局太惨,陈婉毕竟稚子无辜,谢太夫人提出要将陈婉接到身边的时候,谢修没有反对。
陈婉自小在谢府长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谢太夫人也不知道给她灌输了什么样的思想,竟让她想到去勾引谢泓,当时谢泓已经娶妻,卫家的女人,可不是好惹的,谢老夫人当即便通过陈家给陈婉定了一门家风极严的人家嫁了过去。
陈婉的夫家杨家,虽然也是在京中,但家风极严,根本不允许女人出门,这也是谢彤珊从来没有见到过陈婉和她的女儿杨青青的缘故。
不过,谢彤珊即使从未见到过陈婉和杨青青,但对当年的事情,其实也有几分知晓,如今这二人在她祖母的生辰之日,竟然一身素白孝服入府,而太夫人身边的这名丫鬟,更是态度嚣张。在说完那些话后,也不等着谢彤珊有所反应,那丫鬟竟然径直站直了身体,带着二人想要从谢彤珊面前走过。
谢彤珊脸上顿时气不可遏,伸手指着陈婉与杨青青二人,怒声对着底下一群人吩咐:“将她们二人赶出去,还有将这个丫鬟关到柴房里,不许给吃喝,等到明日再让祖母处置……”
“反了天了,我看谁敢!”
谢彤珊话音未落,突然一阵苍老的声音乍然响了起来,谢彤珊和锦绣二人抬头看去,却瞧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拄着一根拐杖,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挡在了陈婉和杨青青的跟前。
☆、28|第二十八章
老妪一身紫红暗纹杭绸长衣,外罩暗紫菊花纹样对襟比甲,银丝绾成的发髻上,簪金戴银,十分富贵模样。
她的脸上满是皱纹,眼角因为年纪关系,眼皮耷拉,形成倒三角,使之眉眼间带了一丝戾气,而此时她站着谢彤珊和锦绣对面,恶狠狠的瞪视着她们,也使得她明明该是慈眉善目的年纪,神色却因为表情的狰狞而显得有些恐怖。
谢彤珊乍然听到谢太夫人李氏这一声怒吼,吓得她不觉拉着锦绣后退了一步,不过很快的,她便褪去了脸上惊慌的神色,只是梗着脖子抬起头,看着谢太夫人李氏略带讥讽道:“曾祖母,祖父不是说您身体不好,让您呆在院子好好休养。您怎么随意出来走动,也不怕给冲撞了!”
若说先时谢彤珊会惊慌只是因为一个小女孩本能的对长辈有所畏惧,加之谢太夫人一副不善的面孔惊到了她,那么回过神来的谢彤珊,却是立刻褪去了对于李氏的畏惧。谢彤珊在谢家向来千娇百宠,也因此养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当然她的家教也并不差,知晓规矩,按理也不会这般讽刺谢太夫人这个长辈。
可是,谢彤珊是知道这位所谓的太夫人在府里的地位,甚至对于长辈对她的态度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对这一位,也没有任何的敬意。
而李氏虽然被谢修和底下人打压了这么些年,但性子至今仍然没有丝毫的改变,听得谢彤珊一个小孩子竟然敢这般对她讲话,心里怒不可遏,冷哼一声,拄着拐杖朝着谢彤珊和锦绣处走了几步,尖利的声音仿佛是指甲刮在铁片上,嘶嘶透露着一丝阴冷:“所谓卫家的女人,就教出你这样不知礼数的野丫头来,谢修和卫氏没教好你父母,让你父母教出这么个东西,我这个做长辈的,倒是不介意替他们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着,李氏竟然直接抬起手,眨眼间,便要朝着谢彤珊的脸上挥去。
李氏动手太突然,也太快,谢彤珊完全懵住了。
幸得锦绣站在谢彤珊边上,刚看到李氏抬起手,她心中便有不妙的感觉,下意识扯着谢彤珊往后退了一步。只是,锦绣人小、力气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将谢彤珊往后扯了一步,李氏的手还是打在了谢彤珊的肩膀上。
谢彤珊当即便傻了眼,好久回了神,也是心有余悸。她根本没有想到,李氏竟然敢对她动手。她甚至不敢去想,若非锦绣及时拉了她一把,那一巴掌若是挥在她的脸上,而且是当着这么多的外人面前,日后她便不用在京城世家小姐的圈子里混了。
这是要毁了她……
谢彤珊鼻翼微动,喘了几口粗气,眼里透露出了几分恨意,而这恨意也让她眼眶开始泛红。此时,她真想冲上去与这个老妖婆拼了。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她若是跟个疯婆子一般这般做了,才是真正丢了人,也坏了名声。
李氏可不像陈婉和杨青青一般,只是落魄的外人,她让丫鬟将她们赶出去,外人顶多也只说几句谢家大小姐好生威风,为人太厉害了。虽然在她心里,李氏和她没有半分干系,可是名义上,对方的确是她的曾外祖母,也是谢家的长辈。可是让她真的这么算了,她却是不甘心。
锦绣瞧着谢彤珊的模样,自然也看出了她的踌躇,说起来,依着谢彤珊的性子,能够忍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难得了。可是,锦绣看了一眼围在边上脸上神色微异、眼里流露着几分兴趣的那些世家小姐,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今日,不管怎么样,谢家都已经算是丢了几分面子。
如今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控制事态进一步恶化。由她和谢彤珊两个小辈来处理这件事情,恐怕只会让事态恶化。
她有些不确定的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丫鬟,并不知晓谢府的丫鬟伶俐不伶俐,这会儿有没有偷偷去找谢家的长辈过来。思虑再三,锦绣抿着嘴巴对着谢彤珊身边的一名丫鬟轻声道:“你去请舅祖父过来。”
锦绣说完这话,唯恐李氏阻拦,示意那丫鬟赶紧离开,而那丫鬟甚至顾不上福身便赶紧快步离开了。
出乎意料,李氏看着这一幕,却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眼里带着几分精光看着锦绣,落在锦绣的脸上,冷声笑着:“正好,我也等着谢修过来看看,好好问上一问。你这丫头倒是有几分机灵,小模样瞧着,与一个人挺像的,不知道你这命,和她像不像!”
李氏自然是认出了锦绣是谁,即使她从未见过锦绣,可是依着锦绣与兰姨太太有六分相像的容貌,李氏也能够认得出来锦绣的身份,她说完这话,忍不住桀桀笑出了声,眼睛里,充满了恶意。
锦绣也听出了李氏话中之意,李氏这是在拿着兰姨太太姨娘的身份在打击她。她抿着嘴抬头看向了这个害了兰姨太太一辈子的罪魁祸首,一张原本面无表情的小脸上,突然浮起一抹笑容,毫不避讳开口轻声道:“我与我家姨太太自然长得像,我也自是希望能够像姨太太一般漂亮温柔。不过,不知道这位姐姐与姨祖母长得像不像,也不知道,这位姐姐日后的命会不会和那位姨太太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