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几艘木船泛舟湖面,船上站立着随风舞动的纱衣女子,衣袖翩翩,笑声轻盈。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一女子踱步湖畔,面色悲戚,盯着远处歌舞,低泣哀鸣。
这是一首悼亡丧夫的诗歌,女子这样吟出,应是丈夫离世,她心中悲痛。
再看女子装扮,紫黑的宽袖襦裙,青褐布鞋,深色为主,头饰简单,倒像是先秦的打扮。
“入幻。”林寒举起手上的铃铛。
记得寻南墨曾用物体入过幻境,一般情况下,所到达的地方,都是这个物体最初出现的地方。那么,银铃,是不是先秦的产物。
“姐姐想好了吗?”一个男人从林寒身上穿过,与以往有些不同,这里的人看不到,也摸不到她。
“那东西,真的能要了他的命?”女子抹了抹眼泪,看向黑袍长袖的大汉。
“此乃蚩尤猎虎时用的铜戟所铸,后被巫咸中了‘死蛊’在里面,才制成这颗铜铃,你只要晃动他的同时,说出那人的生辰八字,它就会将那人的灵吸进铃铛之内,自此,那人的躯壳就只属于你一人。”
大汉说出这些时,女子很是动心,接过大汉手中的铃铛,看了半晌。
林寒跑近两人,对比他们所拿的铃铛,确实和自己的相似。只是,他们所拿的铃铛是青铜所铸,自己拿的是白银所铸。
女子捏着铃铛,对准湖面的船只,闭眼默念一番,船只慢慢向着岸边靠拢。方才摇摆船头的一群女子已经昏厥,各个衣着暴露。
船舱内走出一个表情木讷的男子,像是宋家少爷所领的那个未婚妻一样,被邪物控制。
“夫君。”女子掩面低泣,“你不要怪我,我是太在意你了,不想你做负心汉。”
“姐姐。”大汉拿走她手中的铃铛,“以后姐夫就是你一个人的了。只是,他自此无情无欲、无......”
“无碍。”女子牵起男子的手,“他只忠于我一个人就好。”
低头,林寒看向地面,女子和男子的倒影,如同被吸干了血的尸体,枯瘦干煸。
直到两人离开后,大汉才转入湖边的树林中。林寒快步跟上。
一个蒙面男子倚树等待,眼中神色淡淡,身子倒是笔挺俊拔。伸出纤白修长的手指,男人瞥了眼递到手中的铜铃,“这吸灵的东西好用吗?”
这声音林寒熟悉......
她靠近先秦时期就出现过的寻南墨,眼中泛出湿气。他,要灵做什么?
他手中的铃铛,让一个正常的男人变成了‘行.尸.走.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回主人,很好用。”大汉鞠躬,“女人使用了铜铃,灵的一部分也入了里面,待女人百年后,整个灵都会进入铜铃。”
“知道了。”寻南墨挥了挥手,大汉躬身离开。
举着铃铛,倚靠树干,寻南墨将遮面的黑布取下,他可真年轻,如同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剪着寸发,眼露幽亮。
原来,从这时候起,他就已经有了那样一双沉冷的眼睛,会映出阳光的柔色和黑夜的寒意。
揉揉鼻尖。
这是他想事情,或尴尬时才会做的动作,现在,那样自然的出现,林寒,真的很想碰他。
从树干起身,再转,向前一步,和林寒只有一拳的距离。
那时候的他,没有现在的个头,与穿着平底鞋的林寒面对面站立,林寒的额头可以轻触他的唇。
稍稍向前一步,虽然寻南墨无法触碰眼前的人,林寒却可以看到他......
将额头放在他的唇边,如同被他轻吻,不会灼烧他的唇,他的身子......林寒,那样放肆的感受着。
他,从林寒的身体里穿过,有那么一瞬间,是两人融为一体的温度,比平时的体温暖了一度......
林寒转身看他。
他也转身,似是察觉到什么,盯着四周半晌。眉梢微蹙,是他惯有的怀疑。眼睛斜向前方,再进一步。
呼吸下方,就是捂着嘴巴不敢出声的林寒。
“谁在这里?”他,有独特的敏感。
是林寒在这里,以后,你喜欢的女人,你的未婚妻。
如果......林寒说了,你会听到吗?
“是我,林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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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镇,精灵楼。
寻南墨在屋子里翻找着东西,小豆、康宇躲在角落不敢出声。
“你干嘛把铃铛给了林寒?”康宇责备小豆。
“我就是觉得奇怪,明明是个铜铃,怎么变成银的了。”小豆嘟嘴,又看了眼面色焦急的寻南墨。
他的这种表情,小豆做梦都不会想到,一个注定只有一种表情的人,因为林寒,生出了其它的面色,绝对是件吓人的事情。
“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康宇点了点他的脑袋,如果能说话,他一定会吼他。趁着寻南墨不注意,他继续比划,“那个铃铛吸收了太多的灵,邪气很重,需要用藏银包裹它压制邪气,中间那块儿玉是辟邪的高古玉,你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见了那样一个驱邪的物品,竟然还敢乱动。”
“那怎么办?我当时就是想在林寒面前表现一下,让她觉得我懂很多的样子。”小豆看寻南墨走了过来,立刻化成了猫。
“康宇,让豚云查查,这块儿玉是不是和尸镯一个年代。”
见他面色淡淡,康宇呼出一口气,“林寒不知道被那铃铛带去了哪里,主人要去战国吗?”
抬手,打断他继续比划,寻南墨催促,“那铃铛的挚友就是那镯子。它如果带林寒入幻,就会从它第一次吸灵开始,一路沿着尸镯的足迹走。”
点点头,康宇捏着玉跑走。
寻南墨看一眼缩成团的小豆,转入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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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内,林寒盯着年轻的寻南墨,想要抬手触碰他,寻南墨却已转身离开。
他,果然看不到她。
林寒摇头浅笑,这里是幻境,自己在做什么?
远处,花香漂亮,林寒知道,新的入幻又要开始了。
视线尽头,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男孩,盯着她不敢靠近的样子。回想刚才,应该是这一对母子在对话,好像是考虑要不要吃了她.....
还没有彻底离开,眼前的一对儿母子突然趴地跑走,原来,是两只成形的狍子。
☆、第8章 .13【尸与邪镯3】
鲁国公五年(战国末期)。都城边郊,鲲阜。
寻南墨领着'入幻工'一同走入村镇,坐落于鲲阜内的'长邑村'。
林寒也被银铃带到了这里。不知为何,她此刻能够被人轻易看到,对于她古怪的穿着,许多人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未免招惹事端,林寒只得偷了一家晾晒的棕色麻布披到了身上。
银铃晃动,引着她走到一座小院前,里面飘出浓浓的药味儿,然而,后味儿里又有一股醉人的香气。
林寒拦下路人打听此地,得知,正是鲁国制香大家鸠髯的住处。
鸠髯,因其制香一绝,各国王公侯相皆使用他制作的香料,他在当地是闻名遐迩之人。
其妻,鲲阜香料世家丘氏之女,村人称此女为'丘夫人'。
再探得知,鸠髯爱护妻子已经是出了名的。
这样一个人,如果妻子死了,想是会疯了的。
爱一个人会发疯,所以,会用疯子的方式来拯救她。
徘徊院门前,林寒肆机观察,不时会有豪华的车马停于院前,却没人能够入院。
不一会儿,挂着医箱的大夫从院中走出,一路上连连摇头,”孽啊!”
林寒推断,这应该就是鸠髯妻子染病的时候。鸠髯心急,谢绝客访。
捏紧铃铛,林寒疾步追去,”先生留步。'
林寒并不知道银铃之意,要她暴露众人面前,就是要她问出尸镯所在。
大夫转身,林寒追问,”这鸠家之人怎么了?”
大夫打量扎着双马尾的林海,觉得眼生,”不知姑娘是哪家人?”
”小女子是将军府的丫鬟,特来此地为将军妻求香料。可是,鸠家最近一直房门紧闭,也不见客......”
大夫感叹,”姑娘来的不巧,鸠髯之妻丘夫人生病了,鸠髯实在没心思制香。”
”那,丘夫人可有大碍。”
”这病倒是不打紧,要命的是,自此丘夫人都不得再闻香料。这种病很复杂,是长年浸泡于香气中所中的毒。”大夫看了眼鸠髯的院子,”一个是制香高手,一个是香料世家,自此再不能闻香,将是世间最惨之事。”
”丘夫人的病症体现在哪里?”
”全身肿痛,四肢乏力,内热盗汗。”
林寒点点头,再问,”你可为丘夫人开了药?”
”药倒是有,多是排除体内湿气的。这长年积累病症,我这医术,可治不好。”大夫摇摇头,转身离开。
林寒跑去鸠家门前,拍了拍。
一小童跑来,还没等林寒开口,直接回绝道:“老爷不见客......”
推着小童要关闭的木门,林寒笑道:“我是大夫,能治你家夫人的病。”
“你真是大夫。”打量林寒奇怪的装扮,小童蹙眉。
“那当然,我不用进去就能闻出你家夫人的病症,是一种‘热毒’。”林寒胡诌一句。
小童再问,“热毒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