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一吓,回道:“小的不是怕出事么……还有,姑爷上次也说了,如果小姐身边发生什么事,让小的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姑爷还特意吩咐我说,要是人不在家里,就让我去监察司找……”
“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了!”姜珠怒不可遏。
“是啊——”来福却是一脸无辜。
“到底谁是你主子!”
“可他是姑爷啊……”来福弱弱的回道。
姜珠气得不轻,“姑爷又怎么了!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奴才!别说我还没嫁给宫翎,就算我真嫁了,你也只是我的奴才!要是你认不清这点,你也就没必要留在我这了!”这家里的奴才本来就不听话,好不容易收服了几个,结果一下又被宫翎收买了去!
“啊!”来福听到这么严重的话,吓的一把跪了下来,“小姐!你别赶我走!”
他今年十四岁,跟宝纹一样,也是四年前差点饿死街头的时候被小姐救了,然后一直跟在她身边。要不是小姐,他现在早就死了。
姜珠见他哭得,面上更是阴沉,“你别以为你没错!为人奴才却擅作主张,还帮着别人盯自家主子!今日他只是让你向他汇报我的一举一动,改天如果他让你给我饭菜里下毒,你是不是也会照做不误!”
“当然不会!”来福不假思索的就回道,“小姐,我怎么可能害您呢!您可是我的恩人!”这时候来福已然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虽然这个明白还是带着很多糊涂。
“哼!下不为例!要是还有下次,我也不赶你,你自己收拾东西走人吧!包括你们也是!”姜珠说着,又转向边上站着的其他两个下人。她刚才呵斥来福是小,震慑众人是大。现在还只一个来福呢,要是时间一长,宫翎再一动作,是不是连他们也要被收买了去?!
简直是忍无可忍!
想着宫翎想要监视她架空她,姜珠对他的印象简直不能更恶劣!她不用想都能知道以后一旦嫁过去自己的日子会过得多惨了!可是她是不会让他如愿的!她挑下人不挑美丑不挑极不机灵,她首要挑的,是这个人忠不忠诚!宫翎就此想要收买他们?做梦!
姜珠见众人开始跪地表决心,心气稍微顺了些。也不再管他们,只是继续看起手上的信来。
这句话的意思还没弄明白呢。
姜珠下意识的又向自己的手看去,可是看了半天,还是看不出哪里有受伤的痕迹。
难道是宫翎在捉弄她?
还是稍后还会有一封信送来?
也是,这可是宫翎一贯的伎俩,他就喜欢接二连三的嘲讽她戏弄她!
而就在她这一念头刚冒出的时候,门外又跑进来一个下人。果然!姜珠嘴角一浮,露出了一抹不过如此的讥笑。可是当那下人把话说完的时候,她的脸色却一下变了。
——“宣侯府六小姐姜珠入宫觐见。”
皇上召她进宫?!为什么?!姜珠一瞬间就想起了刚才荣华郡主走时撂下的狠话,再想起刚才来福说的,她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荣华郡主一定是去了宫府找宫翎结果没找着,就干脆先进了宫找皇上告状!
怎么告状的?无非就是她打了她一耳光!
姜珠想象着可能的场景,汗毛都竖起来了。
可是宫翎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姜珠心急如焚,可是恍然间,她却突然像想明白了什么——宫翎这是想要保她呢!
可是这么做有用吗?
他真的会保她吗?
最后姜珠一沉心,朝宝纹说道:“把剪子拿来!”
……
皇宫内,荣华郡主哭得梨花带雨,“皇叔!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她不过一个小小的侯府小姐居然敢打我,她是一点不把我放在眼里,也一点不把您放在眼里啊!皇叔,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打过我呢,这次您一定不能饶了她啊!呜呜呜……”
边上皇帝裴基听着,整张脸都快揍成了一团,荣华郡主就在这哭了快一个时辰,吵得他脑仁都快疼死了。没法喝止她,只能朝太监开呛,“宫翎呢!半个时辰前就派人找去了!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来!”
太监跪着道:“回皇上,已经派了两拨人找去了,刚才回话说终于在闲云茶楼找着了宫大人,现在正往这赶来呢!”
裴基一听,更怒了,他在这焦头烂额的,这宫翎倒好,居然还有闲心喝茶!他一定是故意的!哼,那到时候可别怪他不帮他了!
一想起罪魁祸首,裴基又是一阵愤懑。打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这姜六不是个简单的,没想到才过了多少天,就给他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敢打荣华郡主,这普天之下只怕也就她一个人了!可她打是打痛快了,结果却把问题扔给他了!寻常人打荣华,随便治个罪就是了,可她现在是宫翎未过门的妻子,他能随便知罪么!他疼荣华是不假,可与之相比,他待宫翎也不薄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让他怎么办!他倒是想打个马虎眼掩过去的,可宫翎这小子怎么就一点都不上道呢!
真是气死他了!
正想着,外面传来回禀,“宫大人到了!”
“让他赶紧滚进来!”裴基闻言,怒喝道。
荣华郡主听到宫翎来了,下意识的就坐直了身,也不大声嚎了,只理了理着装仪容就一个人注视着门口,默默垂泪。
宫翎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仿佛要黏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他也没看去,只朝着裴基就施礼道:“微臣见过皇上。”
“你可终于来了!”裴基沉声道。
宫翎面不改色,“不知皇上这么急的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裴基怒道:“你可知道你那个姜六闯下了多大的祸事!”
“哦?”容翎眉梢一挑,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裴基噎住,他就不信他当真不知情了!
荣华郡主却已忍不住站了起来,“宫翎!姜珠她打我!这个泼妇竟然敢打我!”边说边又委屈的哭了起来。
“是吗?”宫翎却是吃了一惊,“姜六为什么要打你?”
荣华上前一步刚想回答,可一想这事不好由自己说,便一跺脚看向裴基,“皇叔!”
裴基瞪着宫翎,帮腔道:“荣华只是听说你要娶姜六一时冲动才找上门去理论,谁知道姜六胆大包天竟然打了她!宫翎,你看怎么办吧?虽然姜六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可她殴打郡主藐视皇威是事实,朕不能坐视不理!”他倒要看看宫翎怎么收场!
“不知皇上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宫翎皱着眉头反问道。
裴基还没来得及回答,荣华郡主已经抢先答话,“当然是我告诉他的!”
“哦?”宫翎视线转向她,蹙眉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据我所知姜六她温文尔雅谦逊之极,是不可能对人动粗的……”
裴基听到这话,一脸吃屎的表情,他虽然只见过她一面,可她全身上下哪来的温文尔雅谦逊之极!
荣华郡主见他不信,却是急了,她赶紧扑到他跟前就要让他看脸,“怎么不可能!你看,我的脸都被打肿了!”
宫翎却像是被蛰了一下,慌忙后退避开,“郡主!男女有别!”
“宫翎!”荣华郡主见他刚才维护姜珠,现在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委屈的眼泪都出来了。
宫翎并未在意,只是继续面向裴基说道:“皇上,都说审事断案不能只凭一面之词,我们是否应该再听听姜六怎么说?到时候查明确实是她殴打了郡主再治她的罪不迟!”
“哦?她可是你的未婚妻啊?”裴基眯着眼,不知道宫翎打的什么主意。
“王子犯法跟庶民同罪,更何况是臣未过门的妻子呢。”宫翎云淡风轻的道。
裴基一时气急,这宫翎是在打他脸么!宫翎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公平,可他却是明明显显的袒护着荣华。虽然荣华一口咬定是姜六冒犯了她,可他却是知道荣华的秉性的,她可是来告状的,能说自己的不对么,更何况这事一开始就是荣华先撩了人家。
不过那又怎样呢,就算荣华一开始理亏,可到最后打人的却是姜六,没见荣华现在这半边脸都肿的跟什么似的么。裴基暗瞥了一眼荣华,嘴角一抽,这姜六下手真黑。想着,他嘴角一笑,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朕便只好秉公办事了。你也别担心,朕早就召姜六进宫了,现在只怕她马上就要到了!”他可不信宫翎当真能不管姜珠死活,他现在就要看看他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话音未落,便听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启禀皇上,永定侯府六小姐姜珠到。”
“宣!”裴基朝宫翎一笑,便又大刀阔斧的往位置上坐去。
而宫翎,始终神色淡淡,不见悲喜。
姜珠很快被带了进来。这一次她未着丫鬟服侍,而是穿上的自己的衣裳。碧纱裙,月白罩衫,合着那乌发雪肤,当真像是一颗水灵灵青嫩嫩的小白菜。只是现在这颗小白菜却双眸红肿,泫然若泣,一副饱受蹂躏的样子。
这哪还像是那天见到的姜六!裴基见着,立马愣神了。不单是他,就连宫翎见着也是微微晃动了眼神,不过等他注意到某处时,目光却是镇定下来,同时嘴角还浮出了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
“姜珠给皇上请安。”姜珠跪地,声音哽咽。
裴基知道这女人可不像她现在表露出来的那么怯弱,当即收拾起了怜惜的心情,只扬声问道:“姜珠,你可知罪!”
姜珠抬起双眸,幽怨深深的回道:“不知臣女何罪之有?”
裴基知道她是个刺儿头,便冷笑一声道:“殴打当朝郡主难道不算罪吗!”
“那郡主私闯民宅鞭打无辜众人又是什么罪呢?”姜珠不见畏惧,只是期期艾艾的回道。
裴基没想到她这么大胆敢顶撞,一时被问住,转眼看向荣华见她只是低着个头,便知她所说属实,只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岂能就因此被唬住,所以很快又厉色道:“就算郡主这么做了,难道你就可以打她了吗?!更何况郡主去永定侯府朕是知道的,谈何私闯!至于鞭打无辜众人,朕想她必然也是事出有因!”这偏架他是拉定了!
荣华郡主闻言,立即反应过来,“是!都是那些奴才冒犯了我我才打他们的!要不是他们冒犯我,我怎么可能打他们!”
昏君!姜珠心中暗骂,眼中却是又溢出了两行眼泪,“私闯民宅谈不上,鞭打众人也是事出有因,可如果郡主故意伤人,又该怎么说呢!”
“她怎么故意伤人了!”裴基问道。
姜珠垂泪道:“郡主因为宫大人娶我一事心生愤懑,便一心想要毁我容貌,当时她拿鞭子抽我可是有目共睹,而先前臣女可未做过半点逾矩之事!至于那鞭子,若非臣女闪避的快,只怕如今臣女已经无颜面见皇上!”
此话一说,众人愕然,荣华郡主却是大为震怒,“你胡说!我只是想要打你,什么时候想要毁你容貌!”
姜珠没有理她,只是看向裴基,“皇上您听,郡主自己都承认了。”
裴基汗颜,这荣华真的是猪脑子,“就算她要打你那又如何,她只是欲图行凶可事实并未打到你,难道你就能因为这个反过来打她了!”裴基说到这,自己都快脸红了。
姜珠哽咽道:“臣女失手打她可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臣女躲开了那一鞭子,郡主恼羞成怒,后来看到臣女正在缝制的嫁衣,便想将她撕毁,一时撕不掉,还拿起了剪子。那嫁衣是我母亲缝制了思念才缝制好的,一针一线都浸透了她的心血,臣女不忍母亲的一番辛苦付诸东流,这才上去夺剪子然后情急之下不小心打了她……”说到这,她突然一个抬头,看向宫翎,眼泪汪汪,满含委屈。
宫翎正好迎上,看得眼角一抽——来福只说是在拉扯之中姜珠打了荣华郡主一个耳光,可没说是怎么拉扯,也没说是因为嫁衣……
姜珠收回视线,继续又道:“而且,就算是臣女不小心打了郡主,可郡主也是先伤了我,臣女不知道郡主作何还要恶人先告状!”
“我哪里伤了你了!”荣华郡主实在忍不住了,明明她好端端的贵在那,从头到脚好的很!
“是啊,话可不能乱讲,小心到时候朕治你个欺君之罪!”裴基也道,之前荣华跟他说的时候,可从没说伤着人姜六!
“皇上不信么?”姜珠抬起头,泪盈于睫,“那么皇上请自己看吧。”说着,她伸出了刚才一直没于袖中的右手,只见那右手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白纱,而且这纱布的表面还浸透着一种鲜红的颜色。
她一圈圈的将纱布解开,解到最后,露出了一只原本纤细白净如今却血肉模糊的手掌。
触目惊心。
裴基一看,顿时惊悚。而宫翎,亦是变了脸色。
姜珠痛哭道:“郡主想要剪了臣女的嫁衣,臣女心疼便上前抢夺,可郡主力大,臣女虽然最终抢下了剪子,可这一双手还是被划破了!”
“皇上或许不知!臣女自幼跟母亲学习绣艺,如今虽不外露,家母却说臣女的水平已经不在她之下,可是现在……”姜珠泣不成声,“只怕以后再也不能够了……”
“你胡说!”荣华郡主也被那血淋淋的场面震住了,可是她还是下意识的反驳道,虽然她自己都弄不清当时到底有没有伤着她的手了。
“皇上!”宫翎却是已经走到姜珠身边跪了下来,“微臣原本避嫌所以始终未曾发话,可是现在微臣实在忍不住了!看到姜六伤成这样,臣心疼啊!”
姜珠闻言,一阵哆嗦。真没想到这宫翎能说出这样的话啊!简直是恶心死人不偿命!不过这一回就姑且算了。
裴基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来了这一出,当即无言。他原本是存心想拉偏架让他们小两口好看的,可现在都这样了,他再偏帮着荣华不是显得他太是非不分了?一次两次还能说他是宠爱荣华,可到了这份上了,要是传出去,人家不得骂他一句昏庸?
算了算了,这次算他倒霉了!
裴基心里不爽,可不得不认清现实,有时候做皇帝,也是不能随心所欲啊!
“既然这样,那么此事就这么算了吧。你打了郡主的脸,郡主也伤了你的手,我看此事就这么扯平了吧?”他摆手说道。
“皇叔!”荣华郡主却是不干了,“她可打了我啊!”可是等她触碰到裴基冷冷扫来的目光时,却又一下闭了嘴。虽然她飞扬跋扈又冲动鲁莽,可是基本的眼色她还是会看的,皇叔虽然疼她,可他毕竟是皇上,她也不敢太过造次,所以虽然心里委屈的要死,她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