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渐渐暗了下来，季兴歌看了一下表，早过下班时间了，便起身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找出笔记本仔细过目了一遍，把明天的工作记在了日记台历上。刚带上门出来，见隔壁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该不是忘了关灯吧，他推门进去，突然见李琳还没有走，打了声招呼，李琳说在加班，他又是一阵感动，嘴角动了动，但没有说话。他有些不舍离去，但一时没有留下的理由，还是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季兴歌有私驾车，开车刚出大门，突然见高波在马路边路灯下来回踱步，看他焦急的样子，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等出租车，季兴歌没犹豫，走到他不远处，把车停下，开车窗喊道：“高秘书，去哪？急的话，我送你。”
    高波突然见季兴歌出现眼前，非常惊讶和难堪，支支吾吾道：“啊啊，不不不，季主任你忙吧，我，我等人。”
    “那好，我走了。”季兴歌没有多想，半个多小时回了住在市政府第六家属小区，准确一点说是回到了岳父岳母家。季兴歌结婚后，一直住在妻子娘家，一来是自己没有充足的钱买房子，二来岳父家的房子二百多平方米，妻子是独生女，两个老人住不了，暂时住在一起。季兴歌进了门，先把皮鞋脱了，换上拖鞋，弯腰把皮鞋用软布擦去尘土，放在鞋柜里，并摆放整齐。见岳父杨长延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当天的晚报。“爸，今天有什么好新闻？听说股票大跌了？您的那些赶快抛吧……”季兴歌边脱外罩边说。还没等杨长延答话，岳母马小芹从卫生间出来，拿着拖布把季兴歌走过的地板擦了一遍，口里还不停地说：“回来晚了，也不打个电话，你看看，今天又是去哪里了，脚下这么脏，哎哎，别把外衣脱在卧室里，放在门后的挂厨里……”刚要进屋的季兴歌只好转过身子，把外衣挂在了门后的厨子上。季兴歌忙从岳母手里拿过拖布，在地上擦了几下，要去厨房，杨长延说：“我们都吃了，你自己吃吧。”季兴歌忽然有一种失落和冷遇的感觉，小时候无论回家多晚，妈妈总是要等着自己回家一起吃，而现在……他故装笑脸说：“你们都吃了，我自己一个吃吧。”马小芹走进厨房里，边重新热着饭，边唠叨着：“也不知哪辈子造孽了，都到这般岁数了，还伺候老的又伺候小的，白天不够伺候的，晚上也不让清闲……”季兴歌忙进了厨房，笑着对岳母说：“妈，都是我们不好，您这么大年纪了，该享清福了，我们还让您操心，来，我做吧，您累一天了，也该休息休息了，哦，应该到了京戏节目了，您去看吧，我自己做吧……”
    “我都快做完了……”马小芹把一个菜炒了出来，说：“还让我去喂她！”季兴歌立刻明白了，马上去卧室叫妻子杨玉，“小玉，出来吃饭了。”卧室里没有回应，他推门进去，见杨玉趴在床上，他故意朝她的脚心挠了一下，“快点吧，妈又给热好了，要不，她老人家又要……”刚说到这里，杨玉突然坐了起来，朝着他吼道：“又要怎么了？怎么了？你要是不愿意听，你回你家去！你妈不唠叨，跟着你妈过呀！”季兴歌一愣，忽然明白她是生自己回家晚了的气，忙赔笑道：“看看你吓人的样子，我知道你心痛我，我不是刚上任嘛，一切都不熟悉……”
    “呸，你算什么东西？”杨玉干脆站了起来，用手指着他怒道：“我凭什么痛你，你配吗？你也值得我心痛！”看她不依不饶的样子，季兴歌感到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了，仔细一想自己最近没有做错什么呀，再说刚刚升了官职，她应该高兴才是呀？他也站了起来，有意压低声音说：“你小声点，让爸妈听见了多不好，有什么不满的地方直接说出来就是了。”杨玉声音更大了：“你做得什么事，你不知道啊？你还怕人听见了？”季兴歌还是不想与她争吵，说：“我、我也没说什么呀……”
    马小芹过来瞪了杨玉一眼，“你是要气死我？还不快去吃！”杨玉说：“我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咋？”马小芹不解问：“谁惹你生气啦？”
    杨玉没好气地说：“还能有谁。”季兴歌听见了，马上停住脚步，回过头问妻子：“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一回家，你不分青红皂白，尽说些难听的话，当着妈的面，你把话说清楚，别没事找事！”杨玉吼道：“我没事找事？我问你，卡上为什么无辜少了三千元钱？”这一下可把季兴歌问住了，他有些紧张了，不想说出真相。杨玉可不依不饶追问道：“你说呀，怎么不说了？你哑巴了……”马小芹在一边也替女儿审问他。季兴歌还是不想说，这更把杨玉逼急了，她更加恼怒起来，杨长延过来，说：“你们娘们这是怎么啦？凭着饭不吃，在这里闹什么？”季兴歌非常歉疚，上前道：“爸，我们没什么……”杨玉根本不让他说话，“还没什么？你说的倒轻巧，你今晚要是不说出真相，我跟你没完！”杨长延一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忙拉着季兴歌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你实话对我说了吧，我知道你不会胡花的。”季兴歌听了，眼泪都要流下来，忙实话实说了，“爸爸，我给一个同事买手机了。”
    “怎么回事？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女的……”话还没有说完，马小芹和杨玉一起扑了上来，“好呀，我说这三千元不会无缘无故的没有了，原来是给你的情人了，妈，你看他是什么东西了……”杨玉顿时又哭又喊起来。马小芹也生气了，骂道：“季兴歌，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白让我和老杨痛你了，玉玉是瞎了眼，看上了你这个陈世美……”
    “你们吵什么？他还没有说完呢？让人说完，天不会塌下来！兴歌，你、你把话说、说清楚。”杨长延说这话，心里也是没有底，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是这样。”季兴歌说：“我刚当办公室报到，同事赵处长就说刚买的手机被人偷了，她心痛手机，不但没有心情工作，还把第一次办公室会议搅乱了，我要是不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怎么能尽快树立起我的威信？别人会对办公室什么印象？这样下去，办公室还不乱套了？”
    “你就不怕我们家乱套啦？”马小芹听了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满他的做法。杨玉还是不相信他说的，“妈，您别听他编的谎话，他肯定跟那个小妖精有……妈，这第一天就……就这样，以后还不…….妈……”杨玉可真害怕也真哭了。
    “好了好了，事情明白了，就行了，兴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杨长延听了可是放下心来，回卧室去了。此时，季兴歌饭都不想吃了，要去书房，被杨玉拉住，“你当着妈的面，可要把话说清楚，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我们是没法过了……”季兴歌实在不愿意当着老人的面与她争论，用力掰开她的手进了书房。杨玉知道自己的丈夫不会撒谎的，话既然说到这份上，再闹下去，也没有什么好结果，而且让爸妈担心，刚要缓和语气，但一想起那三千元就心痛，气就不大移出来，对着书房的门大声说：“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明天你必须给我要回来，要不我就找那小骚货要，她不给我就找你们的老总要……”
    “别、别，千万别，这样还不把事情闹大了。”季兴歌忙从书房里出来说。
    “大小就掌握在你手里，你看着办吧！”杨玉说完就要回卧室。马小芹大叫道：“先吃饭！”杨玉装作没有听见，大步回了自己的卧室，把门“噔”地闭上了。为了不让岳母担心，季兴歌勉强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回到卧室，见杨玉自己盖着一床被睡了，他暗叹一声，脱衣上床，可怎么也睡不着，白天在办公室里所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半天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不得已只好半躺在床头上，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尽量回想过去的好时光，这也是他排遣烦恼的一个好办法，想着想着一个娇美、清纯的面容浮现脑海，怎么又想起她了呢？为什么一遇到烦心事就会不知不觉地想起她了呢？她现在在哪里呢？她现在过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