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情况如何?”
“启禀皇上,淑妃娘娘胎脉不稳,需要净心疗养……”
“容复华怎么说?”似乎有些不耐烦,景瑞帝打断了答话。
“据容复华所言,自从一开始,便以人体尸身供养雪里胭脂,美人妍具有保持青春的神奇效果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只是,容复华一再声明并不知道印京命案会发生,也不知道为何会发生。”
景瑞帝沉默一阵,把玩着手上的玲珑玉器。
“那雪里胭脂到底是怎么回事?”片刻后,景瑞帝复又问道。
“据容复华招认,自数年前,他从一神秘男子的手上得到雪里胭脂的种子,后来就一直按照那人的吩咐,取新死之人的尸体,将种子置于尸身之上,沉入水中。其后无需操心其它,一年后便将开出花来。取其风干花瓣,便能制出美人妍来。”
“神秘男子?”景瑞帝昂起头,“什么样的神秘男子?”
答话之人伏在地上:“照容复华的说法,这人仙风道骨,出尘脱俗,似乎不是这人间凡俗人物。倒像,倒像是神仙之类。”
“神仙?”景瑞帝轻笑道。
“启禀皇上,自开始起,这容复华便一直如此说明。只是不知他所说是真的还是不过想逃脱罪责而虚构的。”
“清平王世子与几日前离都,这当口也应该回来了。”景瑞帝淡淡说道。
“清平王世子前日与押解容复华的囚车同时回都,与他一起的还有一名女子,乃是容复华之女,目前身居清平王府。”
“宣皇叔觐见吧!”景瑞帝说罢这句,屋中男子躬身退去。门外掌事太监扬起嗓子,宣清平王爷。
“你打算怎么做?”
“不论怎么样,先要保住淑妃娘娘的龙胎,然后,其他的,只能请皇上垂怜了。”容态霙叹口气,道,“虽然我一直坚信我爹的确从来没有亲手害死过人命,这一切种种,也都是天道,而并非人祸。可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容态霙拨弄着手下的几个小药瓶,这是装了黄色雪里胭脂粉末的那些。
“放心吧!父亲昨日进宫面圣,得到了圣上的准许,待会儿你进宫去,只等求了凌淑妃,若是能够顺利安好凌淑妃的胎脉,想必她那边还有皇上那里,都会好说一些。至于如何做,只当进人事听天命了。还有,不论怎么样,父亲都会想办法保得容先生的周全的。”
萧应然这般安慰道,容态霙心中却是别有隐衷,只是听他这样说来,始终不得出口。
由于清平王爷的请求,皇上特别恩准容态霙进宫。萧应然一直陪她到宫门口,等到宫中女子来引容态霙入后宫见淑妃,这才与她分别。只嘱咐一切放心,等到出宫时,自有宫人引导,来与他会合后回王府。
容态霙不敢四处多瞧,只仅仅跟着宫女的脚步,一路上穿花拂柳,也不知转过了多少方向,终于来到了一间屋子前。
那宫女道:“姑娘请进吧!”说完,轻轻推开了大门。
容态霙见她候在门边,并没有进去的意思,便自己进了门。门内一切辉煌耀目,容态霙垂了眼帘,低头走上前去,眼见得前面一方高桌,便低头跪拜。
“民女容态霙,拜见淑妃娘娘。”
“抬起头来。”说话的却是个男子,声音浑厚,有种让人心惊的尊贵。
容态霙心中有些吃惊,微微抬起头来,却见前方坐着的男子,身着明黄衣衫,眉宇轩昂,威严不容侵犯。
容态霙大吃一惊,叩头拜倒:“民女,民女……”却是结结巴巴,连话也说不清楚了。虽说容态霙从小到大,连帝都都没有来过,但这男子,不是当今圣上,还能是谁?
“你将朕的话全然不放在心上吗?”景瑞帝这般说道。
容态霙心中惶恐,连忙道:“民女不敢,民女觉不敢冒犯天威。”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揣度着景瑞帝的意思。忽然想起方才那句“抬起头来”,尽管心中害怕,却仍旧是大着胆子抬起了头。
景瑞帝看见她绝美的姿容,饶是他坐拥天下,后宫女子也多是美丽女子,此刻见了她的容颜,也不禁心叹。
“普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景瑞帝微微挪了挪身子,打量着她的容貌。
“你可有服用过美人妍吗?”景瑞帝突然这般问道。
容态霙并不低头,恭敬答道:“启禀圣上,民女从未服过。”
“哦?”景瑞帝初见她时,她小心彷徨,连话也说不清楚,然片刻之后,便能从容应对了。这时语音中虽然仍有怯弱之意,却仍然敢听从他的吩咐,抬头仰视答话。
景瑞帝莫名觉得有趣,又道:“容复华声称自己从不知服用美人妍会有何坏处,但这样好的东西,却不肯给你服用?”
“启禀皇上,当初美人妍乃是作为雨英医馆一味药材,后来才知有延龄的功效。只是民女从来不曾有过病症,不需服用美人妍。而且年纪尚幼,也不需这位奇药。所以,父亲才从不曾给民女服用过。”容态霙心中着实忐忑不安,但只能强行压制自己心中的胆怯,只盼这番话能够使得景瑞帝相信,也能为日后容复华的案子带来一点点转机。
不需服用么?
景瑞帝打量着跪在下方的容态霙,她今年大概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乃是女子一生中最锦绣灿烂的年纪,凝若滑脂的肌肤嫩若春葱,漆黑丰美的秀发犹如黑珍珠一般,的的确确是用不着美人妍的。
景瑞帝不自觉微微失了神,片刻后清醒过来,复又问道:“听皇叔说,你想进宫是为了淑妃的缘故?”
“启禀皇上,此次淑妃娘娘帝脉有异,若是与雨英医馆的美人妍有关,民女与家父便是百死莫赎的重罪。所以,民女请求清平王爷,希望进宫,都是为着这个缘故。”
“难道初次之外,你便不曾做过其他念想了吗?”景瑞帝这般问道。
容态霙轻咬嘴唇,难以作答。
景瑞帝自御座上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一边说道:“倘若此次你能进宫,便能想方设法为你父亲求情,如果能够顺利治好淑妃,更加有了些依赖的本钱,是不是?”
容态霙感受到身边迫人的压力,似乎令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咬紧嘴唇,硬生生的鼓气勇气,答道:“是,民女不敢隐瞒皇上。”
“容复华于大理寺中招供,不知这奇异命案的来处,对淑妃的病症也是全然不通,你是他的女儿,一身医术都是自他袭来,难道又能超越汝父?”
容态霙道:“民女医术低微,只是近日想通一些事情,所以才敢如此大胆。”
“哦?说来听听。”景瑞帝好整以暇的慢慢踱着步子,拨弄着旁边摆放的茶花,隐隐约约闻到自容态霙身上传来的清幽香气。
“此次奇异命案,父亲的确并不知情,但民女猜想,又确确实实与美人妍有关。美人妍有神奇的药力,能够保持女子青春不老,而且,服用一定时间后,还可以恢复过往年轻容颜。只是,一旦停用,恐怕就会被药力反噬,而且,服用的时间越长,反噬就会越大,所以,才会出现那些奇异的命案还有一夜白头的异事。倘若淑妃娘娘的病症也是因美人妍而起,民女斗胆,请淑妃娘娘暂时以龙脉为重,继续服用美人妍。”
“原来如此。”景瑞帝轻笑道,“照你的意思,只要不停顿的服用美人妍便不会有事,可是,淑妃的美人妍都是从雨英医馆买来,而前段时间雨英医馆的水池已经被毁,再无美人妍可得。倘若淑妃手上的美人妍也服用完了,药力反噬,岂不是比现在还要厉害?”
容态霙取出身上所揣小瓶,道:“雪里胭脂最后一次开花,曾出现异常。所以,留下这些制成的美人妍并未售出,这美人妍虽然有异,但民女曾翻遍医书,以各种方法试验过,这美人是否依旧有保持青春的功效并不可知,但的确与人身体无半点损害。所以,民女大胆……”
“你想要淑妃以自身和腹中帝脉做赌?”景瑞帝森然道。
容态霙情不自禁周身一抖,手上小瓶差点握不住:“民女大胆,只是一己狂妄猜想,绝不敢有任何犯上作乱的想法,一切紧请皇上定夺。”
景瑞帝察觉到她声音中的惊惶之意,不觉微微一笑,自她手中接过小瓶,瓶身上犹留有她的体温。
“来人。”
有太监推门而入,躬身拜倒。
景瑞帝将小瓶交给太监,吩咐道:“你拿此物到太医院,请院使与所有太医商研,看看此物的药力药性如何?”
那太监领命,弯腰退出。
“你到帝都,所作一切,无非是为救汝父。倘若淑妃果真好转,但这世上毕竟有如此多的人因为汝父而丧命,你要如何弥补?”
容态霙伏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到地板上。
“家父行医一生,从来救人性命,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此次事情远非常情,家父一时错虑,乃至酿成今日惨状。民女自知罪重,仍想斗胆恳求皇上,请皇上饶恕家父一条性命,家父有生之年,能够继续行医,救治病患,方能弥补过去一切。民女自小丧母,与家父相依为命,除了民女与家父之外,家中再无他人。民女也愿自请为奴,以己之力,希望能够弥补家父所犯之错,请皇上准许。”
“自请为奴?”景瑞帝听得这几个字,微微一笑,脑海中却不由得回想起前几个月秋狩之时的情景来。
“来人,送容姑娘出去。”
方才带容态霙进来的那名宫女进入,见了景瑞帝行过礼,容态霙茫然的从地上站起,跟着那宫女离去。
走到外面,容态霙这才察觉出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泛出阵阵的凉意。抬起头,察看着此时的天色,却不知道是阳光晃眼,还是额头受伤的缘故,只觉得一阵阵的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