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秋季起,凌淑妃的日子就没有平静过。先是在秋狩之时被诊出怀上了帝脉,朝野震动。然后便是因为美人妍一案弄得差点帝脉不保,其后继续服食美人妍,再然后便是莫名其妙的小产了。整个章华殿便似时常开锣唱戏一般,一日日的没得安生,御医也是轮番的流水一样的一次又一次。这其中,几次沉浮,宫里宫外的各色眼光不知道变换过多少次。
自打小产过后,凌淑妃便一直在章华殿内休养,便连屋子也少出过。对外人,自然可以说是身子不佳,需要清静,而且她也自知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是绝不可能侍寝的,索性便也一起推了去。
暗地里,凌淑妃却从来没有闲着。从得知美人妍真相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开始了精心筹划。虽说刚开始继续服食美人妍是为了保住帝脉,然而凌淑妃的心理也还存着其他的念头,所以,直到后来小产,凌淑妃也从来没有断绝过美人妍的服用。乃至小心翼翼,终于凭借容态霙送来的美人妍撑到了最后。
美人妍的来历的确耸人听闻,但它能够保持女子青春却是不争的事实。不说凌淑妃已经服食了美人妍这么久,绝对不会任由药力反噬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便是冲着这一份奇效,她也不会白白放过。
所以,当她决定继续服食美人妍的那一刻起,便已经下定了决心,随后便让自己的父亲派人前去雨英医馆,果然找到了留下来的种子,这一年以来,一直在偷偷种植。前些日子,雪里胭脂终于开花,而美人妍也果真制出来了。凌成曰已经托人送进了宫中,凌淑妃的美人妍用量再次稳定下来。而这些时间,闷在宫中静养,只怕许多相识不深的人都忘记了她的长相。而服食美人妍后重新焕发光彩的脸庞,也便归功在这些日子御厨和御医精心调养上好了。
这日清晨,凌淑妃一早便起了床,芝兰伺候她梳洗完毕。凌淑妃不住调换着角度,满意的打量着镜中自己容光照人的脸庞。忽而想起一事,道:“昨日可见过福公公了?”
芝兰温顺答道:“回娘娘的话,昨日奴婢已经见过了福公公,也把娘娘精心选过的礼物送到了公公手上,只说这些日子娘娘身子不妥,多烦公公料理之处。如今,娘娘身子已经大妥了,只送上些薄礼微表心意。”
凌淑妃满意的点头,福公公是宫中老人了,能够到如今地位心思能力都是不凡的,这言下浅薄易懂的道理,想来他一听便会明白。
梳洗完毕,凌淑妃几个月来初次出了章华殿的大门,四处拜访这些时日没见过的宫中各女子。某些地方自然又是旧貌换新颜,多了许多不曾见过的脸面。待人接物,也是一般的礼数周到,眸子语气中却是自然而然的心高傲之态。
凌淑妃与诸多女子嬉笑一阵,也不过隔着鼻子肚皮说些后宫女子之间你来我往人情话,凌淑妃倒是有耐心,各个宫里不论品级高低的都一一走过,待得傍晚时方才回宫,一回去便听说福公公早已传了话来,说是皇上今晚要来,请淑妃娘娘早做准备。
皇上已经很久没到章华殿来了,所有宫人都不禁欢喜,凌淑妃得知倒没什么特别表示,只觉得这应是寻常事件才对。宫人们早已备好了热水花瓣沐浴。等到凌淑妃沐浴完毕,准备回自己房中等候圣驾,却见门前站了一众宫人,其中一个赫然便是福公公。
“公公,您这是?”凌淑妃颇为不解。
福公公堆着惯常的低眉顺目的笑容:“娘娘,老奴给您请安了。只是今晚上,只怕要请娘娘屈尊一回了。”
“公公的意思……”饶是凌淑妃一向自负聪明,却也着实不懂。
福公公依然是那副不变的笑脸:“方才娘娘未归,皇上便到娘娘宫中小坐片刻,不巧娘娘身边那贴身丫环芝兰前来奉茶。皇上见了,便和那丫头聊了几句,不想那丫头倒也聪明,谈吐应答很得皇上的心意。”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皇上想来是对那丫头上了心了。”
这话已然说得无比通透了,凌淑妃瞬间便明白了过来。方才她去沐浴更衣,皇上先至,芝兰那丫头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夺得了皇上的喜爱,甚至……
甚至,皇上公然在本属于她的宫殿里,在她的床上,宠信起的婢女来。
凌淑妃不自觉攥紧拳头,却听福公公道:“恭喜娘娘了,您这宫中竟然又出了一位贵人,真是娘娘调教有方。”
调教有方?
凌淑妃心中冷笑,却仍然温柔笑道:“今晚只怕要劳烦公公了,本宫便寻别处先去歇着了。”
“是是是,娘娘凤体要紧,老奴当吩咐宫人,小心安排才是。”
凌淑妃客气道了声谢,便在宫人指引下,寻了个日常空静的院子住了。虽说各色物品福公公早已遣人准备妥当,但因久未住人,到底显得寂静清冷。凌淑妃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终于朦胧睡去。及至天未大亮便又转醒,但她瞧着外面天色,仍旧算着与平时相仿的时间起了身,又在宫人服侍下理好衣衫妆容,这才悠然回了章华殿。
按时候算,皇上自然是早就离了章华殿早朝去了。等到凌淑妃回去时,整个章华殿内寂静无声,宫人们见了她也只是沉默行礼,并不敢多说一句。芝兰更是跪在殿内,身体便如僵硬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