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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本喜贴,一定是他们为请我参加他们的婚礼准备的。
    这段日子来,我是那么坚决,我发誓要把柔娜对我的冷漠还给她,加倍的还给她。但此时,我才发现我的决心是那么不堪一击,我再也管不住自己,猛地冲向餐桌,把那本喜贴抓在了手里!
    我好不甘心,我要看个究竟。
    我急急的往喜贴上一看,却发现根本不是柔娜和刘一浪结婚的喜贴,竟是忆兰送给柔娜的,结婚的是忆兰和我!
    我使劲的眨了眨眼,我以为是我自己没看清。但红纸黑字,竟历历在目,连结婚的日子都那么清清楚楚,就是忆兰的生日那天。
    忆兰的生日,就还那么十多天的光景。
    再过十多天,我就要和忆兰走进结婚的礼堂!我知道忆兰这几天的秘密了,我知道她说的要给我一个惊喜是什么了。我也知道她自己为什么半是幸福半是痛苦了。
    结婚毕竟是人生大事,可却得不到父母的祝福。
    更何况她还背叛了父母,深爱她也被她深爱的父母。
    我也知道刘一浪为什么今天忽然一反常态,变得那么高兴,还对我眼光柔和起来,甚至忍不住有意无意的去看柔娜,掩饰不住自己的深情和喜悦。
    他是知道我再也不会和他争了,他是觉得柔娜从此比任何时候都会安安全全的属于他了。
    我望着手里的喜贴,虽并不是柔娜和刘一浪的,我却并没比先前更轻松,反而觉得肩上有什么沉沉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的心情好复杂,虽然结婚的是我自己,我却感觉不到幸福。我承认,我下过决心要为说出的话对忆兰负责。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迅速,竟那么让我猝不及防。
    柔娜从厨房里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雪儿。却并没有刘一浪。
    谁也没有说话,雪儿也不再对我叽叽喳喳。我不知道雪儿是真亲近了刘一浪,对我开始有了些生疏,还是她也感觉到了什么,变得特别的乖。
    柔娜在餐桌前坐下,雪儿跟着坐在她身边。
    我转过身,准备去我的卧室。
    无论是柔娜和刘一浪就要结婚还是我和忆兰,我的心情都会沉重,为柔娜沉重。但我不会让柔娜看出来,我不会让她知道无论我怎么发誓,我也无法真正做到对她不在乎。
    我只是会让她看到我的冷漠,像她从前给我的冷漠一样的冷漠。
    真的,只有折磨她,我才会感到快乐,痛苦的快乐。
    “寻欢。”不想柔娜却叫住了我,那声音特别温柔,好久好久不曾有过的温柔,姐姐对弟弟的温柔。
    可我转过身,看见她时,却怎么也不觉得她只是个姐姐。
    她斟满了两杯酒,微笑着把一杯递给了我,另一杯留给了她自己。
    我无声的接过酒杯。
    我好难过,我不想看到她的微笑。
    她一微笑,我的心就滴血。有时候微笑比冷漠更伤人,她怎么可以笑,怎么可以知道了我和忆兰的婚事还笑?
    她把手里的酒杯举向我:“恭喜你……”
    没等我把酒倒进嘴里,她早已仰头把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尽。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喝了多少杯,我们谁也没再说话,她看上去比哪一天都快乐。
    雪儿在旁边睁着奇怪的眼睛,无言的望着我们。
    雪儿不会明白,看上去冷漠得只知道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的我,内心是多么痛苦。
    雪儿更不会明白,她妈妈是在强颜欢笑。
    就是我自己,也是喝了太多的酒才看出,柔娜欢笑背后的幽怨。
    柔娜是在借酒销愁。可酒真能销愁吗?
    既然现在会那么在乎我,当初为何要和刘一浪做出那样让我心如刀绞的事来?柔娜,你难道就没听说过,一失足成千古恨?
    更何况我当作忆兰父母说出的那句话,虽然言不由衷,却是君子一言。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人生可以重来,柔娜,我真希望我们谁也不要再这样折磨谁。
    可是我们都心知肚明,世上绝没有后悔药,我们只能在这假装的热情和冷漠里,不断用酒精来麻醉自己。
    走到这一步了,我们无法再回头,我们更不能让忆兰在就要爬到幸福的顶峰时跌落。
    时光在酒杯交错中沉默着慢慢溜走。我依然冷漠,柔娜依然欢笑,雪儿依然好奇……
    直到夜已深,瓶中的酒已尽。
    柔娜起身,去她的卧室,雪儿无声的跟在她后面。
    我也起身,向我的卧室走去。
    身后满是残羹剩菜的餐桌,谁也无心去打扫,冰冷而哑然。
    就在我后脚跨进卧室,准备关门的那一瞬,我回头看了看。
    我看到了柔娜,她竟也对我回过头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会在这个时候回头,是不是我们也心有灵犀?
    但柔娜竟不再像刚才那么强颜欢笑,她看上去那么凄美,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聊斋志异》里身世凄凉的妖精,
    我不能自已,我冲进了卧室,我不要让她再看到我,我已无法再伪装冷漠,就像她再也无法强颜欢笑。
    我得对得住忆兰,是我把忆兰带上了背弃父母的路……
    我反手拉过门,急急的要把门关上,我却听到雪儿“踏踏”的在向我跑来。
    我等着雪儿,但我没有回头。我无法满足她今晚一直好奇的眼睛,我也不能,那些答案即使我说出,她也听不懂。
    雪儿却没有进来,她在门外站住。
    她问:“为什么那晚我晕倒了,你明明回来了却不照顾我,连刘叔叔都不如?为什么妈妈那晚都没生你的气,你今晚却要惹妈妈伤心?”
    话一说话,她就“踏踏”的跑了回去。
    我还是背对着她,但我却知道她没有回头,也根本就没想过要我回头。我第一次感到她那么冷,像她的母亲。
    我有些心惊,我以为她看不透,她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没想到她竟早已看出了她妈妈在伤心。可她到底只看透了她妈妈在伤心!
    但我还是没有转身,更没有去追赶她。我不要向她做任何解释。也许,她对我冷点好,我对她冷点更好。我毕竟无法永远住在这里,她应该趁早对我失去希望。
    我终于拉过门,泪也终于涌了出来。
    如果不是雪儿刚才的话,直到现在我也不会知道,我回来那晚,柔娜要我回2046真是为了雪儿。即使不只是为了雪儿,也决不是要让我看雪儿和刘一浪相处得多么和睦,更不是要让我看她跟刘一浪有多么如鱼似水。只是没想到雪儿那晚会突然昏厥,而我自己在公司过道上的冷漠,让她情急之下只好向刘一浪求助。
    我看到的竟是自己臆想的假象,竟没有看到她真正想我看到的!
    我自责了一晚。
    第二天,我把对柔娜的冷漠一扫而光。但我没像从前那样对她微笑。
    我已明白,冷漠并不是一种淡忘,微笑也并非真正快乐。昨晚,如果我心里真的不在乎柔娜,又何必要冷冷的对她?如果柔娜真的那么快乐,又何必要借酒销愁?
    我只是用了很平淡的眼神,平淡得像面对大街上在我身边来去的陌生人,既无爱也无恨。
    也许这样还是不妥,但我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不过,我却知道在公司里该怎么做,在忆兰面前该怎么做。我要做得比任何时候都快乐,就像真正在忆兰那里得到了惊喜。我看到忆兰也真正快乐了起来,这段日子一直隐藏在她眼里的痛苦,也逐渐彻底消失。午餐时她穿梭在餐厅里,和每个同事打招呼,从来没这样身轻如燕过。
    看到她如此幸福,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在没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我得继续对柔娜平淡下去。
    我故意把忆兰拉到了餐厅的角落,在柔娜旁边的那一桌坐下。我故意一边帮忆兰夹菜一边招呼柔娜。
    柔娜也曾对我点头,但却冷漠得只像应付。她依然改不掉在公司里的冷艳,但我却完全弄懂那冷艳背后的意义。
    我扭头去看窗外的天空,我说:“好好的天气,天边竟有两朵轻飘飘的白云。”
    这么一说,自己竟也轻飘飘起来,竟仿佛自己就是那两朵白云中的一朵,只是不明白另一朵是谁。
    是忆兰?还是柔娜?
    我的快乐让同事们都误会,都以为我在为就要和忆兰结婚多么幸福。
    我一直以为,除了柔娜,公司里的职员都皆大欢喜。毕竟公司里男职员少,又因为地位身份的缘故,对忆兰并不心存奢望,倒是对柔娜抱有幻想的多。
    但我想错了,午餐后大家都散了去,连忆兰和柔娜都最后离开了,我却看到一个女子,侧对着我黯然伤神的望着窗外,手里是我和忆兰结婚的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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