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姬静静听着,不发一语。
“刚好,我手下有两个身具奇异本领的巫女,所以,第一天晚上,我就让她们连夜去了一趟江户,潜入久松家,赶在第二天天亮之前,为我找到了这件久松公子生前穿过的衣物。”他笑了笑,“所幸我的猜测没有错,无论爱恨……他确实是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
闻折柳彻底震惊了。
第一天晚上,谢源源只是凭借自身的特质,偷跑进后宅拿到了一件开启隐藏任务的关键道具,而玉红摇却直接猜透了主线任务的本质,令舒云舒雨连夜下山,跨越千里的距离,直接拿回了久松明的遗物!
他深深呼吸,头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第三个世界,他们是不是有些过于松懈了?
杜子君眸光一闪,神情淡漠如昔,出声道:“你拿回了久松明的遗物又能如何?你不会以为,光凭一张呼灵符纸,就能把他的灵魂召唤回来吧?”
“自然不会。”玉红摇自信地笑了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片古老的宅邸有很多奇妙有趣的地方,其中就包括收藏了诸多先代阴阳师手札的藏书阁,你们有去看过吗?”
杜子君挑起眉梢:“所以,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临时学会了那些正统阴阳师的传承秘法——”
“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玉红摇卷起手中的衣袍,弯起细长的眼角,“凡事做两手准备,总是没有错的。”
闻折柳内心的小人终于泪奔两行,哇哇大哭着跑远了。
……这谁顶得住啊!!
玉红摇手底下的人虽然不怎么行,几次被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玉红摇本人却堪称一个认真起来足以一拖多的挂逼,不仅开局就拿到了足以扭转最后劣势的遗物,居然还自学成才,当真把阴阳术给学会了?!
面对此情此景,闻折柳简直无地自容,真想像内心的小人一样,泪奔到他哥怀里大哭一场。
“人虽然阴,但还是挺努力的嘛。”杜子君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有过多评价玉红摇的所作所为。
珑姬似乎也被他打动了,她上前一步,华衣漫似星河,飘然跃起,这一刻,她不太像是那个满手血腥的人鱼姬,更像是未曾与久松明相遇前的,不染尘世的天人。
九重宫阙上的血水已经不再大规模的往下冲刷了,只是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流,血湖中心显出涟漪一圈,是她凌空点在上方的痕迹。
“所以,你能为我把他召唤出来?”她问。
玉红摇斩钉截铁:“是的,我可以。”
珑姬笑了:“那你把他召唤出来,于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玉红摇道:“您恨他,不是吗?您可是海底的人鱼,是身份高贵的公主,他作为一介凡人,居然把您囚禁在这里长达数十年的光阴,他就这么死了,您也很不开心吧?把他的灵魂重新召回现世,您大可随意处置,全凭您的喜好。”
珑姬脸上的神色淡淡的:“所以你觉得,我如此大费周折,是为了报复他,对吗?”
玉红摇垂下眼睫,脸上显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不是这样,那还能为了什么呢?”
珑姬的眉心轻轻蹙起,闻折柳也沉下心来,他咬住嘴唇,蓦然开口道:“不对!”
这一声堪比成步堂龙一在法庭上喊出的“我反对”,立即就将珑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小孩子,你又有什么见解?”她的眼眸沉沉,当中宛如酝酿着两汪星光,致命的星光。闻折柳心里有数,如果他不能完整叙述出自己构思的回答,很可能立即就会被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人鱼姬手起刀落。
“你不恨他……不,说不恨也不是完全正确的,与其说恨,倒不如说,你对他的感情非常复杂吧。”闻折柳的眸光清澈明朗,无所畏惧地与珑姬对视,“在说出我的看法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
珑姬歪了歪头,不置可否地凝望他。
闻折柳问:“你为什么要用那样繁琐的手段杀害久松公子另娶的三个新妇?”
还不等珑姬回答,玉红摇就率先笑出了声:“小朋友,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女人的嫉妒之心有多可怕……”
他瞄了一眼珑姬手中提着的狰狞若魔神的般若面,复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闻折柳只是看着珑姬,坚持道:“你的血为若紫改换容貌,帮助她得到梦寐以求的美色,但与此同时,她心中永无止境的贪欲也被滋生出来。你操纵她送给栗梅黄金,送给御召茶美酒,这些都让她们陷在无法自拔的欲望里,如果真的要报复,你大可直接杀了她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的问题掷地有声,杜子君难掩欣赏地看了他一眼,玉红摇眉心微皱,脸色逐渐沉下去,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
“是啊,”珑姬呢喃道,“为什么呢?”
她盯着闻折柳:“你能看出我的本意,说出个所以然来吗,小孩子?”
这时候,贺钦还没下来,口袋里的传讯符纸一闪一闪,也不知道他发来了什么讯息,可面临着珑姬压迫力极强的凝视,闻折柳只得一动不动,任由它不停闪烁。
他深吸一口气,说:“你……你想让他后悔。”
“‘人世间的欲望丑恶如斯,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在久松公子临终前,你曾经这么问过他,对吧?”他接着道,“你让他看遍三位新妇为了喜爱之事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丑态:若紫追求美貌和他的宠爱,又受了你的教唆,间接为另外两个人送去要命的黄金和美酒;栗梅不吃不喝,只是把自己关在屋中数金子,直到骨瘦如柴,神态可憎;而御召茶日夜沉溺烈酒,喝得如同怀胎十月的孕妇……你让他看见这些,不就是为了告诉他,他留恋的家庭圆满的幸福有什么好,还不如和你一起去追求长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