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却在此时阴阴的道:“别的事还可以众议,唯独此事已经不可众议了,恐怕越议会使人心越乱,主公,你还是……还是一人独断吧!”
吕布疑惑的看着陈宫,感觉陈宫这话里好像有话,但一时也想不明白。于是也就在一番沉吟思量后,还是对陈宫打着太极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这事……总之还须明日才能决断……”
然而,吕布却不曾料到,就在他话音刚落时,毛晖呼地一下站了起来,瞠目大喊道:“主公,实言相告,你愿意战也得战,不愿意战也得战了,投降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吕布大为惊诧的看着毛晖,反问道:“这话何意?”
不待毛晖解释,只见徐翕已从背后取出个包袱,往吕布面前一礅,随之打开来……吕布定睛一看,惊得“哎呀”着跳了起来。
包袱内原来滚出一颗人头,瞪着双目。这颗头颅原有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侯谐的人头。
“你们,你们……”吕布为之气结,也明白了这几人今夜说话底气比较硬的原因。他们竟连先斩后奏的把曹智的来使侯谐都给杀了,这投降之路是走不通了,吕布也的确没机会再议“降与战”了!
在吕布怒目离案而起,指着陈宫等人正要斥责时,陈宫、徐翕、毛晖各自拔出佩剑,“当啷”地往地上一扔,齐齐再次跪地道:“我等擅自诛杀曹智使臣,料知是大罪,不求赦免,任凭主公发落吧!”
吕布再一次气结,他看了看血迹未干的人头,又看了看三柄剑,头脑里顿时一阵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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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卷着枯叶在低空打折呼哨飓过,天终于放晴了……下邳城西北的一处空旷场地中数百面大旗殷红如血,犹如血海扬波,猎猎飞扬着。
整齐的蹄声有条不紊地响起,一队队盔甲鲜明的骑士,鱼贯地列队而出,逐渐形成了一支钢铁般的洪流,滚滚浩荡,迎风奔驰。
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持续了许久,曹军主帅曹智背脊挺得格外笔直,目无表情的看过帅台下整整齐齐的部队……他的眼睛看到哪一处,那里便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巡视一周之后。曹智缓缓举起双手,然后,落下!
四周的欢呼声,突然如同刀斩一般戛然而止。一张张粗扩的脸上,一双双热切的眼神看着这位心中的偶像。千万人的场地,除了战马的嘶鸣和狂风卷动大旗的猎猎风响,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今日是验证曹智提出的“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计谋运作成果的日子。今天吕布应该会有回信送来,没有信的话,那就只有侯谐的尸体了,能不能提前结束徐州之战,就在今日一举。
曹智为此问题的预想,昨夜想了一夜,他盘算前后,得出的结论是:吕布投降的几率颇高!
曹智非但向吕布伸出求和和冰释前嫌的橄榄枝,还将他心头肉的貂蝉原封未动的送回……吕布面对城外十五万大军,又无外援可寻,曹智想来想去吕布会降的。
曹智很希望吕布现在能做出明智的选择,投降对他们双方都有好处,更对曹智目前的困境有好处。
曹智在昨天旁晚接到了孙策率部突袭广陵的急件,孙策竟想趁他与吕布胶着之际,突出奇兵,到徐州来分得他的一杯羹。还好陈登提前有多准备,孙策的奇袭,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战果,但往后就说不定了。
曹智连夜作出调整,派了曹洪、夏侯惇带兵驰援陈登,务必要他们守住广陵……但这让曹智更急迫早日结束徐州与吕布的战事,好更大限度的调整他目前的战略部署。
战事意外扩大,后方遭受天灾,军队粮草告急,这些问题一下子更急迫的困扰了曹智,使他迫切的希望吕布接受“议和”之举,曹智甚至想好了暂时答应吕布出任徐州牧一职,以换取暂时的罢兵。
但曹智不是神仙,心想事成更是不可能。侯谐的嚣张,陈宫的出狱,这些意外情况都促使了他的计划功败垂成。只是他此时还看不透许多东西。郭嘉等人或许对此番计谋持有保留意见,但此时也不好过多泼曹智的冷水……
从天亮到现在,各路曹军将士开始出营集结,拭目以待今日下邳城内的吕布会选择投降,来结束他们在这个恼人雨季里的战斗。还是在这春风渐起的时节里,再次陷入一番苦战?
过了立春所有立于城外的曹军将士,都觉得风儿变得软了些,绚丽的中军大旗在半月以来难得的这个丽日里,轻轻拂动。
曹智立马于帷帐前,他已经结束了今日二个时辰的巡视、检阅,曹智觉得身体有些乏了。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也可能是今日提前出来巡营的结果。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下,曹智离得下邳城那么远,依然能清晰地看到白门楼上飘扬的吕军大旗……
“主公,我们上泗河崖吧?那里可以看得更清楚!”郭嘉早已看出今日的曹智心绪难凝,便提议上南城外的泗河崖制高点,等待曹智日思夜想的结果。
“嗯!走吧!”
曹智轻轻一挥手,一队骑兵率先启动,出塞左一拐,直奔泗河崖而去。曹智的典韦和几百亲卫的护卫下,与郭嘉、荀攸一起打马缓步上了泗河崖。
河崖上真的能一览白门楼上的情形,而且曹智立马于上,也不觉得冷。俯身看泗水河时,竟然发现刚开春的河面上,已经引来了欧鹭。应该说看到此情此景,很是能引发诗意的。
但此时曹智非但没这份心情,也没那份意境……
曹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身旁的郭嘉眼里,郭嘉眉头不由一皱。以他的睿智,他发现了曹智的浮躁。作为一名即将,或者说已经在治理于天下的人来说,有这份浮躁,不应该,很不对!
“公达、奉孝,春天已经来了,许都的梅花该死开放了吧?”曹智突然对着身边两位谋士说道。
一直在沉思的荀攸,闻言,立即明白了曹智的意思,他看了隔着曹智半个身体后的郭嘉,便道:“主公是想回去赏梅了吧?”
“哈哈……知我者……咚咚咚……”
曹智还未说完荀攸知他心事,就听下邳城内锣鼓喧天,一下子就把曹智等人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这锣鼓声代表了城内守军有重大事项宣布,曹智也知道决定他能不能回许都赏梅的时刻到来了。
没有大声的斥骂,没有人声鼎沸的喧哗,甚至没有一封箭书之类表达意思的书信往来。站在泗河崖上的曹智只见白门楼上人头传动,一个个应该是身穿高级将领铠甲的将军和身穿官服的徐州官员悉数上了城楼,一个个面对城外曹军、曹营,面对泗河崖上的曹智等人而站。
此时由于双方离得距离颇远,是看不清双方具体面容的。但双方都感觉看清了对方的面目一般,静静地对立了会儿……吕布知道曹智正在城外看着他,曹智也知道吕布一定立在白门楼上。双方都很紧张这一刻的抉择和结果,双方的人马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偌大一个战场,霎时间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突然,白门楼上一条绳索,绑缚着一物被摔落了下来。绳尽时,吊在下邳城半空中的物体,被激荡的左晃右摆。
“噢……”城下曹军将士见到这一幕,一阵叫嚷,随后就有人看清了那是一具无头的尸体,再接来就相互窃窃私语的询问着,“这是谁?”
曹智离得比那些士兵还要远,但他一看到白门楼上抛下一物时,就明白了那是侯谐的尸体,那是吕布不降死战的表达,那是他无法回许都赏梅的标志。
“那是侯彭相……”
终于有曹军士兵认出了无头侯谐的身份,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所有曹军士兵都明白了,他们在这个春天里的新一轮苦战即将开始。
典韦听到了崖下士兵惊涛骇浪般的议论,他打马在河崖上转了一圈,回到气得正在发抖的曹智身边时,拱手要求道:“主公,我立刻去查验一下那是不是侯彭相?”
“不……不用了!”曹智止住身体的颤抖,说完了这句话的他身形一正,戾气突升,表明他已经结束了这次计划。他在承认失败的同时,咬牙切齿的对典韦道:“传令于禁,传令各军,开始进攻……拿下下邳城,寸草不留!”
“遵命!”
泗河崖上在曹智一声令下,顿时人叫马嘶,数骑在重重的回答应命后,迅速窜出,一路高叫着,一路挥动着他们手中的令旗,打头的一面更是清晰地印有“斗木獬”的令旗。
“斗木獬”令旗是重新接掌南路大将于禁的信号旗,飘飘的旗帜,从崖顶一跃而下。接着还有其他各路将领的令旗,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直向下邳城外的东、西几个方向疾奔而去。
曹智下达了总攻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