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在江陵城外等了两天,当他听说曹冲已经到了一百里之外的郝**,估计曹仁的心也快急得不行了,这才派凌统带着一千人和几千民夫守营,自已带着人出了大营,让水军逆流而上,做出一副去救援夷陵的样子,实际上水军只有一千人,而他带着吕蒙等人八千大军就伏在十里外一个隐蔽的山里。只要曹仁一出城劫营,凌统就会缠住曹仁,不到半个时辰,他就会杀到江陵城下,先合力剿杀了出城的曹仁,然后再攻江陵。
其实对他来说能不能攻下江陵城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只要能斩杀曹仁,他此战就算功德圆满。要知道曹仁可是曹操最亲信的宗族将领之一,在曹军中素有勇名,在长坂坡打得刘备狼狈不堪。现在又是镇南将军,位高权重,如果一战斩杀曹仁,对曹军和刘备的震憾都不可小视。
出乎他的意料,曹仁不上他的当,他是出了城,可没有去城南劫营,却转到城北和李通合兵一处,赶往夷陵。周瑜半喜半忧,喜的是曹仁出了城,自己有机会在野战中击败他。忧的是攻城没有机会,而曹冲就在百里之外,他的骑兵速度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杀到跟前,别自己还没抓住曹仁的踪迹,却先被曹冲给堵住了。他考虑了好久,和吕蒙等人商量了半天,决定还是带着人向夷陵靠拢,尽可能的捕捉战机,就算抓不住曹仁,也要把甘宁顺利的接应出来。他沿着江边和水军相伴而行,一旦遇到曹军大部队,他可以立刻上船扬帆而去。
他没有想到,老天这次还真照顾他,起程不久,他就接到了甘宁送过来的消息,说甘平被满宠缀上了。看样子曹仁要先打他,然后再解夷陵之围。周瑜一听大喜,不管怎么说甘宁在夷陵困守要把曹仁吸引出来的目的是达到了。他立刻派人和甘平联系。让甘平带着曹仁在山里转了两天而不是立刻赶到夷陵会合甘宁扬帆远去,就是为了让他能赶上来抓住曹仁。
夷陵城外的长江边,甘宁的锦帆大船早就准备停当。如果不是为了吸引曹仁出城,甘宁早就弃了夷陵城跑了。这场奇怪的战役到现此为止,看起来双方都成功了。
周瑜昨天晚上就接到了甘平的消息,他已经被堵在山里,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周瑜立刻督军急行,赶了大半夜路,终于在甘平全军覆灭之前,将曹仁截住了,不过他没想到李通拼着两败俱伤,已经斩杀了甘平。打通了前进地道路。
“命令前锋吕子明,立刻上前咬住曹子孝,缠住他。”周瑜略带着兴奋的说道。
吕蒙闻令,立刻命令全军放下辎重。轻装前进,三千人不再隐藏身形,纵身大喊,在山谷里狂奔。
曹仁看到了隐约可见的吕字战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头掠过一丝悔意,自己为了争个面子,想来夺回夷陵,没想到周瑜在江陵城上没占着便宜,却又一次在野战中堵住了自己。他现在还有两千人,可是这两千人在山里转了两天。刚刚又经过一场恶战。就要面对士气高昂地八千大军,凶多吉少。十里之外的山谷那一头虽然还有满宠一千人,但兵力还是大占劣势。
他正在准备死战,对听前面一声喊,抬头看去,正看到甘平的大旗缓缓倾倒,不禁长出一口气。甘平被击溃,那么前进地道路就算打通了,至少他不用被人堵在山谷里恶战了。正在想着,李通那个亲卫满身鲜血的跑到他的面前,话还没说,先痛哭失声。
曹仁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压得他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李将军斩杀甘平,自己也受了重伤。”那个亲卫泣不成声,“李将军请将军速速向前与满将军会合,冲出山谷。”
曹仁顾不上多想,一时忘了身后已经看到身影的吕蒙部,大步跑到李通面前,一把抱住李通:“文达,文达,你怎么样?”
李通勉强扯了扯嘴:“将军,切莫停留,速速出谷。与满伯宁会合后,不要去夷陵,转到北面大路上去。”他说了几句已经喘得不行,本来就不好的脸色越的苍白,两只血淋淋的大手死死揪住曹仁的手臂,带着期望地眼光看着曹仁。
曹仁明白他的意思,连连点头:“文达,你不要泄气,我带着你一起走,我们还有两千人,他们没这么容易杀过去的。”
李通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军,周公瑾等了几天的机会,岂会放过,将军走了,这里才更安全。”他松开手,用尽全身地力气抬起手指,指着前面的山路,用力推了推曹仁。
曹仁后悔莫迭,他和李通关系很好,官渡之战后他征战汝南,和李通多次合作,交情颇深,是多年的老朋友,没想到这次却看着李通倒在自己的面前,还是因为他地原因。要不是自己斗气,李通进入江陵城帮助自己守城,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文达……”曹仁虎目含泪,泣不成声。
“将军……快走……”李通气息越微弱,缠在腹部的大氅已经被血浸得通红,眼神也散乱了起来。他推着曹仁的手已经没有了力气,只是扶在曹仁的手臂上,无力的晃动着。
“不行!”曹仁红着眼忽然大吼起来:“我不能让这些竖子拿着你的人头去领功。”他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护着李将军先走,我亲自断后,江陵城外我能杀个来回,今天我也能把你**去。”说完不顾李通眼神的焦急,命人把李通扶上战马,立刻向前去会合满宠。
“派人通知满伯宁做好接应准备。”曹仁朝李通地背影大叫了一声,拔刀出鞘,对着只剩下二百多人地部曲高声大喝:“跟着我去打那些江东蛮子!”
“打蛮子!”牛金大吼一声,拔刀出鞘,抬腿走到了山道中间,昂然而立。
部曲一见曹仁威,也跟着破口大骂。紧握武器,走到山道中间,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飞奔而至地吕蒙部。曹仁飞身跃上旁边的一块大石。纵身狂呼:“强弓手准备——”
剩下的五百多强弓手全部引弓搭箭,斜指前方,箭族闪着寒光。
“射——”曹仁猛挥手臂。
“唰——”长箭疾飞而去。
吕蒙一马当先。他看到了挡在山谷的曹军,不免有些诧异,不过略一思索也就释然了,曹仁是谁啊,面对着当初地两万大军都敢带着十几个人冲营的狠角色,怎么会看到八千人就跑。不过不好才好呢,正好割下他的人头。正想着,他听到了曹仁那声呼,连忙高喊一声:“举盾——”奔跑中地江东士卒闻声将盾牌遮在面前,继续力狂奔。几十步的距离只能两三次箭,只要冲过箭阵,就可以凭着人多的优势展开肉搏,一旦抓住了曹仁。那可就是大功一件,比拿下江陵城也不差多少,加官进爵都是小菜一碟。似乎唾手可得地富贵让江东士卒们斗志高昂,浑身上下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只恨腿短,不能一步跨到曹仁面前去斩下他的级。
吕蒙一手举着盾牌飞奔,一手从腰里抽出了长刀,率先迎上了站在阵前的牛金。
“杀——”
“杀——”
两人如同生死仇人,一见面就使出了浑身力气,对砍了三刀,强大的冲击力将牛金撞得立足不稳。连退三步。靠着身后的士卒才收住了脚步,他站直了身子。强忍着胸中翻腾的气血,深吸一口气,暴喝一声,再次迎了上去。
吕蒙带着冲劲而来,占了不少便宜,却也被撞得不清,一口气差点没换上来,心下对这个当初三百人几乎冲破凌统战阵的悍将也是佩服不已。不过此时不是惺惺相惜的时候,他吐出一口带着些血丝的唾沫,怪叫着举刀又冲了上去。
两员猛将搅到了一起,身后地亲卫们也跟着杀了上来,拼命护住各自的主将,在不到十步的山路上展开残酷的厮杀,刀光霍霍,残肢断臂横飞,鲜血不要钱地泼撒着,惨叫声不绝于耳。
狭窄的山路开始帮了甘平的忙,现在却帮了曹仁的忙。周瑜地大军被堵在山谷里,不能一拥而上,反倒成了曹军的强弓手的好靶子,根本不要瞄准,只要不停的放箭即可。猛烈的箭雨压得江东士卒都不敢放下盾牌,还不时的有士卒被从缝隙中穿过的长箭射伤,出一声声惨叫。
周瑜也纵马站到了山坡上,看到了前面厮杀正酣地双方,他马鞭一指,命令弓箭手上前支援,又命令韩当、周泰带着最精锐地亲卫上前随时准备接应吕蒙。
曹仁军带的长箭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一轮急射之后,不少强弓手已经没有长箭可用。他们收起了弓,拔出长刀,举起盾牌,准备上前肉搏。
“击鼓,缓步后撤,不要硬拼。”曹仁沉着下令,指挥人在身后地山道上挑险要的地形布起防守阵形,然后命令牛金且战且退。牛金闻令,猛砍几刀,逼在眼前凶悍的吕蒙,带着人急退。吕蒙哪里肯放,步步紧逼,死死咬着牛金不放。牛金一边招架,一边大步后退,连退几十步,直到有守兵借助地形挡住了吕蒙,这才转身狂奔。
曹仁作战经验丰富,他当年跟着曹操刚刚起兵的时候,这种落下风的仗打得太多了,只是自从官渡之战以后,曹操打仗就是占上风的时候多,曹仁那些保命的招数用的机会不多了。今天他被李通的死一激,有些糊涂的心思立刻清醒过来,当年用的这些战术也立刻浮上了脑海。他把剩下的两千人按曲分成十组,每隔几十步就放上一曲人马,接应退下来的将士,堵住吕蒙打一阵,看着后面准备得差不多了,立刻撒腿就跑。吕蒙为地形所限,只得挨个攻取曹军依靠有利地形布成的小阵,几个回合下来,他的部队损失较大。只得让周泰顶了上去,自己带着人下去休整。
曹仁的人没得换,只得这么硬撑着。实在危急的时候曹仁自己都拔刀上阵了。苦战两个时辰之后,只剩下五六百人的曹仁退到了谷口,遇到了早就严阵以待的满宠。
“将军速退。这里我来守着。”满宠一脸杀气,看着杀到地江东军咬牙切齿:“文达就在前面,时间不多了,将军快去看看他吧。“
“伯宁小心,周瑜已经分兵绕道来断我们的后路,你不要恋战,略挡一下就快撤。”曹仁喘着粗气吩咐道,他很细心,一直在注意周瑜军的动向,他现吕蒙从退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下意识地想到了吕蒙可能绕道来截他的后路,所以立刻加快了撤退的步伐。
“将军放心,满宠明白。”满宠头也不回,长刀猛然下劈:“放箭——”
曹仁看着满宠依山而建地防守阵势。长出了一口气,带着残兵急退。他看到了李通,李通已经死了,脸色白得象襄阳刚出来的纸。无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蓝蓝的天空,一脸的不甘。
曹仁掩面而泣,他在身上擦净了手上的鲜血,轻轻的抚在李通的脸上:“文达,你放心去吧。”
被李通的死激红了眼睛地的亲卫带着一种怨恨的眼光看着曹仁,手里紧握着战刀。要不是曹仁是镇将军。估计他已经拔刀砍上来了。曹仁的亲卫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对曹仁不利。曹仁却视而不见。亲手抱起李通的尸身上了马,看了一眼正在与江东军厮杀的满宠,纵马而去。
周瑜很恼火,他的计划出现了点意外,事情就完全变了样。他带着八千人前来堵截曹仁,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一步,甘平已经战死,曹仁面前只有援军没有敌军,这本来用来限制曹仁骑兵优势地狭窄山路反而成了曹仁的优势,八千大军在山谷里挥不出来,被曹仁步步阻击,打得窝囊之极。他知道山谷外面还有满宠的一千人,曹仁只要出了山谷就可能向北拐上大路,一上大路他的骑兵就没人能跟得上,自己就算把其他的人全部杀死,也没有办法抓住曹仁了。
这未免有些遗憾。
所以他在山谷里略一思索便决定让退下来休整的吕蒙带着人从旁边的绕了过去,力争把满宠和曹仁地后路给断掉。不过曹仁退得太快了,吕蒙还没到他身后,他已经出了山谷,扬长而去。吕蒙没有能堵住曹仁,却险些堵住满宠。与周泰、韩当激战正酣地满宠已经被曹仁提醒过了,一直在注意身后的山路,一听说出现了江东军,立刻留下二百人断后,收拢了军队掉头就跑。
绕了一圈地吕蒙又扑了个空,与满宠失之交臂。
一出山谷,周瑜的大军终于有了施展的空间,吕蒙等人在大路上放开脚步,跟着满宠和曹仁一顿猛追。鲁肃见越跑越散的阵形,不禁有些担心,纵马赶到周瑜马前:“公瑾,这么追下去可不好,满伯宁和曹子孝都是名将,可别中了他们的反击。”
周瑜笑道:“你放心,曹子孝两千五百人几乎全折在谷中,现在最多还有五六百人,满伯宁现在大概也不过如此,他们面对我大军只能逃命,哪里还敢回头,乐进四千人还在夷陵城下,离这里近一百五十里,这一时半会根本赶不过来。”
鲁肃还是有些不放心:“万曹仓舒的人过来接应曹子孝呢,他可有两千铁骑,这二百里不过一天时间就可到达,也许他就在前面哪个地方埋伏着,就等我们冲进去呢。”
“不妨事,我命令他们追到漳水即可。如果在漳水边还追不到曹仁,我们就立刻停止追击,甘宁已经入江,转道漳水接应我们。”周瑜胸有成竹的笑道。
“如此甚好。”鲁肃也笑了:“漳水还有二十里就到,想来曹仓舒也不会这么快,不过要想抓住曹子孝不怎么可能了,他的骑兵太快了,此时只怕已经过了漳水,至于满伯宁,倒是有点可能,有甘兴霸在前面候着,说不定会等个正着。”
周瑜哈哈大笑,一提马缰,纵马向前。
曹仁跑得快,可他要到漳水的时候听说江东水军把漳水可堵住了,立刻知道大事不好,不敢再向前走,扭头就沿着漳水向上游渡口走。漳水上游水浅,江东的大船进不去,在那里他才可以安全的渡河。满宠随后不久也跟到了漳水边,他跟曹仁一样,一听说有漳水里出现了江东水军,扭头就跑。周瑜的大军在**后面追得紧,他的士卒虽然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敢停下脚步,实在跑不动的干脆往路边一躺,扔掉武器,抱着头跪倒在地上,投降了。
不过吕蒙等人现在可没心思去抓什么俘虏,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漠视,几个小兵有什么意思,抓住满宠甚至曹仁才是大功一件,比抓几千人强。那些曹军一见没有人来理他们,反倒自在了,干脆翻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还有的甚至掏出怀里的饼,就着路边沟里的水大嚼起来。
“快跑,快跑,过了前面那个树林就可以过河了。”满宠看着身边只剩下不到一百人的部队,苦笑不已,这仗打得真***窝囊,自己自从带兵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都是这个曹子孝给害的,一世英名付之东流。
“快跑啊——”“江东军追来啦——”
“跑不动的就到路边投降去吧——”满宠见一些亲卫也跑得满头大汗,步履踉跄,随时可能倒地而毙,不免有些不忍。他这么一说,还真有十几个不跑了,歪到路边往地上一躺,任打任杀了随他了。
满宠带着人跑进了树林,浓密的树叶挡住了骄阳,清凉无比,这让跑得满身是汗的满宠觉得顿时心旷神怡,要不是身后还有几千人追着要他的级,这个滋味实在是太好了。可惜现在不是舒服的时候,还是逃命要紧,满宠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摇摇晃晃的士卒们大叫道:“快走,快走,不能休息,过了漳水才能安全呢。”
“满奋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狼狈了?”一个得意的笑声伴随时一阵马蹄声从树林深处传来。
满宠抬头看了一眼,不禁喜出望外:“原来是子翼啊,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