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义州侥幸逃出来的溃兵一路狂奔到定州,这是南下最近的一个大州,同时城内驻扎着五千兵马,所以他们第一个想法就是奔到定州逃命。溃兵带来的消息,让定州游击李陶隆大吃一惊。
“可知来犯奴兵有多少?”李陶隆虽然很是吃惊,但他毕竟是武将,还没有慌了手脚。在有任何举动前,他必须了解敌情。
“小人们没有看到有多少敌兵,只看到黑鸦鸦一片,城破之后,小的们见打不过,赶忙来向将军禀报。”这些能跑出来的士卒,自然不是最先去面对女真骑兵的人马。他们或者是在义州南城的闲散兵士,又或者是一看景况不好就跑了的逃兵,义州城内的情况,他们如何知道得详细,只得混说一通。
李陶隆显然不满这些溃兵们的答案,没有具体的数字,他怎么向上司禀报!他皱着眉,加重了语气问道:
“那到底是多少?!”
这些溃兵失了守御的疆土,按照朝鲜的律法已然死罪。李陶隆语气一重,他们顿时吓破了胆。当头的一个兵丁给逼得没法子,期期艾艾的说道:“大概有八万吧!”
“八万?”李陶隆眉毛跳动了数下,女真人有十几万大军他是知道的,即使派出八万来攻朝鲜也是有可能的,可是鞑子的八万大军朝鲜又拿什么来抵挡呢?!鞑子如此大规模出兵,岂非是要灭了朝鲜!这件事得迅速向平安道的牧使大人禀报。
“真的是八万?!”李陶隆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其他人。
“是,是八万!”有了人开头,后边的溃兵自然跟着统一口径。
李陶隆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个疙瘩,他原先还在忧心是否要去驰援义州,但听闻奴兵有八万后,他不由得为自己担心。定州是南下的必经之地,凭他这五千人马能守得住那些还未开化的奴人嘛?!
“来人!”
“末将在!”一个将官从外边闪了进来。
“迅速派出信使,禀报平壤的牧使大人,就说女真率八万奴兵来犯,让大人早早准备!”
“是!”
信使很快骑着马匹从南门出发了。
然后就在信使走了没多久,阿济格的正白旗便抵达了定州城下。阿济格没有作丝毫的停顿,立刻吹起了号角攻城。一场没有什么悬念的攻城战在定州的城头上展开
“堂兄,你看我这一战打得不赖吧!”
阿敏的中军随后到了定州,阿济格到城外相迎,一边引着他们进城,一边向他们吹嘘。阿敏跟这个堂弟关系一般,但没落的这几年让他明白处事之道,他笑着脸回应道:
“嗯,不错!能够这么快将定州夺下,实出我意料之外!嗯,正白旗果然是先汗的亲军,战力非凡啊!”
随行的豪格却大是不满,指着远处四处抄百姓家的正白旗兵丁冷声道:“先汗的亲军却在掳掠私财!”
阿济格反唇相讥道:“出征的时候八哥可没有说不给士兵们拿些私财!豪格,你是不是眼红我打下定州啊?”
豪格被安排到作阿敏的中军,本身就满肚子不高兴,但因这是父汗的旨意,他不得不遵从。现在给阿济格说中,心中大怒道:“你”
阿敏拦住道:“两位贝勒不用吵,来了朝鲜打战是不少了的!今日要在这里休息一日补充粮草,三位贝勒还是回营约束将士,准备明日起行!”
既然主帅发话,阿济格跟豪格也不好再吵下去,彼此恨恨的瞪了对方一眼才离去。
当他三人走了后,阿敏微微摇头,似感叹又似别的什么!
“阿玛,看他们狗咬狗的,干脆让他们咬去!”阿敏的大儿子爱尔礼这时才闪了出来。
阿敏摇摇头道:“咱们总是靠他们来征朝的!”
爱尔礼顾自哼了一声道:“阿玛,我也看那个豪格不舒服,将来他这种人做了大汗会有谁服气?!”
阿敏却似笑非笑道:“这个不是我们去烦心的事,就让我们的大汗去想吧!走,进帐去!”
爱尔礼跟在阿敏后边进了中军大帐,这里的亲兵都是阿敏所留的包衣奴才。爱尔礼进了帐就没有那么顾忌了,他一脸不满的发牢骚道:
“阿玛,皇太极让我们不带粮草就进攻朝鲜,凭着三万人马能够攻得下嘛?!要是明军来援,截断了我们的补给,我们可就困在这里了。”
阿敏却是不发话,只是坐在帅位上静静的听着。
“想想他每次出兵不都是带着十来万人马,现在就三万骑兵,还要我们克期捉到李倧,要是李倧跑了,还不知皇太极会怎么发落我们!咱们都已经夹着尾巴不跟他斗了,他还是不放过我们。要是逼急了,咱们就干脆”
阿敏知道爱尔礼接下去要说什么,他断然截住道:“好了,越说越不象话了!”
“阿玛!”爱尔礼不满的叫了一声。
“你能这么想,皇太极不早想到了!只怕你这里运动作,我们父子的命就没了。豪格好好的前锋为什么不当,却让皇太极任作了中军,难道我这个主帅还要豪格来保护?!”
说到这,爱尔礼不敢出声了。他瞥了眼阿玛,见阿敏没有生气,便低声道:
“那攻朝鲜的事阿玛,要打下朝鲜很容易,只是那李倧跑了,我们怎么追得上?!皇太极要的可是李倧!”
阿敏点点头,以他们三万的兵力攻城略地都不在话下,但朝鲜国主李倧闻风而逃,这可就难办了。特别是他们出了海,逃到哪个岛上,这叫旱鸭子的女真骑兵如何去追?!不过他想起出征前,皇太极曾故作神秘的吩咐他,尽早赶往朝鲜王京,当有奇兵襄助!
他缓缓道:“或许皇太极曾安排另外的法子吧,出征前,皇太极是这般跟阿玛说的!”
爱尔礼奇道:“另外的法子,皇太极有什么法子不让李倧逃?!”
是啊,是什么法子呢?!阿敏思虑来思虑去,突然想到一点,不由出声道:“是了,阿玛知道皇太极弄了什么个算盘了!”
“是什么?”
“这一段日子你可看到过马福塔这个人?”
“马福塔?”爱尔礼顿时思索了一下这个不是很熟悉的名字,突然大悟道:“阿玛说的可是那个先汗时投降过来的朝鲜人!”
“就是他!”
“听阿玛这么说起,孩儿倒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连大朝的时候都没看过!”
“嗯!”阿敏微微点头道:“如果不出阿玛所料,按着我们女真人攻城的惯用法子,这个马福塔应该此刻正在朝鲜的王京。”
“去做内应?”经历过攻打沈阳,辽阳的爱尔礼也马上想到了。
阿敏站起身徐徐道:“这大概就是皇太极为什么一直要求阿玛率军全力急行的原因,他想我们趁着朝鲜君臣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兵临城下,然后内应作乱,外兵攻城,这时李倧逃无可逃!按着细作们的回报,王京地势开阔无险可守,李倧仓促之下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就是王京南边的南汉山城!如此,李倧何处可逃呢?山城再险要,但我们可是带了红衣大炮”阿敏说到这,顿时停住了!
“确实如此!”爱尔礼却不禁叫道。
阿敏此时却突然没了兴致,心中不由一沉,他这个八堂弟如此算无遗策的心思,怎不让人心寒!他跟他的子孙大概只能永远的臣服在皇太极的脚下,否则就是灭顶之灾。
“阿玛,那我们该怎么办?”爱尔礼没有发现阿玛的神色,顾自往下说道。
是啊,我们该怎么办?!阿敏突然回过神来。皇太极虽然厉害,但是毕竟他也只有一个人,要想在他手下保全,就得有让他看中的地方。阿敏意识到现在不仅是自己重新立威,也是向皇太极示好的机会。
朝鲜,第一次打得下,难道第二次就打不下嘛?!
阿敏顿时恢复了信心,他走到中军大帐内挂着的一副朝鲜地图,仔细的观看了一阵,接着又是一边踱步一边思虑。爱尔礼知道阿玛在思考,也不敢出声,只是在旁呆着。过了好一阵,阿敏才回过身指着地图对爱尔礼道:
“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攻城,从定州一直往王京开去,只要过了安州、平城,后边都是平原之地,骑兵只需三日能够迅速抵达王京城下。”
“直接开过去?平壤也不打嘛?!”
阿敏笑道:“打不打都没有什么影响,咱们没有必要在那浪费时间,留到后边吧!就朝鲜那点人马是无法拦截我们的后路!”
“那阿玛打算怎么安排?”
“明日就让硕托带着镶红旗出发,从各城绕过去,目标直指王京。我们带着红衣大炮在后头,阿济格来回策应。”
“那孩儿明日便去通知他们三个准备!”
“不,还是让硕托两个时辰后便出发!你呆会让他们三人来大帐议事!”阿敏想了想最后决定道。
三个旗主贝勒虽然都有些不妥对方,但是对于阿敏提出的进兵计划都没有反对。当天,硕托就带着镶红旗在投降朝鲜人的带领下,朝着王京进发——
平安道的首府平壤现在也是人心惶惶,八万女真奴兵来犯的消息让牧使朴可升顿时慌了手脚。他赶忙修表让人连夜赶往王京报信,同时关闭城门戒备。后来仍旧觉得不安全,又派人给临近的州府送信,让黄州、海州牧率兵来援。
但是过了几日,平壤城还是没有看到奴兵到来,朴可升有点怀疑使者的话,难道是定州的李陶隆已经抵挡住奴兵了?!他是不是应该带兵去定州看看呢?!
正在朴可升将信将疑,犹豫不决的时候,黄州牧使派来的信使,通知他数万鞑子已经从平安道通过,进入了他们黄海道,要他率兵前去拦截。
朴可升吓得目瞪口呆,奴兵不来平壤已经谢天谢地了,他哪敢派兵去惹女真人。只是装聋作哑的说要防后续的奴兵,对于信使的请求置之不理。
黄海道各城即使远远看见奴兵从城外而过,也不敢出城迎战,只能眼看着对方往国都开去,他们能做的,只是将报急的奏表一道一道的发往王京。
阿敏的人马只用了五日便攻到开城府,进入了京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