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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节
    前半句正常无比,后半句却如脱缰野马,弟子规矩一去不返。
    她对他的祸害之心一无所知,放下严苛冷面,难得温柔规劝,“我可以陪你演一场戏,让你师傅发怒,将你逐出师门,日后,日后等你有了出路,扳倒你的替身与继后,在秦国站稳脚跟,从小秦帝成为大秦帝,我再同你的师傅与师兄师弟们好好解释,定能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演戏么?”秦棠眼底幽暗,“怎么演?演到什么程度?是否可以夺您一吻?”
    虎狼之辞,触耳惊心。
    琳琅神色一变,手握双剑,正欲速退,忽而四肢绵软,上身栽入了一个宽阔冷硬的胸膛。
    “您看,这是您自己投怀送抱的,怨不得弟子。”
    怀中的人沉默半晌,“你不是秦棠,也不是小秦帝,你是……他的替身!”
    秦棠不由得扬唇浅笑,“不愧是声名赫赫的六国第一公主,单凭些蛛丝马迹,就能猜透我的身份。不错,你的二弟子,一年前被我诱导下山,我在他回城的路上设下十面埋伏,令他四面楚歌,可这阑门着实神秘,他武艺高强,竟是逃出生天。”
    “纵然是这样,你的小弟子依然被我逼得隐姓埋名,浪迹天涯,现在也不敢踏回阑门一步,被我鸠占鹊巢,好不可怜。喏,恐怕他未曾想到,他最敬重的师娘,此刻,也是我的囊中之物。若是有朝一日他杀回秦国王城,见祭祀高台上母仪天下的,是他的师娘,又是怎样的表情呢?”
    他原先是想混入师兄弟中,徐徐图之,再一举瓦解阑门。可那大师兄元怀贞,实在不是个简单人物,三言两语容易察觉端倪,他瞒不了多久,索性先下手为强,借轻薄之事,令长公主与阑门门主心生嫌隙,他顺手搅个天翻地覆,谋取机会。
    秦棠低头看人,她的脸颊陷入他的宽大臂弯里,颇为娇小玲珑。
    平日里她是何等威风霸气的人物,竟也被他摘花似地摘了下来。
    他不禁软下口气,“好啦,您快别瞪我了,这一年挨了您这么多的手心板子,您一瞪我的腿就软,还怎么抱得稳您?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带您回去,让您风风光光做我的小秦后,一夫一妻,绝不纳妾。”
    “您要什么我都依你,不比这天天受气的阑门女主人要快活得多?”
    第568章 师娘前女友(10)
    寒夜寂寂, 体温灼热。
    琳琅被他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搂着, 宛如火海囚笼。
    “你掳了我, 就不怕是得不偿失吗?”
    她冷静寻着脱身的时机。
    “你想想看,我是阑门的门主夫人,我一失踪,我的夫君绝不会同你善罢甘休。他虽是医者仁心,计谋决断不输于当朝宰辅, 定会想方设法打探我的消息。再则,我弟弟巫马荒早年与我相依为命,手足情深,若他听闻此事, 更不能善了, 必是亲自点兵挂帅。”
    她攻心为上, “你既代替了我二弟子, 做了秦国的君,想必也不会愿意看到两国大动干戈,让其他豺狼虎豹捡了便宜吧?”
    秦棠眸光深沉, “可若是我先斩后奏, 把您娶了,再耕耘一番, 生几个皇嗣,到时候冰雪可爱,往荒帝面前一送,您说他会不会化干戈为玉帛呢?”
    “荒帝视您如命, 更是不惜宗室骂名,不纳后宫,将您名下所出的沛儿弟弟立为嫡太子,我有您为人质,还不怕他投鼠忌器?”
    两人棋逢对手,不相上下。
    琳琅淡淡道,“但我早已嫁为人妇,与你隔了七八个春秋,你日日看我们夫妇朝夕相处,就不觉得心里扎了一根刺吗?”
    “就是因为心里扎了根刺,才要趁早拔起,挤出脓血,敷上膏药,早日愈合。”
    秦棠衣袍猎猎,黑靴走得飞快,穿过密林,枝叶的光影从他面上星点般掠过。
    他胸膛起伏,笑意是少年人的爽朗。
    “师娘,您这块狗皮膏药,什么时候能敷到我的伤口上?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最是慈悲心肠,想必不会放着我的伤口腐烂不管吧?”
    她险些被他噎着,紧咬银牙,“我诞下一子巫马沛,比你也就差两三岁,去年元宵灯节,沛儿下山,中途遭遇别人的灭门惨祸,这小子不知天高,非要插上一脚,你百般营救他,生生挨了那些贼人好些刀,满身是血地回来,昏迷了一天一夜。”
    说到救命之恩,她放缓了嗓音,“当时你与他非亲非故,还能如此舍身相救,想来是一见如故,纵然是动机不纯,你对沛儿总是好的。”
    秦棠微笑,任由她误会。
    那不过是他故意为之罢了。
    他作为一个小替身,不但是一言一行模仿原主人的行事风格,原主人如果受伤,他没受伤也要挨上几刀,务必让伤口长得一模一样,直到旁人寻不到半点差池。
    当他打算冒险进入阑门,为了降低被人怀疑的风险,只能以毒攻毒,彻底换了一张血皮,将原先的身体痕迹全部覆盖。
    秦棠坐镇东宫之时,与远在阑门的二师兄秦恕之互通密信,那位出身皇族,却被嫡后护得很好,更被阑门教出了一身浩然正气,从不曾怀疑替身的忠心,将他所学的剑法与山上师兄弟的趣事一一告知,也让他对阑门未来嫡系的脾性有所了解。
    在书信中,秦恕之最常提及的,除了老是拈鸡惹狗的五师弟,便是他那位如雷贯耳又强悍如虎的师娘了。
    她剑术高深,精通骑射,没有六国美人柔骨弱气,反而剑气箫心,英姿无比飒爽。只是师娘时常冷脸训斥,他们是又敬又怕,不敢轻易越矩,同她嬉笑玩闹。
    秦棠以信想人,勾勒出一个黑脸叉腰的妇人,没有半点旖旎心思。
    后来,后来是在梅园,他为了推波助澜,故意装作不知他们的脚步声,第一次将世人口中的母夜叉搂入怀中,方知这女人腰段柔软,暗香盈袖,风情万种的秦国继后不及她雪衣出尘。
    “既然我待沛儿这般好,那他天长日久后,消除芥蒂,定是肯接纳我这个继父了。”秦棠挑眉扬唇,多了几分促狭的笑,言辞凿凿地说,“旧日之情谊,今日之父子,这不是很好吗?”
    琳琅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可他,可他与你只差两三岁。”
    “甚好,年龄越是相近,越有话聊。”
    “……”
    这厮扒下斯文的皮,无耻到一定境界了。
    秦棠禁不住低头,与她耳鬓厮磨,她抗拒偏过头去,任由他的炽吻落空。
    他不怒反笑,从心底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活。
    师娘有一句说对了,他待在宫里待得太久了,承受的暗杀多不胜数,越是美貌的女子,越是心怀鬼胎,阴险狡诈,稍有机会就要夺他性命,导致他看母猪都觉得清秀无害。当然,在他心里,师娘比母猪要美多了。
    像今日,像眼前这刻,也是他临时起意。
    他如何不知把她掳走后患无穷?
    在他原本的筹算中,巫马琳琅是一枚钉好的死棋,他借她的手叛出师门,再将两人的“私情”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而大盛荒帝惜姐如命,为了长姐的名声,绝对会宁可错杀三千,不可多放一个。
    荒帝雄才伟略,铁血手腕,暴君之名素有耳闻,若是再添上这一笔,他命暗探笼络群臣百姓,激起各地民愤,少说也能安他个残暴不仁的恶名。到时,大秦兵马强壮,师出有名,铁蹄踏平盛国锦绣。
    再来是阑门,他那师傅看似谦和儒雅,最是清高自傲,妻子与弟子“有染”,定是双重打击。那蜜嘴甜舌的小七师弟,对师傅有所企图,正好做了他的一把明刃,趁着夫妻生出嫌隙,小师弟可趁火打劫,一举夺得师傅的心。
    外院有他的眼线,只等时机一到,将师徒奸情抖落外传。
    那荒帝必然再度出面,调转枪头,攻击阑门。
    一边是生杀予夺的帝王,一边是超凡入圣的圣地,两败俱伤,一箭双雕。
    而他大秦,则是可以,轻轻松松收取渔翁之利。
    一桩男欢女爱的情爱小事,与朝代更迭看似风马牛不相干,但若是牵扯其中的人是一国之主,一派之长,那就大有可图。
    走一步,想百步,这是秦棠的处世原则,否则他也活不到今天。
    他靠着嘴甜心狠,步步为营,被厌恶的继后接纳为心腹。一个跑腿卖笑的勾栏小厮儿,在倾轧权海中摸滚打爬,学会帝王心术,学会棋局密布,方成就了如今的身份地位。
    只不过,千算万算,阴谋阳谋,他忘记把自己算进去了。
    “山门大阵到了。”
    秦棠不再藏拙,他轻功极好,兔起凫举,数个瞬息抵达最后一关。
    远处的山岭淡如水墨,一道瘦长的身影挡在了大阵前。
    长身鹤立,气质斐然,不是大师兄是谁?
    “果然是你。”大师兄又惊又怒,“秦棠,你是疯了不成?你抱着师娘干什么?师娘……你对师娘干了什么?”
    秦棠知事迟生变,不跟大师兄绕圈子,他臂力强大,单手抱着琳琅,另一只手突然抬起。
    寒光凛然,玲珑袖剑吻上了琳琅的脖颈。
    “大师兄,若你想要你的师娘平安无事,那便让开,否则,我这刀刃不长眼,薄薄的一片颈皮,可经不起任何折腾。”
    “你——”
    大师兄心急如焚,偏偏施展不开。
    秦棠逮住空隙,闪身入了阵。
    大师兄迅速放出数道旗花,漆黑夜幕之上,仿若金蛇闪电,以作警示。
    他袖袍一甩,毫不迟疑跟着进了大阵。
    护山大阵由迷阵与杀阵共同组成,以山石密林为屏,以虫蚁鸟兽为饵,步步陷阱,威力绝伦。
    嘭的一声,秦棠的黑靴碾碎一具逐渐风化的骸骨,他头也不回,神情决然而狠辣。他颈上的血珠不停滴落,泅湿了琳琅的鬓发。
    刚才他一步走错,中了铁箭机关,险而又险擦过了颈皮。
    琳琅被他护得滴水不漏,倒是毫发无伤。
    “你为何不问我,如何破阵?”琳琅沉默片刻。
    秦棠疾驰到分岔路口,分了些心神给她,“我要是连山门大阵也不敢闯,趁早就滚蛋了,还敢上山冒充你的弟子?”
    但显而易见,他的运气并不好,接下来又连中数道暗算,膝盖与手臂皆有破损,他丝毫不惧,一面踢开荆棘密草,一面同琳琅笑谈。
    “师娘,往日我去那些销金窟,手气可是千好万好,那些个黄金白银,哭着喊着要我收了他们,唉,有时候着实教人为难,毕竟这些玩意沉得很,抱回去也费劲不是?”
    “您看,这些陷阱也爱惨了我,招呼都不打往我身上招呼,啧。”
    琳琅冷笑,“你还笑得出来?你要是聪明,把我放下,自己逃走,绝不会落得如此狼狈下场。刚才你是好运,躲过了背心一箭——”
    话没说完,又是一道寒光袭来。
    秦棠极快偏头,张嘴衔咬一截箭翎,嘴角擦破皮肉,沁出血珠。
    “师娘,你的唇还是留着让我吻吧,不要说话了。”
    一说话他就遭殃,乌鸦嘴都没这样灵。
    呸的一声,秦棠口中吐出利箭,再度抱着人狂奔。
    “你闭嘴!”她恼羞成怒,“口出狂言,像什么话。”
    他喘着气,胸膛灼热,“师娘,我都胆大包天当了强盗,夜黑风高抢你走,你还要我装什么乖巧弟子?”
    落刚落音,面前一座山石陡然移动,拦住了他的去路。
    “看来是你师傅出手了。”琳琅看了一眼,低声劝道,“秦棠,回头是岸,跟我们回去,你乖乖认错,兴许……”
    “兴许?这可不是什么绝对保证的词。”他打断了她的话头,“师娘,你当我是三岁幼儿,用这话也能诓住我吗?我既在你面前坦露我的身份,就如开弓之箭,断无回头可能。要么,就是你我远走高飞,享尽荣华富贵。”
    他顿了顿,目光幽深,藏着暴烈的猩红。
    “要么,我杀了你,我再逃走,至多不过是玉石俱焚,有你陪着我,黄泉路也不算孤单。”
    他周身杀意淡淡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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