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江南,正是如此一个美丽而又诗情画意的地方,才子佳人都爱留恋的地方。秦淮河,更是留住多少文人墨客的脚步。在这条不大的河中,泊着大大小小的船,这些船也并不是渔家的,这些船称为‘舫’,分为两种:一是大船;一是小船,就是所谓的画舫。大船舱口阔大,可容二、三十人。里面陈设着字画和光洁的红木家具,窗格雕镂颇细,使人起柔腻之感。每过午时后,这里便执闹非凡,通常都是一些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或是不得意的落榜才子聚会之所,在这里卖弄文字,聊聊所谓的天朝皇家之事。而画舫就显得暧昧,这里多半是颇有才情的风尘女子,她们姿色不俗,声音清丽,靠卖唱为生。于是乎,在月上柳梢时,秦淮河上便会响起袅袅的歌声,温暖而悠长,驻足了不少年青公子。试问,谁又能抵挡这种醉到骨子里的柔情呢。
正是这众多画舫中不大的一条船,清秀而雅致。舱前的顶下,一律悬着灯彩,在这白日里竟也亮彩照人。这说明此画舫已有客人,且包下船中的歌妓,别的客人也就不会再来打扰。船上的窗格正打开着,一位华服公子正独饮独酌,两道浓眉紧拧着,冰冷孤傲的黑眸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闪着黑曜石般的精光。他怔怔望着那冷冷的绿水,河上的微风轻吹起他散落背上的长发,一时间宛若雕塑。
“爷,”门口闪进来一身劲装的年轻人,英挺的剑眉微微簇起,看见独坐在窗前的公子时沉默了一会儿,见他并未打断话语,便又鼓起勇气,轻声开口:“今日已是两月有余,爷还不想回去?时日长了,恐皇、、、,老爷怪罪下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从无边的沉思中转过头来,他那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耀眼黑眸轻轻动了动,看向了站着的那个年轻人:“青武,我不是说过吗,不要来打扰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有些嘲弄的弯起唇角“早与迟还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此时若回去,就能躲过责罚吗?好笑!”青武不语,有些落莫的望着坐在他面前不停喝着酒的四爷。从小到大,他一直就是他身边的影子,他们是主仆,也是兄弟,朋友。虽然,他有那么显赫的身份,轩辕朝的四皇子,轩辕子沐。可是,他心中的苦却只有自己明白。皇家的亲情本就淡泊,偏偏这位四皇子性格刚毅,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他恨兄弟之间的争斗,却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皇位!这个用鲜血与杀戮铺就的高位,在他们四位皇子中造成了无法跨越的深害。所以,这位皇子没有享受到亲情,虽然他渴望,但却无法改变。这次,大皇子轩辕子祈在轩辕皇帝面前进言,让四皇子迎娶定国候的女儿惜飞若。谁不知定国候惜天佑是大皇子最忠心的拥护者。让子沐娶惜飞若,就是为了将这位四弟拉入自己旗下,今后便可以随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哪知这位四皇子最恨这种安排,大婚之日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两月。
想及此处,青武也没了言语,是啊,逃婚可是大罪,无论迟早,他的四爷都无法逃脱责罚。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青武,我会回去的,”子沐无奈的回过双眼,紧握酒杯的手泛着青白的色彩,他淡淡的一扬眉角:“过几日就回吧,再没有变天之前,我不会随了他们的愿。”青武没有回应,心中却着实担心,这次可不比以往,皇帝的赐婚可是小事?主子一跑,天家的颜面何存?轻轻一叹,青武垂了头,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不寒而栗。
这里面一主一仆兀自在那里想着心事,船帘处却是一阵哈哈笑声,门帘子一落,又进来一人。
“子沐,今儿个又有好玩的事儿了。”这个大男孩般的男子身材高大威猛,一股子阳刚之气。眉目间光彩有神,在灿烂的阳光下,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太过于纯净的英挺,一袭青衫将他的体格显现出来,分外健美。看他一脸激动的神情,子沐的心情便随之好了起来,“暮风,你到时是挺能玩啊,就说我们出来这两个月,你哪天没说有好事?真不知道是你陪我呢,还是我陪你。”
“嘿嘿、、、”白暮风傻傻的笑着,抓了抓头,转头望了一眼青武,递了个眼色。谁知青武白眼一翻,看向别处,并不理他。看来,青武也对这个成日里到处乱跑的白暮风意见颇大。
见没人理彩,白暮风也不生气,直直坐在子沐对面,一脸神秘且向往:“听说过晓月阁吗?”子沐懒懒的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无动于衷。白暮风急了,又凑近了些:“听说今夜晓月阁有位仙子般的女子,叫水月。第一次挂牌接客,整个秦淮河都轰动了,所有的座儿都满了,我可是费尽了心思,花了好些的银子,又使了些手段,才弄到了这个”说到此处,他献宝似的从怀中摸出两块玉珏样的牌子,上写幽兰二字,不无得意。“这可是晓月阁最好的坐儿,怎么样,一起去看看?”子沐撇了一眼白暮风,缓缓摇了摇头:“白暮风啊,白暮风,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你一堂堂相国公子,什么样的绝色佳人没见过,每年父皇的年宴上不是美女如云,你还没看够么?怎么还是一副急色表情,恶心,我不去!”
白暮风急了:“这个不一样,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三只眼,还是两张嘴?”子沐仍旧不急不缓,一副气死人的表情。“这位水月姑娘啊,听说是晓月阁妈妈秦落衣十一年前从一游方僧人手中接过的。你说怪不怪,一和尚出现在烟花之地就怪了,还带着一小女孩。”白暮风眼中闪闪有光,连声音都低沉了下来。
子沐古井不波的眸子动了动,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卖什么关子,你就说吧。”白暮风见效果不错,吸引了这尊贵的四殿下,便把自己打听到的一一细说:“这和尚也是奇怪,在秦淮河忽转了七天,才在当时秦落衣的画舫前停下,将小女孩交给了她,并说此女子能让秦落衣红极一时,且母凭女贵,说什么红尘往事,一如镜中花水中月,如若今后有成,定取名晓月阁,那孩子就叫水月。秦落衣当时也不是全信,但看那孩子却是个美人坯子,便留在身边,说来也怪,从此之后,秦落衣一路走红,财源不断,终在三十年纪,开了家晓月阁,生意也红红火火。这秦落衣信的和尚话,便请了当时江南最好的歌舞老师,秀才教这位水月姑娘,这水月也是奇女子,不到十二岁遍艳名远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且能歌善舞,只是年纪尚幼,并未挂牌,听说今日水月便满十六岁,可挂牌接客,江南几乎所有的富家子弟,官宦公子都要去捧场,那声势之大,实属罕见。”
白暮风一口气讲完,拿起桌上的茶深喝了一口,满怀期望的望向子沐:“怎么样,我的爷,去么?”
子沐微微有些发怔,只觉心中有什么一划而过,眼前仿佛就出现一老尚带着小女孩的样子,不觉喃喃自语:“镜花水月么,即然一切是空,你又何苦将一弱小女子放在红尘中,受尽痛苦。”
“说什么呢?子沐”白暮风见他一脸呆滞,且不停喃喃自语,不觉好笑:“想弄明白,今夜我们去瞧瞧不就可以了,何必在这里乱想。”深深吸了口气,子沐回过神来,轻轻一笑:“那好,我就和你去看看吧,今日过后,我们就返回帝都,再别有什么麻烦了。”白暮风轻啸一声,孩子气的对着站在身后的青武裂开了嘴:“没你的份啊,青武,今夜你就早歇了吧!”
青武有些生气,这个白暮风真是的,还要把主子带去逛窑子吗?真是不省心啊。他沉了脸,缓缓说道:“我是不会让四爷一个人去的,有危险怎么办?”
“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我不放心你。”
“我的功夫你可还没赢过呢。”
“你、、、、”青武的脸阵青阵白。
“你们两个别说了,”子沐站起身来,眸子只轻轻扫了一眼,两人便住了嘴,不再说话。“青武不用跟去了,不会有什么事的,还是想想回去应怎么办吧。”
一听到要回去,白暮风便焉了气。事实摆在面前,他们逃不了一辈子,他们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他们也身不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