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公主见李元霸不愿先行受封而出战,心中诧异:“他代突厥人出战,不就是为了做突厥金刀驸马么,怎么现下可汗恩准了他又不肯受封?莫非他太过托大,以为能够战胜崔大哥?”转念又想:“可是以他身手,如何是崔大哥对手?”忍不住转头去看他,正好李元霸也朝她看过来,两个目光一接,高丽公主暗存心事,顿时面红耳赤,转过脸去,不敢看他。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望过来,始终面带微笑,神情挥洒。乌蓝达公主忧喜参半,跑过去拉住他的手,低声道:“达达奴,我瞧这高丽武士定是个极厉害的角色,你…你可要小心!”紧握他的手,意含关切。起初她见李元霸居然不肯受封,先行出战,颇感意外。面对如此情形,心中担忧过于惊喜。她担心李元霸打不过高丽武士,心中着急:“方才义成公主已派来亲信传讯,也不知说了甚么,只是不见可汗有动静?”情急之下,对始毕可汗大声道:“可汗哥哥,你快赶走这些臭武士,不然怎么安心比武。”
始毕可汗转头去看格鲁汗王爷。格鲁汗王爷沉吟片刻,一挥手,众突厥武士退出帐中。他想:“反正这小子今日也难逃出本王爷手掌心,且看他能否躲过高丽武士这一劫,再作计较。”
待众突厥武士退出牙帐,虬髯刺客向前走出几步,缓缓从琴囊抽出紫光剑。剑出之际,但见一阵紫光闪现,炫目之极。始毕可汗等在场众人见了,不由得惊叹:“原来他这琴囊竟藏有如此利器。”
高丽公主心情复杂,见虬髯刺客拔出紫光剑,一直咬唇不语。
只听乌蓝达公主道:“达达奴,你难道赤手空拳来对付这个高丽武士么?”
李元霸负手而立,只见二哥李世民走过来,将剑递上,道:“好汉,这把钝剑可借你一用。”
李元霸躬身接过,笑道:“多谢了。”
转身之际,李世民低声对李元霸道:“三弟,打不过就跑。今日咱兄弟暂不相认。”他想李元霸若能成为突厥金刀驸马,日后于李氏图谋天下大计当有大利。今日自己本为盟约而来,不可节外生枝,不宜在突厥可汗前兄弟相认。
李元霸点头道:“二哥放心。”乌蓝达公主见李世民主动借剑给李元霸,心中欢喜,拍手笑道:“多谢李公子!恩,你们两个都姓李,今世不是兄弟,三百年前也定是一家。兄弟相援自是应当。”
李世民哈哈一笑,对乌蓝达公主拱手道:“我们汉人都是自家兄弟,即便不是同姓,也会援手借剑的。何况又是同姓?”对李元霸微微笑道:“兄弟,此剑虽非天下名剑,却也有个外号叫苍龙!你将就着用吧。”
李元霸眼看这把苍龙剑,心下踌躇:“今日所处之境,实在危险之极。虽有二哥借予宝剑,可是对付这个虬髯刺客也不可掉以轻心。无论自己与虬髯刺客比武结果如何,帐外埋伏的射手早已剑拔弩张,自己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实则他自天池玄女室出来功力大进,自己也不知长进到什么程度,他之所以代突厥人出战与虬髯刺客比武,除了想一试身手外,最重要的是借机脱身。因他来时早已察觉格鲁汗王爷一直跟踪乌蓝达公主,待自己和乌蓝达公主闯入牙帐,又暗中在牙帐外布下射手,甚至公然命射手冲入牙帐搭弓环视,虎视眈眈,欲知自己于死地。虽然此刻帐内众武士已然退去,可是帐外还埋伏不知多少射手,自己身处如此险境,虽有乌蓝达公主在侧,仍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在众人期待和疑惑的目光之下,李元霸从容走下庭中,与虬髯刺客相对而立,相距不过五尺。虬髯刺客表情冷峻,意含轻视之色。
李元霸他方才与萨都王子角斗摔跤,唯以一个“粘”字诀,贴身相缠,令对方无法施展手脚,无从用力,完全以灵动制胜。若与虬髯刺客交手,其剑法刚猛无比,不可正面与之交锋,当出奇制胜。他胸有成竹,想起恩师牧道人在逐自己下山前曾密授三招,嘱他可于危急时用之。眼看虬髯刺客,抱拳道:“崔大侠,你我相识不止于今日,我也知你为高丽第一武士,当日你潜入隋营,于百万军中欲行刺帝,居然进退自若。”虬髯刺客听了,心中暗惊:“怎么这小子竟然知晓?”冷笑不语。
李元霸负手而立,又道:“我还知你的紫光剑法传自葛一氓先生。”此言一出,虬髯刺客不由得心惊。
李元霸话锋一转,忽道:“虽然葛老前辈剑法高明,独步一时。不过,若论起辈分来,葛老前辈还要叫我的师傅做师伯,你是他的徒弟,该当叫我做师叔才对,哈哈。”
虬髯客冷冷一笑,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道:“你、你大话不惭!为人狡诈,光会胡吹大气。哼哼,你想做崔某的师叔,先拿出真本事来再论不迟。不过,你还有什么巧言花语要说便快说出来吧,不然动手起来,崔某剑下无情,不小心割下你的大舌头,看你还会吹牛不会?”
李元霸哈哈一笑,忽然拍拍腰间书囊,走近虬髯刺客两步,低声道:“喂,难道你们高丽人不知礼敬尊长么,见到前辈居然不肯为礼。嘿嘿,这也罢了。可是我有玄武秘笈在身,你不是我对手。最好投降罢。”其实龟蛇二仙已失踪,不知所在,他这样也是装模作样。
虬髯刺客不怒反笑:“你要是怕了,现下认输也还来得及。”转念想道:“玄武秘笈果然在他身上。今日须趁机制住他,将他拿去再慢慢盘问不迟。”
李元霸又走近一步,轻声道:“我已从秘笈中得知,在这突厥北漠之域,藏有天大的宝藏,其中有无数珍奇,皆隋朝高祖皇帝埋下的世间珍宝……”
虬髯刺客见他说得有头有尾,不禁半信半疑。转念又想:“这小子狡猾无比,他口说无凭,如何信得了他?”
这时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和虬髯刺客近身说话,也不知他嘀咕的什么,在旁道:“达达奴,你不必和他多言,快将这个高丽武士撂倒,速战速决。”
李元霸不搭理乌蓝达公主,又道:“本来这宝藏,天下谁人不欲获之,只因它所藏之处竟有巨石封闭,我一人独力难以撑开,须得借助于你。因此……”
虬髯刺客对于汉语半懂不懂,心中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喝道:“谁信你胡说八道?废话少说,快动手罢!”说着,剑指李元霸,身子如箭离弦,快速之极。
李元霸见虬髯刺客居然说动手便动手,微微一笑,并不慌忙,见他剑气逼人,顺势一让,倒纵开去。虬髯刺客是何等神威,其剑一出,顿时不可止歇,居然一连发招,如连环珠发,弄得李元霸左支右拙,心中大惊:“看来这高丽第一武士的名头却非虚得,不然怎么敢于百万军中刺杀隋帝。”当下镇定心神,严阵以待,心中守住一个“躲”字诀,施展腾挪功夫,与之周旋。
他毕竟乃牧道人弟子,虽然学武不精,可是毕竟天纵奇才,何况又得邵正奇、王通这样的顶尖高手教授指点,因此遇弱则弱,遇强则强。二哥李世民借给他的剑乃天下明器,他将剑作杖使,无所忌惮,虬髯刺客因忌惮他手中之剑,一时不敢与他剑锋相接,竟奈何不了他。
虬髯刺客身形高大,手挥紫光剑,几个纵跃,在突厥王庭之上,显得矫捷无比,如大鹰展翅,神勇非常。在场众人屏息而观。李元霸身材瘦小,在虬髯刺客身影之下,便如一只燕子,可是倒也灵动异常,穿梭来去,居然不让虬髯刺客得手。
乌蓝达公主在旁喊道:“好样的,达达奴!不要怕他,有可汗哥哥替我们作主,你放心和他斗,其他事有我照应。”
李元霸听见乌蓝达公主叫喊,百忙之中,也不忘回头冲她一笑,更不多言,忽然向虬髯刺客击出一剑,可是一招未老,便即转身。虬髯刺客先前已知他身法灵活,步步紧逼。李元霸忽左忽右,绕着王庭游走。躲闪之际,比之与萨都王子角斗还要吃力十分,不敢怠慢,凝神专注。他自练武以来,第一次与真正的武功高手对招,心中叹道:“平日我懒于练功,轮到用时方恨功力不够。”实则若非李元霸事先用计,虬髯刺客手下只用了七分力气,若稍用力,李元霸早成败军之将。李元霸并非不知,因此对虬髯刺客武功敬佩之极。
李世民在旁观战,也对虬髯刺客武功深为震惊,心想高丽人有此武功,不可小觑。虬髯刺客的武功显示出一种王者之风,李元霸虽已诡奇为胜,但终究不是虬髯刺客的对手。虬髯刺客的紫光剑,本来刚正猛烈,因葛一氓激奋出走后,剑法又另多了一股激越之气,透出一股凌厉霸道之气。李元霸唯以身法灵动,以剑代杖,使出玄竹十三杖法,几令虬髯刺客措手不及。因虬髯刺客有所顾忌,未下狠手,才周旋到一百多个回合。饶是如此,斗到一百二十回合,李元霸已然手忙脚乱。
虬髯刺客早有教训李元霸之意,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将他打败,因此到后来每一招都很辣之极。李元霸与虬髯刺客交手,愈打愈惊,心道:“这虬髯大汉果然了得,他若真下手,我早败北。须得用奇招。”
心念及此,回身便走。虬髯刺客见他回走,顺势一剑击来,刺他后腰。谁知李元霸退走是假,突然一个翻身,回剑往虬髯刺客腋下一刺,一招“一苇渡江”突如其来,招式怪异非常,虬髯刺客忙回剑来挡,暗暗吃惊。李元霸见虬髯刺客回剑来挡,更不迟疑,又使出一招“寒星射斗”。这一招却是一记杀招,剑身居然转了一个大弯,斜指虬髯刺客胯下。虬髯刺客从未见过如此怪异招式,猛然看到剑指胯下,心下大惊,一跃而起,倒纵而去。他身法快捷之极,可是李元霸居然也快,一招未老,更出一招。翻一个筋斗,跟着剑来,一招“日月齐辉”,猛击向虬髯刺客咽喉。这一招狠辣之极,虬髯刺客倒纵之际,见他剑来,顺势一个仰身翻倒,仰翻之际,紫光剑上下翻转护着身周,才躲过凶险。当他站定之际,只见李元霸已站在一边,执剑在手,哈哈大笑。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居然占了上风,险些刺中虬髯刺客,心中大喜,拍手道:“好剑法!”回过头去,对始毕可汗笑道:“可汗哥哥,这一回达达奴又胜了。”
不等始毕可汗回答,虬髯刺客身如离弦之箭,人剑合一,直刺向李元霸,其势甚猛。高丽公主在旁看见,心中暗惊:“崔大哥已然发怒,恐怕他将不利。”
果然,李元霸见虬髯刺客飞身过来,自己才挡得几招,便感十分吃力,幸好手中有苍龙剑,紫光剑不敢直接硬碰硬,不然早被虬髯刺客撂倒。他被虬髯刺客一阵猛攻,只能防守,不能进攻,顿时手忙脚乱,暗叫不妙。
实则李元霸从天池下玄女室中出来,身中力气充沛异常,只是他不知如何调制,经过与虬髯刺客一番打斗之后,体内精气更是勃发而出,使手脚比寻常快捷百倍,因此才能躲过虬髯刺客的多次猛攻。可是,虬髯刺客毕竟当世武功顶尖高手,他右手挥剑而出,待李元霸躲闪之际,左手轻飘飘一划,拍向李元霸的后背。李元霸顿感一阵力道如排山倒海般压来,暗叫一声:“不好!”身后已重重挨了一掌,胸口生疼之际,闷哼一声,几乎吐出血来。身子向前扑倒,打了两个滚,才勉强站起。手抚胸腹,五脏六腑绞作一处,疼得额头出冷汗。
正当李元霸和虬髯刺客交手之际,帐外不断有信使来报,神色慌张,信使在始毕可汗耳边低声报告,始毕可汗越听脸色越惊,到第三个信使来报时,神色大变,按耐不住,霍地站起。
乌蓝达公主一边观战,一边关注帐外信使来报情形,她知信使乃义成公主为解隋帝雁门之围而派出,终于促使始毕可汗不能稳坐王庭,站起来速往帐外走去。只见他一边走一边挥手道:“传令各路军马,立刻开拔回去。”竟不及与李世民等宾客告辞,身边随从旋即也紧跟去了。
格鲁汗王爷不曾动身,待始毕可汗出了牙帐,突然一挥手,早已埋伏在帐外的几十名武士一拥而进,顿时将李元霸和虬髯刺客团团围住。
乌蓝达公主正在观望之际,见状大惊,喝道:“格鲁汗,你究竟想干什么?快叫这些武士滚出去。”
格鲁汗王爷不答,大喝一声:“射箭!”众武士搭箭齐向李元霸和虬髯刺客射去,顿时箭雨纷纷,射向庭中。
李元霸正挨了虬髯刺客一掌,站立不稳,这时见箭雨射来,忙向地上一滚。虬髯刺客正要上去在李元霸身上补上一掌,这时见突厥武士射箭,忙回身挥剑挡箭不迭,李元霸趁机转身欲走。突厥武士第二轮箭雨又来,虬髯刺客猛然向上一跃,居然身子腾向空中,全身高过人头,因此箭雨皆朝李元霸身上射去。
李元霸强忍剧痛,就地连续打了几个滚,箭头纷纷纵他头身之上掠过,一支射穿过他的发髻,头发顿时散乱,幸而躲过箭雨。
乌蓝达公主早挥舞手中马鞭,便朝众武士扫去,口中不断骂道:“混帐王八蛋!你们想造反吗?看我抽死你们。”一阵乱打,众武士不敢得罪她,纷纷避让,一时乱了阵脚。
格鲁汗王爷见李元霸和虬髯刺客早有防备,乌蓝达公主又出面阻挠,又要喝令射箭。突然看见虬髯刺客如大鹏展翅,从天而降,剑光如电,顿时又三四个突厥武士中剑倒地,其余的慌忙躲避。格鲁汗王爷回头见高丽公主亭亭玉立,站在一边,心生一念,趁机过去,伸手要拉高丽公主。谁知高丽公主一转身,手中多了一柄匕首,轻轻一斩,几乎将他手砍去。格鲁汗王爷吓出一身冷汗,心下生气,又要去抓高丽公主。高丽公主施展“姑射仙履”轻功,飘忽来去,令格鲁汗王爷眼花缭乱,无法得手。
正在这时,虬髯刺客朝这边赶来,格鲁汗王爷见势不妙,忙喊道:“快来护驾!”说着往帐外跑去。随身武士纷纷拔出腰刀,挡在他身后,并不敢逼近虬髯刺客。虬髯刺客见高丽公主无恙,喊道:“公主,你快先走!”高丽公主却不肯走,手持匕首,护在虬髯刺客身后。
乌蓝达公主挥鞭一阵猛,逼退众武士,回身去找李元霸,却找不见。转头一看,只见太原公子正扶着李元霸,两个低声说话。她大声喊道:“达达奴,你快过来,我们走。”
正在这时,虬髯刺客庞大身影突然从她头顶越过,直刺李世民。李世民手中无剑,一边侧身避开,一边挥出左掌,从侧面反击虬髯刺客。虬髯刺客人在空中,并不停留,也顺手出掌,与李世民接了一掌,两个手腕均感一震。虬髯刺客暗惊:“想不到这什么太原公子掌力如此厉害!”紫光剑回过来,又刺向李世民。李世民只好倒纵而去,远远站在一边。
李元霸抬起手来,正要出剑,虬髯刺客已然到了跟前。只见乌蓝达公主马鞭朝虬髯刺客挥来。虬髯刺客略一迟疑,微一侧身,躲过乌蓝达公主这一鞭,深恨乌蓝达公主出主意留高丽公主,回手拍向她,用力到了十分。乌蓝达公主眼看被虬髯刺客刺中,李元霸不及细想,纵身过去,挡在她前面,剑刺向虬髯刺客咽喉。虬髯刺客见李元霸来救乌蓝达公主,因忌惮他的利剑,会出的掌力,才硬生生半途而止。趁李元霸只顾救人不备,一伸手,点了他腋下穴道。李元霸顿时穴道被封,苍龙剑脱手而落,委顿在地,不能动弹。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为救自己被虬髯刺客制住,心中大惊,又胡乱挥鞭打向虬髯刺客。虬髯刺客一侧身,跳过一边,从她的马鞭下躲过。正在这时,忽听高丽公主喊道:“崔大哥,小心!”话音未落,只见两个巨大身影扑向虬髯刺客。虬髯刺客一回头,看见两个突厥大汉挥刀朝自己砍来,原来是阿史那和骨杜勒。
高丽公主用高丽语大声说了几句话,虬髯刺客也用高丽语回答。主仆二人对话之际,虬髯刺客三下两下早把阿史那和骨杜勒打倒在地。乌蓝达公主正扶起李元霸,回头见阿史那和骨杜勒已被虬髯刺客击倒,转身欲拉李元霸走开。高丽公主走上几步,一伸手,将乌蓝达公主点倒,顺手捡起苍龙剑,回身去抓李元霸的衣袖。
李元霸手足无力,歪坐在地。见高丽公主来抓自己,冲她咧嘴一笑。高丽公主不觉一怔,见李元霸嬉皮笑脸,自己顿时面红耳赤,伸出的手居然拉他不动。
虬髯刺客早过来,一把抓起李元霸腰带,轻轻提起,道:“公主,你先走,我在后。”高丽公主轻吁一口气,点头答应,瞪了李元霸一眼,转身往帐外奔去。虬髯刺客将李元霸夹在腋下,紧跟而走。李世民忌惮虬髯刺客手中剑,见三弟被掠而去,和身边的中年男子相顾愕然,一时踌躇,竟不上前救援。
只听乌蓝达公主在后面喊道:“你们几个磨蹭甚么,快去救达达驸马!”可是突厥武士哪里敢上前,乌蓝达公主坐在牙帐地上,不住叫骂,高丽公主和虬髯刺客早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