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北京城的身影,左懋第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一路上可是煎熬。满清方面看轻他们,傲慢无礼,这还就罢了。可当百姓们知道他们是使团来求和的时候,眼中的那种悲哀与鄙视,却让左懋第每每彻夜难眠。他知道,百姓对大明的忠诚之心正在离去。
想想这一路上的事情真是多到不可思议,现在的大明真是让人失望啊。使团刚到崇明附近就被打劫了,说起来真是好笑。堂堂的朝廷使团居然被人打劫,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最后不了了之,这样的朝廷真是让人无奈。耽误了一段时间,朝廷又发来银两,让他们该走陆路继续出使。
得到九月十八日进入山东德州的时候,满清的山东巡抚方大猷大张旗鼓的发令,‘奉摄政王令旨:陈洪范等人所经之地方,有司不必敬,着其自备盘缠,陈洪范、左懋第止许带百人入京,其余皆留待静候。’
当时左懋第是怒发冲冠,那有这样对待使臣的。这样的蔑视,不可容忍。左懋第当场拂袖而去,坚持回朝,这满清人根本就没有将朝廷放在眼中,自己等人现在是使臣,代表的是大明天子,却受到这样的待遇,还谈什么谈?
左懋第的愤怒却被陈洪范硬压了下来,只一句‘大事为重,岂可意气用事。’便让左懋第没有了办法。这陈洪范可是头头,他也只能听着,除了骂几声鞑子不识礼数还真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只有自行上路,可没想到十月初一,满清的顺治皇帝登基。使团又被耽误了下来,这等待的日子实在是难熬,而对于这次的和谈,左懋第更是不报任何希望了。人家都称帝建国了,那里还是什么建州女真,是大清朝了。这样一个国家你想让他成为你的雇佣军,还回北京,打击李自成?这个‘借虏平寇’的国策实在是笑话。
可惜就算马士英马尚书都无法动摇这个国策,很明显在这个事情上,弘光皇帝已经带着复社的一干人等开始和马士英掰手腕了。马士英在朝廷中的权威太大了,甚至比皇帝都大,这是皇帝不能允许的。现在许多地方要借助马士英,所以才会容忍马士英,等到皇帝有了足够的力量,断然是不会容忍有一个威胁到自己存在的人的。
但是你们要较量,在别的地方较量不行吗?玩这个鬼的‘借虏平寇’,建州女真人虽然没有自己的文明,可人家又不是傻子,弄点银子财物就想把人家打发了?
有件事情左懋第一直想不明白,自从礼部钱谦益提出这个‘借虏平寇’的国策之后。这陈洪范为什么会这么急着跳出来接下这个任务?联系陈洪范的为人,得出结论,这王八蛋贪生怕死的厉害。以前在军队的时候,作为主官,敌人一来就望风而逃,根本就没见到敌人的影子。而在崇明被打劫之时亦是如此,贼人将刀往他脖子上一架,他就将整个使团卖了,只为保住他的性命。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怎么会主动接下出使的任务呢?
想做使者,没有足够的胆气是不行的,毕竟是去别人的地盘,人家要把你搓园揉扁不是随人家。传闻这建州女真各个是杀人不眨眼,凶悍的很。这陈洪范那里来的胆量去出使呃?想了很久也没有明白,左懋第也归到了陈洪范一个败军之将,急于表现得到皇帝的信任这个原因之上。
十月十二日,总算到了北京,可紧接着的事情让左懋第是目瞪口呆。清朝对他们何止是怠慢,简直是侮辱。从正阳门入城,这仪式简单不说,被安排在礼部之后,却被严密监视。这那里是使臣,简直就是囚犯………………
“陈大人,不是下官说丧气话,这次的出使,怕是堪忧啊。”
陈洪范却是轻巧的说到:“左大人何必多心,此次出使乃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欲求和平,区区胡虏还不在朝廷眼中,你难道还有什么其他心思?这一路之上你对使团多有微词,不知左大人为何这般?”
左懋第顿时无语了,皇帝的差事这一顶大帽子就将他压死了。一直以来,他的心愿就是联系山东的义军,待朝廷举兵北上,作为策应。他的头衔也是兵部右侍郎,经理河北,联系失地军务。结果这个帽子有了,可没有任何实际的东西。这北使团一路上是被当成囚犯押解的,他那里有机会去做什么?对此他当然不满了,不知道这位陈大人是怎么想的,被当成囚犯还能有这份心态,要是这么忠君爱国,当初也不会李自成的兵还没到,他就跑的比兔子还快了。
“太傅大人多心了,我们是使臣,可清方怠慢至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呵呵,左大人多心了,本官自有计较。胡虏不识礼数,也是意料之中的,你又何必生气,还是皇命要紧。这几日我正在积极活动,想来快有消息了,你要多做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听了陈洪范的话,左懋第也只有压下不快,这皇命最大,他也只有生受着。无奈的说到:“也只有如此了,这鞑子真是,拿钱到是利索,可就是不办事,唉…………”
在陈洪范的微笑之中,左懋第回去了。果然第二天等来了消息,可惜来的满清大学士刚林却只是传达多尔衮的命令‘你们明早启程,已遣人送你等至济宁,回复你们皇帝,我将发兵南来,让他速速投降。’
这清朝方面果然是拿钱不办事啊,根本就没有一点和谈的意思。陈洪范又没有什么行动,这出使算是到头了。无奈之下,左懋第只有说到:“刚林大学士,外官还有一事请求。”
“什么事?”刚林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等欲赴昌平先帝灵柩祭拜,再有就是,请转达摄政王,我等欲以礼葬先帝,不置可否?”
刚林登时一阵大笑:“哈哈…………好笑啊,好笑。哈哈…………”笑了好一阵子才冷声喝到:“哼,我朝已经替你们哭过了,祭过了,葬过了。你们哭什么?祭什么?葬什么?你朝先帝活着之时,你们贼来不发兵救;你朝先帝死后,你等佣兵不讨贼。这等臣子,你朝先帝也不会受你们这些江南不忠之臣的祭拜。”
刚林将我朝、你朝几个字咬的非常清晰。这话虽有怪异,但是其中轻蔑与鄙视却如重锤一般,一下下砸在左懋第的心上,让左懋第的脸色煞白煞白的。这个时候陈洪范却出头了:“大学士何必如此,先帝已去……”
刚林看都不看陈洪范,就打断了他的话,直接拿出多尔衮的一道檄文,大声宣读,指责南京众臣‘不救先帝为罪一,擅立皇帝为罪二,各镇佣兵虐民为罪三,旦夕起兵讨伐。’读完了刚林一挥手转身而去,似乎和这些人多呆一会都是侮辱。
刚林虽然走了,可却有士兵拿着明晃晃的刀枪上来了,这些人就是多尔衮所说的派遣来‘送’他们的人。众人都看向陈洪范,他是头头,自然要拿主意了。陈洪范心中也是着急,豫亲王多铎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自己的前程富贵啊。看到大家都在看他,也只有发令走人了,那些拿这刀枪的大头兵可不跟他们讲道理。
北使团被压出北京后,摄政王府上迎来了多铎。
看着多铎一脸风尘的样子,多尔衮也问了起来:“多铎,不是让你整军,要进入陕西吗?此事重大,你万万不可有丝毫大意。关中之地是汉家多少朝代的龙行之地,这次追击闯贼,你要小心在小心。”
“大哥,不是这个事情。”
“嗯,那你有什么事情?”
“是明朝使团的事情,大哥你上次让我处理的马紹愉的事情就和他们有关系。”
多尔衮也严肃了起来:“到底有什么事情?”这马紹愉不过是使团中的一个小角色,拜会自己的时候自己正忙,直接让在场的多铎去处理了,他也没太上心。
“大哥,这陈洪范已经决心投效我们了。”
这一下多尔衮也坐不住了,这陈洪范是使团的头目,这里面可是有很多文章可以做了:“你怎么不早说?”
多铎委屈的很啊,不是你让我全权处置的嘛。没有准信那里敢和你禀报,你那里知道你现在这权威大到了什么程度:“是弟弟考虑不周,这段时间都在军营之中处理孔有德带领的那些汉军的事情,耽搁了下来。是这样的…………”
等多铎说完了,多尔衮一拍桌子:“来人,快马去追,将明朝使团的人全部给我押回来,我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