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一下车就被吓了一跳,三年前离开这里的时候,还只有一两间破旧的房子,抱着泡沫盒子卖驴肉火烧的人走来走去,只要有车在这里停下来,那些黑车司机就会一窝蜂的围上来,问下车的人要去哪里,她亲眼看到过曾经有一个外地的小姑娘被这群人当场吓哭。
只不过几年的功夫,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像样的候车大厅,而蓝色的出租车也是整齐的等候的在外面,没有了当初吓人的场面。
聂音音上了一辆出租车,尽量用家乡话报出了父亲现在的地址,又特意要去小市场那里看一看。
这里还是当年的样子,每天都有很多的垃圾堆在地上,环卫工人最头疼的就是清理这里的垃圾,可是还是要硬着头皮工作。就在小市场最外面的一间小铺子里,聂音音找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她和父亲甚或窘迫的时候,她和钱小琪曾经在这个小小的油条摊子上打工,多赚些钱,让自己的生活过的好一点儿。当时她们要看尽刘姐和她男人的脸色,畏畏缩缩的活着,可是现在,他们夫妻只是把小摊子换成了一个店面,而聂音音和钱小琪却在另外一个城市,过着和他们有着天壤之别的生活。
“好了,我们走吧。”聂音音摇起车窗,让司机开车,她很想去看看曾经自己认识的那些人现在过地怎么样,可是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去看看父亲。
这个小区所在的地方曾经只是一片破旧的平房,聂音音走进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突然觉得有些悲凉,物是人非已经是让人伤感的极致,而现在她面对的,不仅仅是人非也不是当初地那个
按下门铃,里面一阵拖鞋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一个女人在里面问道,“请问你找谁?”
聂音音一下子愣住了,她连忙拿出地址来从新看了一遍,确实没错,她迟疑了一下,才问道,“请问,您是这家的主人吗?”
那女人还没有回答,父亲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谁啊?来,我看看。”门一下子向外打开,几乎把聂音音撞倒,她的心这下子总算踏实了下来,给她看门的正是父亲。
“爸。吓死我了。我以为走错了呢。”聂音音故作轻松地说道。像个孩子似地把两大包地礼物举到了父亲地面前。一次掩饰自己已经湿润地眼眶。她看见。父亲地嘴角也在抽搐着。父女二人连忙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礼物上。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是咱们家地保姆吧?你好。我叫李佳妮!”她下意识地隐去了自己现在用地名字。在父亲地面前。她依然是他最疼爱地李佳妮。
那女人一愣。尴尬地笑了。没有说话。父亲赶紧拉着聂音音坐下。聂音音兴高采烈地把礼物一件件地拿出来。她特意买了父亲最爱吃地椰子糖。这种廉价地水果糖已经不常见了。聂音音费了好大地力气才买到地。
“爸。你快尝尝。还是不是以前地那个味儿?”聂音音撒着娇把糖塞到了父亲地嘴里。她地目光在客厅里环视一周。终于落在了电视旁边地柜子上。
就在那里。父亲把自己小时候最可爱地照片摆在那里。而就在旁边。则是父亲和那个“保姆”亲密无间地婚纱照。
聂音音一下子蒙了。父亲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过再婚地事情。倒是她主动提过几次。可是父亲总是说。自己年纪大了一个人清静。不想再找一个老伴儿了。可是今天。聂音音真地是被他这么突然地做法给雷到了。
她不禁打量起了那个女人来。她没有化妆,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比父亲要小上二十岁了,就是自己站在她的面前,也不知道是要叫姐姐比较好,还是要叫阿姨了。
父亲在一旁看着她们尴尬对视,也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摆弄着衣袖,含糊不清的说道,“欣宜是别人给我介绍的,我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也不太好,就……嘿嘿。”
聂音音怎么会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她赶紧亲热的走到后母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说,“阿姨,我这也是第一次回来,也没有给你带什么礼物,你带我出去转转怎么样?”欣宜看了看聂音音的父亲,慌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回屋去换衣服了。
聂音音不是不能接受父亲再婚,而是不愿意父亲找一个比他小这么多的人来照顾她,欣宜不过是三十出头,怎么会甘心和一个老头子过完后半生呢?她借口要出来转转,就是要避开父亲,和她好好的谈一谈。
“阿……阿姨……”聂音音偷偷看了看这个女人,觉得自己这么叫她真的是有些别扭,“阿姨,你和我爸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啊?”
欣宜脸上一红,喃喃的说道,“就是上个月的事情,我们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突然回来了。”
聂音音在心里庆幸,这还不错,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有什么问题,现在解决还来得及,“我这个人说话挺直的,不会拐弯抹角,我想问问你,你是真心实意和我爸一起过日子吗?”
她的话一出口,欣宜立刻停住了脚步,她吃惊的看着聂音音,“你怎么这么问呢?”
“难道我的怀疑不对吗?我爸比你大二十岁,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比他更年轻,更值得你依靠的男人,为什么偏偏委屈自己呢?”聂音音知道自己现在必须把这些都问清楚,有了母亲的前车之鉴,她对父亲身边所有的女人都抱有怀疑态度了。
欣宜地表情镇定的让聂音音有些吃惊,她微笑着听她说完,“你觉得爱情和婚姻是受年龄制约的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如果你爱过,你就一定可以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聂音音呆了,她的回答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甚至还被她感动了,但是至少,有
的回答,她就不能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了。
父亲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地准备午饭,都是聂音音喜欢吃的。她没有进去帮忙,而是欣然接受父亲为自己做的这一切,只有让他去做了,老人家才会安心。
“欣宜,你去把那个房间收拾一下,把她的行李搬过去。”父亲一边忙活着,还不忘安排聂音音的住处。
“爸!”聂音音赶紧拦住他,“我会老房子住去,我还是习惯住那里。”
“不行!”父亲手里拿着刚刚解下来的围裙,“那里已经好久都没有人住了,什么都没有,你怎么住啊?”
“哎呀,不是还有那些老家具呢吗?有张床就行了!”聂音音知道父亲就不会同意,她只好耐下心来温言软语地劝说父亲,每次她都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这次也不例外。
聂音音没有让父亲和欣宜送自己会老房子,她在另外的那个城市里早已经学会了独立生活,所以在这里,在这个她生活过二十年地小镇,自然也用父亲亲自呵护。
没有打车,聂音音拎着小小的行李捏着父亲交给自己钥匙,带着半梦半醒的状态,走回了老房子。
胡同里的去年地落叶还在门口堆积着,有杨树的叶子,也有柿子树的叶子。虽然几年没有人住了,但是父亲每年都会来照看院子里的两棵柿子树,他总说自己家种出来的东西比外面买的好吃。
打开已经有些生锈地大门,聂音音的眼眶湿润了。三年了,她离开这里已经整整三年了,在这三年里,她从孤独无助地李佳妮蜕变成独立自强的聂音音,这其中地辛苦有谁知道?做个强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当被别人捧到那个位置地时候,她就只有狠狠的逼着自己把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这样的日子,知道今天聂音音才察觉出其中的苦涩。
她走近熟悉的小卧室里,那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上面虽然有一些灰土,但是看到出来,父亲在不久之前打扫过,她打开窗,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流通进来,细心的把房间里的每一粒灰尘都抹掉。
聂音音放纵的把身体扔在大床上,前所未有的轻松。只有回到这里,她才觉得自己是个人,是个真真正正的人,而不是一个类似于机器的女强人,她可以闭上眼睛让自己胡思乱想,不去思考那些没有解决掉的烦心事,直到外面的天空被夕阳染成金黄色。
她披上轻薄的开衫,暗淡的灰色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她懒洋洋的抬头看去,天边的云彩竟然比自己平时看到的要美上一百倍,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两个地球上。
很快,她的木桩就转到了院子正中的古井上。斑驳的井沿上落了些枯黄的叶子,几只蚂蚁在上面爬来爬去,却找不到一点儿可吃的食物。聂音音细心的用手把落叶拣去,轻轻吹去上面薄薄的灰尘,毫无顾忌的坐了上去。
好心情突然消失,她的情绪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从她坐的这个角度看去,竟然和梦境中高度的相似,而此时,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她想起身回到屋里去,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
“喵呜!”突然,一只黑色的体形肥硕的黑猫从房顶俯冲下来,它哀嚎这也控制不来自己的身体,径直向聂音音扑了过来,聂音音尖叫一声连忙向一旁闪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只大黑猫已经准确撞在了她的脸上,她的头刚刚侧倒一旁,那只大黑猫就越过她,眼看要掉进井里淹死了。
“啊!”聂音音连忙伸出手去,想要阻止这一悲剧的生,可是刚才被黑猫撞了那一下,身子还没有稳定下来,又做出这么大的动作,她来不及害怕,就已经大头朝下,掉进了井里。
穿过井口的一瞬间,聂音音才猛然醒悟,自己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这个梦境里的预言,她想要苦笑一下,却现,嘴一张开,就有大量的井水涌了进来,凉凉的,甜甜的。
比聂音音先一步掉进井里的大黑猫已经没有了踪迹,梦境中出现过的前奏里的所有景象都已经生了,聂音音紧紧的闭上眼睛,任凭自己的身体在井里急速下降。
她和父亲都不知道这口井到底有多深,可是想来也不过只有十几米的深度,可是聂音音觉得已经过了有一两分钟那么久,自己去依然在井身里,没有落到井底。
聂音音拼命的屏住呼吸,不让井水呛进自己的嘴里鼻子里,可是这么久的时间,已经到达了她能忍受的极限,她不能控制的长大了嘴巴,想呼吸一下,可是胡出去的是气体,吸进来的全尸井水。
啊……”聂音音在井水中拼命的挣扎,可是喉咙气管甚至是肺里都已经是井水里,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撕裂的一般的疼痛,加上不能呼吸,比梦境中还要难受的多,很快,她就在不断的下降中昏迷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从井口处突然照进来了一束白色的强光,笼罩在聂音音的身体旁边,她就那么无力的悬在井水里,像一具美丽的塑像,鼻口处已经没有了气泡,只有她的心脏还在微弱的跳动着。
一双白晢的素手从下面柔柔的揽住她的身体,那修长的双臂像是水蛇一样缠绕住了她的身体,一张美丽的脸孔出现在她的旁边,那张脸在水里有些温柔的扭曲,只是右眼下一颗美丽的黑痣恰好的凸显了出来。她轻轻的叹口气,看着怀里的聂音音,嘴唇微动,不知道在叹息着什么。头顶的光亮似乎在跟随着两个人的下降而下降,在聂音音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一个陌生的女人抱着她落到了古井的底部,这里没有沉积了多年的淤泥,而是一个更加开阔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