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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置产
    旭日于五月十一日下半晌,由宫中派专人送回家。T|侍,不方便跟在身边侍候,仍旧留在承乾宫。
    这下却是赶上了桐月的结婚之喜。
    大喜的日子就在第二天。桐月在陈家呆了差不多十年光景,她初逢陈浩夫妻俩,陈浩与袁珍珠正是最困难的时候,小夫妻刚得了一个嗷嗷待的儿子,身边只有一个老管家,为着生计入京,太医院的事不知道有无着落……如此算下来,算是与陈家共过患难,且一手带大了陈旭日,袁珍珠待她就格外亲厚几分,说是当她亲妹妹看亦不为过。她这遭出嫁,陈家经济大为宽松,袁珍珠便给她打点了一份体面的嫁妆。
    新房设在了陈家。
    本来是没有这个道理的,却是因为冯庆下面有个小了他五岁的弟弟。早前因为满人进京,不由分说占了内城,汉人房产家私一应充公,只给了少少一点可怜的银钱做补偿,冯家因此搬到外城,一家人省吃俭用费尽辛苦,又欠了不少外债,才将将置下一间民居。
    房子实在太小,父母住了一间,兄弟俩将就着住了另一间。为生计着想,冯庆十三四岁开始就在外面做活,不知不觉耽误了亲事。弟弟十六岁上,和邻居李家的女儿生了情愫,这就开始论及婚嫁。
    一碗水要端平谈何容易?做父母的,不免有些偏疼小儿子。穷人家娶个媳妇不容易,邻居家的女娃他们都认识,一条街上住着,彼此知根知底,两人又是同个年纪,十六岁的男娃拖上两年不碍事,十六岁的女娃实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冯父央媒人去邻家提亲。李家人倒也爽快,只说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彩礼方面他们不挑剔,只要能让他们家闺女有个住的地方就成。这事怨不得李家特意提出来,冯家地方就那么大,一直是兄弟俩一块住着,娶了新媳妇回来,自然没有和大伯哥同住的道理。而且关键是,倘使做哥哥的也娶亲,那房子怎么说也挤不下两家人,眼下尚且如此,惶论日后生儿育女时候。
    冯父冯母商量了一宿,家里实是就这个条件,也只能且顾一头,先答应下来,允诺大儿子日后娶亲,另外想办法,断不致让新人受委屈。及至冯庆返家,新人欢欢喜喜拜过堂,父母把他叫到僻静处,吞吞吐吐说了这事。冯母并且抹泪道:人穷志短,实是没法子,日后他们托人慢慢寻访,只盼老天爷垂怜,若有哪户人家只得一个闺女的,哪怕做个上门女婿也罢,总是能给他安个家。
    当生存占第一主位,有些事情便由不得人不妥协,困难年头,做弟弟的娶了嫂子,一并抚养哥哥留下的儿女,大小伙子上门和寡妇再组家庭也不是新鲜事。冯庆生性宽厚,往后家里突然没了自己的住处,心里哪能不难受?自己是长子,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为了还欠下的饥荒,多少年想尽办法做活挣钱,末了却……可总归是自己个儿的亲弟弟,父母亲愁眉苦脸且唉声叹气的,不答应又能如何?
    一晃眼四年过去了,弟弟和弟媳添了两个孩子,家里越发没了他的地方,手边攒下有限的几个铜钱,想置房买屋根本就是奢想。
    这番与桐月成亲。两个人早决定往后仍旧留在陈家做事。袁珍珠了解了冯庆地情况。建议他们索性就在陈家成亲。冯庆父母那头。一者确属有心无力。再者光是应付两个小孙子已经疲于奔命。况且他们只知道儿子在外面做工。几年里冯庆打过好几处短工。到后来他们便不再打听主人家具体情况。欣喜于年已二十五岁地大儿子终于可以成家。成亲具体事宜。忙不迭就满口答应完全听女方安排。
    陈家上下打扫一新。大门口处看不出端倪。院子里却是张红结彩。把个新房布置地像模像样。
    虽不打算大操大办。一应古礼。能省则省。总是要一家人热热闹闹坐一块吃顿喜酒才好。
    陈旭日新近受封。十岁小儿。破格选入庶常馆。三年后散馆。平步青云。指日可期。且不光是天子近臣。时时得以亲近御前。还是四皇子最得亲近之人。照这态势。将来指不定就会做了四皇子地启蒙太傅……欲巴结上来到陈家走礼地人自是挡都挡不住。除了朝中为臣者想预先打好关系。一些商家也大为意动。有意结个香火情。将来多少求个庇护。
    连带着这次桐月结婚。陈家门口都不敢张红。惟恐给了别人送礼地借口。陈浩不想日后有人在御前攻击儿子。说他父母借下人成婚之时趁机敛财。
    纷扰虽是不免。眼下尚不须多虑。太子之事尘埃未定。因着简亲王和科尔沁蒙古吴克善等人暗中活动缘故。现在地形势表面平静。私下里却是暗潮涌动。消息灵通地朝臣和精明地商户都还在观望阶段。
    恰在此时,陈旭日奉旨回家休养。
    除了三个月大尚不晓事的陈家幼子,余下人等俱都围上来嘘寒问暖。
    袁珍珠催着陈浩给他把
    ,自己亲自去厨下煎药,又亲手打理了爽口的清粥小T+床前。
    一举一动中,无不充斥着母亲对儿子的担心和关切,不复以往的冷淡,这让陈旭日心里觉得很是温暖。
    他在病中,因着身体难受,情绪不免受到影响,颇有些消沉,尤其有种孤单的感觉。
    而在这个家里,陈浩和袁珍珠当他是亲生儿子,处处亲自照顾不说,形之于外的焦急没有一丝虚假成分,桐月和郭嫂子亦赶着为他忙前忙后,陈旭日很享受这种亲情的感觉。
    随他一起送回来的,还有顺治的各种赏赐。
    不及整理,大盒小盒都撂在他的屋里。
    陈旭日吃过药,小憩半个多时辰,觉得精神好了一点,睁开眼睛,就看到袁珍珠坐在床前,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他挣扎着坐起身,声音沙哑道:“娘,别为我担心,我没事——”低头咳了几声,压下嗓子眼里的腥感,“我这回病的真不是时候,偏偏赶在今天回来,桐月姐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婚礼,可不能被我给耽误了。”
    袁珍珠从桌上拿过来一个白瓷碗,揭开盖子,里面是黄澄澄的液体,陈旭日鼻子不通气,也闻不出有没有苦味。她用汤匙搅了搅,递到他唇边,“把这个喝了,润嗓止咳的。”
    陈旭日也不矫情,就着她的手大口喝下,末了砸砸嘴,味觉比之往常虽是大大迟钝,那股子苦味却无论如何没办法忽视。刚苦下一张脸,嘴里边就被塞进一颗蜜饯。
    不甜,酸味更重些。陈旭日嚼了嚼,忍不住咽口口水。“有点酸,压压药的苦气,甜的刺激嗓子。”袁珍珠放下药碗,往上给他提了提被角,道:“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也不打算宴请宾朋,不麻烦。明儿拜了堂,后天桐月和冯庆回去看看老人,请一些相熟的亲戚朋友吃顿便饭就回来。往后日子就这么过,跟从前也没什么不一样。”
    冯庆父母那边既无力操持,这桩婚事名义上便算是主人家给两个下人做主成亲。在主家成亲,一者可以得些赏钱,二者,主家不邀请,冯父冯母便不好过来。
    袁珍珠对冯父冯母未做评价,只淡淡道:“冯庆人忠厚本分,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桐月在家里这么多年,跟咱们自家人一样,婆家没有住处也不是坏事,她性子和善,从不与人计较长短,不操心婆媳>娌关系倒是件好事。”
    陈旭日点点头,目光扫过房中一侧堆的礼品——东西赏下来有两天了,闲暇时他翻看过,其中有几样珠宝首饰,俱做的十分精美。
    原本合计着会赶不上桐月结婚,遂把结婚礼物提前送了,是一根在银楼里订做的盘花缠金丝的银钗。现下既得了这许多赏赐,合该挑一样送给她。“娘,您去把爹喊来可好?儿子有些事想同爹商量。”
    袁珍珠出门找人的工夫,陈旭日挣扎着下了床,身上有些发酸发软,虚的没有力气,头有些痛,不过还都可以忍受。
    他从那堆盒子里,挑出一支缀着珍珠的金钗。
    刚在凳子上坐好,陈浩恰好推门进来。上面准他休假几天,尽心照顾儿子。袁珍珠皱紧眉头,责备道:“怎么下地来了?你正病着,有话在床上说也一样。”
    陈旭日也不坚持,由着父母扶他到床上,靠坐在床头,盖上被子。他举举手里的金钗道:“下去找了这个。这次得的赏里头,有好几样首饰,娘,我想把这件送给桐月姐。”
    袁珍珠接过金钗,仔细看了看,颌首道:“过去咱家日子过的紧巴,幸好有桐月里里外外帮衬,你有这份心意,也不枉她打小对你尽心尽力的照顾。眼下日子好过了,你前前后后也得了几次赏,娘不贪你的东西,既是赏给你的,贵重的物件娘就帮你收着,再过几年,你成亲时都用得上。”
    陈旭日做出赌气的样子,抗议道:“娘,您把儿子当外人看呀?什么你的我的,我的还不是都您的?”不管他多么牵恋前世,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原来的东西只能留在原地,生离死别太过残酷,有时候,坚持着原来的记忆未尝不是一种折磨。还是当立足现实,面对现实,融入现实,脚踏实地的过日子。
    现下他不能就说对陈浩和袁珍珠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对他俩生出多亲密的父子、母子情份,可是处的久了,终究是有了感情,当做一家人看待。“是不是娘有了弟弟,我这个儿子就不吃香啦?咱可不兴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喜新厌旧可不是好习惯。”
    陈浩屈起手指,轻轻往他头上敲了一记,“说的什么话,这是能拿来胡说的?别人都夸你如何如何懂事,你就这么懂事的?你娘的意思,再过几年,你岁数大些,说不得就得入朝为官,到时候人情往来走礼送礼,抛费不老少,娶亲送聘也都得考虑到,这些赏赐到时候可以派上用场,明白了?”
    陈旭日缩缩脖子,笑嘻嘻道:“哎呀,我开个玩。在外边我得装着大人样子,回到家还不兴我有点孩端着怪累的。”旋即指着墙角的大盒小盒,正色道:“东西既拿回家了,怎么用您二老自己斟酌,儿子的意思,先尽着咱自家人取用。”
    他小心的从贴身处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小沓银票,“皇上这次赏了三千两银子,要是现银,还不得装好几个箱子?搬进搬出太惹眼了,我跟皇上求情,换成几张银票,轻轻松松贴身装着。”
    做为一个现代人,他还是习惯用省事些的方式,银票差不多可以当作银行卡用。趁着顺治心情好的时候提出来,有些冒失,顺治瞪了他一眼,却还是答应了,于他反正是一句话的事嘛,万事都有下面的人跑腿。“爹,这笔钱也算是意外之财,我想,咱是不是用它买栋大点的房子?往后住起来也宽敞。”
    陈浩和袁珍珠有些意外,儿子虽说用的是询问的口气,可脸上透露出来的,分明是打定了主意的意思。不由得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现在这所房子,还是几年前购置的,随着家里人口渐渐多了,就有些住不大开。往后儿子身边,得有专门人跟着侍候,是该换个大点的地方了,至少人情往来的,面上好看,再者,倘若有个大些的院落,摆弄些花花草草的,袁珍珠可以借此打发时间,大伙进进出出时也能有个好心情。
    夫妻俩统一了意见,陈浩就点头道:“也好,咱们是该换个敞亮些的住处。这两天我正好有时间,抽空出门访访,再托朋友们帮着打听打听。”
    能帮上家里一些忙,陈旭日心情十分好。呵呵,想他从前好不容易在城里买个房,巴掌大的地方,还得背着不菲的贷款,现在可是有能力出口气了。他想了想,又道:“爹,还有,嗯,咱们在郊外置个庄子怎么样?买些地雇人耕种,这样每年的租子,也能给家里添些固定的补贴。”
    陈浩呆了呆,奇怪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琢磨这些东西?”
    袁珍珠低头沉思一会儿,却是赞同道:“这主意好,既贴补了生计,将来也是儿子一处固定产业。”偏头对陈浩道:“买个庄子,挖一个池塘,种些果树,种些应季蔬菜,屋子修整的清雅一些,把爹接过来住些日子不是正好?他每次来信都问起儿子,陈伯这次回去,把儿子的情况一说,老人家不是更得担心?福建离京城太远,爹年纪大了,接到身边照顾,省得这样两下里悬着心,也方便咱们日后有个避暑的去处。”
    既是提到父亲,陈浩就只有点头的份。
    兄长早年亡于战乱的关系,老父亲不大得意京城,这些年在南边乡下住着,也适应了乡下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清静生活,城外置个庄子,环境弄的清清爽爽,接老人家过来极是应该。且不说他自己,单是从儿子这方面来说,少不得要长时间滞留京城。
    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就买个庄子吧,你安置在郊外的那几个孩子,也能有个正经的落脚点。”
    陈浩提起这个,陈旭日却有些犹豫。
    他私心里,并不想把那几个当奴仆用,不过是些吃过许多苦头的十一二岁的孩子,把他们安排在庄子里做仆役,有些于心未忍。
    可是也不能不讲规矩,这时代孩子普遍早熟,经历过苦难的人尤其如此,与人为善好是好,却不能失了规矩,须防着日后不好处。而且也没有白白把他们养起来的道理,再说一早有言在先,一年之后,去留随意。
    嗯,也不知道这些天那边情况如何?书念的怎么样了呢?上次给新月留了十两银子,嘱咐她务必要让大家吃饱,每顿饭至少有一个肉菜,乡下地方蔬菜便宜,每顿多备些菜色。自己在宫里边,顿顿吃的丰盛,且每餐都剩下许多,偶尔想想那些孩子,总觉得自己不妨对他们好一点,再好一点。便是一年后大家各分东西,至少这一年的时间,因为受到比较妥善的照顾,识文认字了,说不定就可以改变他们的一生呢……
    他心里瞬间转过许多念头,最后决定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第二天,桐月和冯庆拜堂成亲,新月特地从郊外赶回来庆贺。
    陈旭日还在病中,撑着精神,看新人行礼祝贺,因为高烧没有十分退下去,折腾一番后,人有些疲惫。虽然急于详细了解潘济等人这些天的情况,袁珍珠却不许新月太过打扰他。
    新月当天还要赶回去。好在陈旭日这次在家里会呆些日子,倒是能抽出时间自己亲自过去瞧瞧。
    这边陈浩开始着手买房事宜,很快就有了消息。他大略看过,有两处十分合宜,只等陈旭日和袁珍珠一起看过,再最后下决定。庄子那边托了中间人,一时半会还没有准信。
    到了第三天,陈旭日精神终于大好了。傍晚时,桐月告知他有客来访,不多会儿,冯庆引着客人进屋,却是他在庶常馆的朋友,阿木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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