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头天一场大雨的洗礼,中秋节这晚的月亮,看上圆,格外的亮,夜空中点缀着繁星点点,没有一丝乌云打扰。
晚饭后,陈家一家人挪到园子里赏月。
底下人在桌子上摆了几盘鲜果,几盘各种馅料的月饼,送来一壶香茶。袁珍珠让他们各行其事,不必前侍候。围桌而坐的,就只有一家四口。
最小的陈钰刚满六个月大,才刚用餐时兴奋的闹腾半天,这会儿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乖乖靠在母亲温软的怀里,眼皮子渐渐往下耷拉,偶尔又惊醒似的抬个头,硬撑着不肯睡过去。
“娘,我来吧,给我抱会儿。”陈旭日从母亲怀里搂过半睡半醒的小弟。小家伙嘴里不清不楚发出一两声模糊的单音,倒是乖顺的没像白天似的抵触他的怀抱。
袁珍珠看大儿熟练的抱过幼子,给小家伙调整了一个让他觉得舒服些的姿势,有些快慰的点头道:“这会儿才有个做哥哥的样子。小钰长这么大,统共也没和你处几天,怨不得白天那会儿他都不认得你了。”
“再大些,懂事了就好啦,总亲兄弟。”陈浩把一件厚实的披风给小儿子盖到身上,用手掖好,“今年最热的时候总算是过去了,这往后就是秋天了,一场雨凉似一场雨,白天还好,一早一晚都仔细些,别着了凉。”顺手拍拍大儿子的肩膀,“听到没有?”
陈旭日连忙头,袁珍珠便交代着他这遭回南苑,别忘了带衣服,“那回你给布庄地老板种痘,人家不是送来好些个布料?前些时候正好有时间,挑了些料子,想着在入秋前大家都添几身新衣裳。先尽着你做了两身,也没送到外面请人,就桐月帮着我一起做地,稍稍做的大了一点点,都是好料子,转过年开春时也还能穿。你那边不比城里,还要再凉爽些,这回别忘了带上。”
袁珍珠女红也就一般平,绣个花绣个草,能大概齐认出绣的是什么东西,谈不上有多好,缝制小孩子的衣裳还凑合。早些年家里银钱吃紧,陈旭日打出生到这会儿的衣裳大都是她和桐月亲手做的,练出来了。
“是,子记下了……”
陈旭应一声。怀里边。年幼地弟弟终于沉沉睡去。他挪挪身体。稍微再调了个姿势。缓解手臂传来地微酸感。心里边忽然想起一事。问陈浩道:“爹这些日子、有没有再看到于爷爷他们?”
“没有。”陈浩摇头道:“那回离开咱们。就再没有联系过。许是人已经离开京城了。那会儿听他们说就只是来京里办事。不是常住。”
陈旭日放了心。于桐他们都不是恶人。一腔热血。倒是十分热诚为了反清大业不惜流血牺牲。某种程度上。陈旭日对这样地人很是敬重。只可惜自身所处地环境太过特殊。与他们有所牵扯。极易惹来祸事。只好敬而远之了。
提到这茬。袁珍珠就想到了沈芸。不由有些挂念道:“也不知小芸这会儿怎么样了。年纪一天天大了。跟着父亲在外面整天里东奔西走地。也不是过处。别把她给耽误了才好。”
想到了沈。不由又想起另一桩要紧事。“旭日。还记得娘上次跟你提到地你董爷爷家地侄女吗?”
“哦……记得。”
“前些时候给你董爷爷做大寿,娘见到她了。
小姑娘看着是个本分的,单论长相,倒是不及小芸俏丽,性子就娴静多了,说话进退地礼数十分周全。在家里是长女,下面有两个弟弟,听你董家的奶奶说,小姑娘话不多,两个弟弟淘归淘,倒都听她地话。可见也是个能持家的……”
袁珍珠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迟疑。
这人吧,最怕拿来做比较。要是单以个人来说,董家的姑娘了,但是……怎么说呢,比起她之前见过的沈芸和金家地二小姐金真儿,却是稍嫌不及。
沈芸也就罢了,到底是见识多,为人最是落落大方,说话处事很会拿捏分寸,同她相处,使人觉得十分愉快。
金真儿吧,自上个月十五在庙里一别,这一个月里,又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一家乐器坊里,她是临时起意,想去逛逛,看能不能遇见合意的琴,正撞上金真儿过去拿乐谱。金真儿家店里买过一支非常合意地笛子,店家承诺为她搜集一些古乐谱。
再次巧遇,两个人都十分高兴,不免多说了一些乐器上的话。袁珍珠趁兴真就买了架琴回家,临别时邀请金真儿得暇,请到家里小坐,自己多年不碰这东西,手都生了,正好向她请教一番。几天后,金真儿如约而至。
这姑娘给袁珍珠留下了非常好地
董家的姑娘只大了一岁,言谈举止,却是给人至少两三岁地感觉。私下里,袁珍珠跟陈浩嘀咕过一回:金之俊的确会调教人,这金真儿的确不负才女之名……
袁珍珠虽说面上很少夸儿子,内心里,实是为儿子觉得骄傲和自豪。她自嫁人后,一直安于做一个后宅妇人,但有一样,她对于朝堂上官场里打滚的男人的那一套尔谀我诈,知道的还算比较多。将心比心,觉得儿子可以在大清皇帝的后宫那样的地方,安安稳稳的呆着,而且还能让人越来越不敢小觑,她自己都笃定,这个儿子将来一准将大有作为。
为人母的忧虑更重了。她想为儿子尽早寻摸个合宜的姑娘订亲,一方面,却又越来越觉得,应该为他找一个贤内助,不但能一手撑起内宅的家务琐事,性情为人最好也能好上求好,让儿子觉得贴心。
董家的姑娘不错归不错,配己的儿子……
嗯,这金家的姑娘,似乎也还没有婚配。金真儿是汉女,不需要搅和进朝廷的选秀女的事情里……
“娘,您没有和董做了什么约定吧?”陈旭日急忙问:“您答应过儿子,过了年以后再谈订亲不订亲的事。”
袁珍珠收起杂乱的思绪,“道啦,不就是缓半年再议吗?这回且听你的,明年开春也不是多远的事,到时候,你可不许再给我推三阻四……”
仲秋节,顺治南苑宴请随驾的各王公亲贵。
宴罢,外面月色正好,各三三两两寻了同伴,或者换个地方继续喝酒,或者趁着美景良夜,到外面散步赏月……
布固德被来说话。
顺治了闲聊的口气道:“你来京的日子不短了,快有四个月了吧?”
“回皇上的话,臣是四月二十三日达京师,再有八天,就是四个整月了。”布日固德点头道。
“时间真是不短了,朕早就想寻你坐下,咱俩个好生说说话,一直以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不消停,拖到现在。”
顺治示意他坐下来说话,坐到自己下首,“今儿过节,大家伙心情都不错,朕也不挑日子了,趁这会儿得便,一起唠唠如何?”
布日固德谢过恩,在椅子上坐好,“皇上有话,臣洗耳恭听。”
“不用这么拘谨,朕说过,就只是随便唠唠,都随意些。”
顺治摆摆手,笑着道:“说起来,你比朕还要大四岁,朕如今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了,二阿哥今年六岁了,和三阿哥一道都进了上书房读书。可你呢?直到这会儿膝下尤虚,亲事还没有着落,这事是不是不能再拖了?”
吴克善进宫去求皇太后,回来后愁眉紧锁,长吁短叹,显见得出师不力,每思及此,实在让布日固德忧心如焚。这会儿皇帝竟大言不惭,炫耀他生了几个儿子,儿子都多大了……布日固德双手拢进袖里,不知不觉紧握成拳,绷了一会儿,才缓缓松开,低下头道:“多谢皇上挂念,臣惟愿趁着年轻,多为朝廷出力。”
“你有这个心,其心可嘉,朕心甚喜。
不过一码归一码,也不能因此耽误了自个儿的终身大事。”语气微顿:“朕听说,你又要推脱朝廷给你指的婚事?”
人类社会中有两种关系是与生俱来的,一为血缘关系,一为姻缘关系。通过缔结婚姻,扩大地域联系,加强部落或部落联盟间的联系,早在各民族史前时代已是习见现象,满洲人也不例外。满蒙联姻是清廷赖以发展壮大的基本策略之一,自努尔哈赤起,满人就开始与科尔沁蒙古联姻。
入关后,联姻仍旧是满洲皇室与异贵族或外藩、世家望族间加强关系的重要手段。
现今,经过几代互相通婚,以科尔沁部为首的漠南蒙古与清廷维持了比较好的关系。但是,清廷对漠北蒙古的影响力非常小,因之漠北蒙古那块,也就成了朝廷一块心病,只是一时间腾不出精力,也没有好法子可想。
布日固德的祖父是漠南蒙古科尔沁部右翼后旗的旗主,领和硕亲王衔,布日固德是铁板订钉的接班人,但同时,布日固德在漠北蒙古,也拥有着不小的个人影响力。
他的母亲是漠北蒙古其中一个大部落首领唯一的女儿,布日固德父亲早亡,回去>家,后来在其父的牵线下,转嫁给另一个大部落首领为妻。
布日固德个人能力颇出众,便是忽略出身,他一身骑射的真功夫,在众多蒙古勇士中,也是数得着的。他的外祖父、继父对他都非常好。
因此,布日固德的婚姻,也就成了清廷一直以来努力的重点,无论如何要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