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连累的?”金一一惊,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将神念运到心田处一看,只见心田那朵盛放千百层的白莲,此时却是渐渐凋零,花瓣如流水一样地落下来,最终只剩下一茎残损的花蕊,带着几片花瓣,慢慢地向心田中沉了下去。
金一将神念退出来,再看看站在面前的何田田那憔悴的模样,顿时恍然大悟。当遇到孙思邈时,他便已发觉,孙思邈在自己心田所种下的这朵白莲,与何田田之间有莫大的关联,甚至可能与何田田的原形有关,只是不明其详而已。
方才那异变的菩提子刚入体时,自己措手不及,全无抵御之力,若不是心田白莲也发生变化,抵挡住了热流的冲击,护住心田不失的话,恐怕等不到自己开放巨灵变的窍**,就已经被那狂猛的热流冲击的爆体而亡了。
“田田姐……是你,又救了我一回,是不是?”金一望着何田田,心中那股因为练成巨灵变而生的得意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反而生出对自己的一份怨恨来。
几次了?对兰陵王一战,自己受伤昏迷,那时就是借着何田田的白莲在心田种下,才能唤回真灵;黑白无常一战,两人初次并肩作战,待到九头元圣降临,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还是何田田全力相救,才使得他化险为夷。这一次,自己犯错吃下异变的菩提子,如果不是何田田的莲花护着,此时早已化为飞灰了吧?
一次又一次,到底要让别人帮助自己多少次?我的存在,难道就是要给别人添麻烦吗?
金一不自觉地咬了咬牙,他忽然明白过来,孙思邈临走之时,为什么要把何田田交给他来照顾。他哪里是要托金一照顾何田田?分明是希望何田田留下来保护金一,只是转了个弯,没有直接说出来而已!
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是何田田先微笑道:“一弟,恭喜你又练成了一门神通,这神通好生厉害,身子可以变这么高大!”
金一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对着何田田也不知道说什么,眼睛转来转去,看见何田田前襟的血迹,又是一惊,忙道:“田田姐,你伤的怎样?你前几天才刚受了重伤,现在又添了新伤,这,这可怎么好?”
何田田摇了摇头,仍旧微笑道:“我的伤不妨事,也好治,等你闲下来了,从你身上就能取到药。”
“从我身上取药?”金一一怔,急切道:“要取什么药?我现在就取给你,这伤拖着可不好。”此刻,纵使要他为了何田田的伤割肉剖心,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只因那感激和愧疚的毒蛇,正在不断咬痛他的心。
何田田抿了抿嘴,并不说话,只是指了指金一的身边。金一还没转过身来,肩膀上一沉,一只大手落在肩上,捏的他生疼,再转过头去,对上的正是史万岁的一双虎目。
“好小子,把本将军捏在手心里的滋味不错吧?”史万岁皮笑肉不笑,手上力道却越来越大,饶是金一的七十二变都是练的身体上的功夫,也觉得吃不消,赔笑道:“史将军,初次练成,我自己也不懂得拿捏分寸,将军宽宏大量,饶了我吧。”
史万岁哼了一声,手仍旧不松开,却不再加力了:“跟我走吧,大家要见你。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如今又是千牛卫的人了,达奚总管可罩不住,非得大家处断不可。”
金一听说是宇文邕要会他,知道推托不得,便要向何田田道一声罪,哪知何田田已经笑道:“你快去吧,疗伤的事不急。”说罢转过身去,脚步蹒跚着走了开去。
看着她走路时吃力的样子,金一心里刀割一样的难受,只恨不能将她身上的痛楚转移到自己身上。他望着何田田走去的方向,忽然发觉她竟是走向一堆瓦砾,又看了看四周,好大一片地方,尽是墙倒屋塌的凄凉状况,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看什么?都是你干的好事,害本将军今晚都没地方睡觉!”史万岁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手上的力道随之又大了几分。
金一恍若不觉,他望了望何田田的背影,急忙转过头来向史万岁道:“史将军,我待会再去见大家,先得找一处房舍让何姑娘歇息,她身上带着伤啊!”
史万岁尚未答话,一旁有人插口道:“一哥,你但去不妨,我来照看何姑娘就是。”却是独孤伽罗也披着衣服赶过来察看,恰好捉着金一这句话。
金一知道她是这府里的旧人,现今又有些权势,由她来照顾何田田,比自己管用不知多少倍,当即放了心,对着独孤伽罗连声称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独孤伽罗笑了笑,只叫他速速去见大家,金一还待说些何田田受伤的经过,方便独孤伽罗为她延医抓药,史万岁不耐起来,喝道:“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竟是这么不舍得?你这么舍不得,干脆娶了何姑娘吧!”
“啊?”金一被他咽得说不出话来,史万岁不由分说,拖着他就走。
出了中庭,转进后院,金一就觉得头顶一黑,原本那漫天的星光全都消失不见了。他见过宇文邕一回,知道这是千牛卫布下的玄门阵势,想必是自己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千牛卫们如临大敌,已经将这阵势的变化发动了起来。
此时有千牛卫的统军出来,将金一从史万岁手中接了过去,又走了好一阵,经过几重阵势,才算是到了宇文邕的面前,韦孝宽自然也不离左右。
待金一说了自己练功的经过,宇文邕和韦孝宽对望一眼,都有些惊喜,他们原本只是以为金一有钱神的法力,所要借重他的也只在这一项上,却不料他身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神通。
“发身长大,甚至法天象地,并非什么闻所未闻的事情。”韦孝宽淡淡道:“许多道法妖功学到高深处,都会有这样的神通,佛门也有现金身的说法,即如前朝名将杨大眼,薛安都,都有此本领,上阵杀敌之时使出来,威烈无匹。金千牛既有此本领,日后立下战功,封侯拜将也不在话下。”
宇文邕点头笑道:“正是,不想你年纪小小,身上的本事却不少,能得你之力助我,大事定然可成!”
金一见他这般说,想起自己几个时辰前才向韦孝宽说过的话来,喜道:“大家,你是愿意庇护于我了?多谢大家!”如果是个懂得为人处事的圆滑之辈,这时候必定是马屁大拍,谀辞潮涌,说着便行礼。
宇文邕手一抬,一道黑光射出,在金一的膝下一绕,金一便没跪下去,不由暗惊,想不到这位大周天王年纪轻轻,身上的神通也这般厉害!
“你既然已经是我千牛卫的一员,我身为大周天王,若还不能护你周全,枉自受你叫了几声大家!”宇文邕语声淡淡,却透着一股扬眉的傲气,身上的黑光又开始闪着细微的火花:“宇文护若敢犯上,我自有法子治他。只是如今我有一事要问你,你可得说实话。”
金一忙点头,宇文邕心情甚好,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听韦柱国说起钱神法力的种种神通,悠然神往,只恨无从亲见。今天你既然在这里,何不将这法力演示一回,一面叫我开开眼界,一面也好知道知道彼此的神通如何。”
金一一听,这可犯了难,遂将钱神法力和钱有关的事说了:“自从前次与兰陵王交战之后,我那钱神法力消耗殆尽,几乎连神念交通都有所不能,还是后来,我将所得赏赐的五千钱让他吸了去,才好了些。据孔方兄说,他的法力全须从外而来,多多益善。——总之就是要钱罢了。”
“吸钱?怎么个吸法?”等到金一将那日金主吸钱的情形说了,宇文邕和韦孝宽越发来了兴趣,立时命人搬了几万钱过来,要金一依法施为。
金主见有钱可吸,也不知哪来的精神,在金一灵台中叫个不停,金一却也想要让他早日恢复,便请宇文邕派人去将自己的坐骑牵了过来。
于是,旭日东升之时,在大周天王宇文邕的面前,再度上演了一出铜钱变尘土的好戏,金主还不满足,大叫:“那位七小姐说话间就能拿出十万钱来,这一国之君怎么这么小气,才拿几万钱出来?”
金一不理他,却见宇文邕和韦孝宽两个对望数眼,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道是他们心痛这许多钱瞬间就没了,想想自己当时五千钱被吸去时,也是有些心痛的,不由得惴惴。
韦孝宽忽然道:“金千牛,除了铜钱之外,还有什么物事能够为钱神恢复法力?”
金一一怔,答道:“这可不知道了,孔方兄也只提过金气和铜钱。”
韦孝宽笑道:“如我所料不错,当可一窥钱神法力的究竟。”说罢,招手唤来几名侍官,吩咐了几句,那几名侍官便下去了。
稍停,搬上一堆各色物事来,贝壳布匹金银等等五花八门,铜钱更是不下数十种之多。韦孝宽指着这堆东西,向金一道:“烦请钱神试一试这些物事,不忙恢复法力,须得仔细品鉴其中各色物事的不同。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轻忽。”第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