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捷报频传。徐洪的鄜延军硬是砸开了丰州城,守城的夏军除战死外,全部投降。而刘光世的进展更神速,他顺利攻下了洪州和龙州,使得西军再一次越过了横山。至此,除府州仍在负隅顽抗以外,徐卫的目的几近完成。
或者是无巧不成书,或者说祸不单行,在兴庆府大地震以后,萧合达的根据地夏州又发生了“地裂”,据说地裂之后,地底涌出黑沙,堆积得如山一般高!夏州军民震恐,石银二州也胆战心惊。这段时间,西夏的日子还真不好过……十一月上旬,萧合达得知西军进攻麟、府、丰、洪、龙诸州,而他的巢穴夏州又发生了地裂,更兼此时夏王李仁孝派他的外公任得敬领大军来镇压叛乱,权衡再三,萧合达率部撤离西平府,退往夏州。
“报!大帅,城外截获一支人马,自称来自夏州,要求见大帅!”
徐洪夺取丰州之后,留兵驻守,将大军带到了晋宁军,以方便补充。此时,军城中,军衙内,一名军官正向赤髯虎报告。
马扩听了这话,猜测道:“莫不是萧合达回来了?”
徐洪拨弄着炭火,若有所思,一阵之后方才道:“马参谋意下如何?”
“既然自称从夏州来,见见也无妨,且听他说些什么。”马扩道。徐洪点点头,冲那名军官使了个眼色,后者折身出去。趁这个空档,马扩嘱咐道:“萧合达派人至此,多半是为交涉。大帅万万要撑足底气,不可让他小觑才是。”
徐洪沉声应道:“我晓得。”
“若是对方提出要求,大帅拿不准的话,切莫着急答复,容我斟酌。”马扩又道。这回徐洪不作声了,只点头而已。
一阵之后,只见人那军官领着一人进来,也就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的年纪。穿身皮袍,头戴毡帽,但腰里扎着一根很扯眼睛的缀宝石革带,可见来人身份不低。身材挺拔,仪态威武,进来之后,左顾右盼,再后,才抚胸一礼道:“见过鄜延大帅。”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徐洪继续拨弄着炭火。
“我乃萧统军麾下将官,名唤张通,受统军指派,专为西军攻略麟府,窃取洪龙而来。”他说一口陕北汉话,姓名也不似契丹人或者党项人,当是汉人无疑。
徐洪将手里的火钳放下,不冷不热地问道:“萧合达想怎样?”
“萧统军说,他敬重徐大帅威名,那麟府路又曾为大宋领土,因此不取。不想西军以怨报德,竟袭取洪龙二州,威胁我侧面,这是何道理?还请归还。”张通说罢,又施一礼。
徐洪笑了一声,郑重道:“洪龙二州,原来就是西夏趁宋金交兵之际袭取,如今我夺回如何不该?退一步说,党项人若来讨还罢,你们萧统军出头,是不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张通一时无语,徐洪这才道:“坐吧。”
张通坐下说,暗思对方如此态度,必是有侍无恐,遂缓和语气道:“徐大帅,某有一言,望大帅斟酌。”
徐洪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萧统军是契丹人,与女真有亡国破家之恨!党项人依附女真,俯首称臣,成安公主绝食而死。萧统军身负血海深仇,如何不报?谋划多时,趁夏主调开石银二州之兵进驻麟府之机,举兵起事!誓言恢复大辽旧业!当年,宋辽乃兄弟之邦,海上约盟那档子事,我就不提了。但如今,女真人亦是大宋强敌,贵军怎能作此亲痛仇快之事?”
这时,徐洪马扩才明白萧合达为什么要派这张勇为使者,倒确实会说几句话。
徐洪暂时还真就有些无言以对,因为联金攻辽这桩买卖,实在是件亏本的生意,大宋是打碎了牙和血吞。偏偏当年极力促成海上之盟的人,如今就坐在堂上……片刻之后,徐五才道:“你安知西军取洪龙,是为相助党项?”
张通一怔,疑惑道:“难不成是相助我军?”
“那洪龙二州的驻军,该不是你们萧统军的部队吧?”徐洪道。
张通揣摩着对方的话,似乎听出些弦外之音来。此时,便听得那一直坐于堂上,却没有开口的官人说道:“你们萧统军现在何处?”
“敢问阁下是?”张通抱拳。
“这你不必知道,只需回答我的问题。”马扩沉声道。
张通见他这么说,遂道:“那就恕我无可奉告。”
马扩脸色一变:“那我就回答你,我代表的川陕宣抚处置司,代表的是徐太尉。”
张通听了这话,惊得从椅子上起身:“莫非陕西徐制置?人称紫金虎的?”
“你既为使者,当知礼仪,怎敢呼我太尉花名?”马扩喝斥道。
张通不能答,马扩哼了一声,又指向徐洪道:“这便是我们太尉堂兄!”
张通愈惊,只知道鄜延新帅姓徐,却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他此来,只为拜会徐洪,交涉洪龙之事,却不料,在晋宁军竟然还有代表着紫金虎的官员,这倒是意外收获。
缓缓落坐回去,心中惊疑不定。萧统军起事之前,众人就商议,如今西军不比往日。一举收复全陕,将金军驱逐过黄河,士气百倍,兵威正盛。若要成事,当争取陕西的支持。只是统军一来对南朝“联金攻辽”一事心存芥蒂,二来陕西方面近期一直力求改善与西夏关系,恐怕求也求不着。
但现在,听徐大帅言论,西军好像并不是站在党项人一边。这倒是个契机,不知能否……一念至此,他不再提洪龙二州之事,转而道:“这位官人,我们萧统军仰慕徐太尉多时,我既代表统军而来,不知能否有幸,一睹太尉虎威?”
“哈哈!”马扩大笑,“你想见徐太尉?”
张通眉头一皱,勉强道:“若得相见,足慰平生。”
“你凭什么?”马扩笑问道。
“这……”张通答不上来,顿时有些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