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官家在皇后和内侍的挑唆下,终究是决定瞒着朝廷,直接授意前线的淮南宣抚使刘光国与金国接触。可皇帝到底还是忌惮着政府,再三申明,只是接触,也就是说,即使刘光国在前头把一切都谈好了,最终拍扳定案,还是要由朝廷出面。
为虽然不算全功,可刘光国也大喜过望。
兵败之后,他留下部队守徐州门户,自己撤到了宿州,便在此处与马五的使者往来。刘光国作得极隐秘,除了他弟弟刘光远以外,连李显忠等神武左军高级将领也不知此事。经过几番接触,他大体了解到了金国的意图。女真人这回是真心想和,也愿意作出让步,希望结束两国几十年以来的敌对战争状态。
探到了这个口风,刘光国很是兴奋,打起了如意算盘。倘若,女真人肯把山东之地交还,而这事又由他主持,那么如同当年的童贯一样,复山东之功,该算在他头上。如此一来,朝廷就该兑现承诺,封他为郡王。从此,与何灌徐卫并列,只在麟王折彦质下。
但他这只是他一厢情愿,女真人答不答应,还得另说。为此,他主动派自己的心腹前往金营面见耶律马五,表示南方也有意和谈,那怎么个和法,要看北方的态度和诚意。这话,要放在十多年前,出使金营的使者就算不掉脑袋,也得挨几个大嘴巴子。可今时不同往日,女真人节节败退,靠着耶律马五才在山东战场挽回点颜面,因此,也只得忍气香声。告诉宋使,我们是非常有诚意的。此前,宋金缔结的种种条约,一概作废,南朝至眼下为止取得的利益,大金国完全予以承认。也就是说,你们收复了中原,收复了淮东,还有河东打回去的地盘,我大金国不作他想,就是你们的。
哪怕是你们徐郡王夺取的西夏1日地,我们也承认既威事实,不过契丹入占领的地盘,我们不予认可。
除此之外,宋金为兄弟之邦,大金国不再称大宋为“江南”,改称“南朝”,为表诚意,山东全境,大金国交还大宋,不取分毫。
听到这些,刘光国美得鼻涕泡都同来了。
不过别急,女真人有了足够的诚意,南朝是否也应该表示表示?马五随后提出了女真人的要求。这第一,自然是结束敌时状态,休兵罢战,自不必提:第二,河东除负责地方治安、剿匪、缉盗所必需之部队外,不得驻西军重兵,此范围,包括麟府路在内;第三,南朝不得还都东京:第四,南朝必须摒弃与契丹人的盟约,以示对金和好之诚意。
刘光国也不是傻子,他纵览金人提出的这四条要求,发现女真人只在一个目的。那就是自保,不让在河东驻重兵,是怕徐九挥师北上,直捣燕云;不让还都东京,也是怕一旦如此,恐怕接下来,宋军就要杀奔河北了:让摒弃与契丹人的盟约,也是怕宋辽联手伐金。
总的来说,于大金有利,而对大宋亦无害。舍此之外,白自得了山东,有何不可?
此时,刘光远出来提醒了哥哥一句,光是我们答应可不行。这四条里,有两条不但我们作不得主,恐怕圣上也作不得主。一是河东驻军问题,二是摒弃盟约问题,这两桩都得看武威郡王徐卫的意思。
刘光远虽说没跟徐卫会过面,.但却并不陌生。何解?他的正室夫人,乃是何灌何郡王的掌上明珠,何书莹。而徐卫的结发妻子,正是何书莹的亲表姐。论起来,两个人还算对连襟。再加上何书莹跟徐卫的关系,刘光远对紫金虎能陌生么?
刘光国自然知道徐卫威名之盛,势力之大,只是作为外戚,他很自然地就把自己站到了皇帝那一边。徐卫纵使有盖世之功,也不过是臣子而已,官家若是决定议和,他又能说什么?他又敢说什么?不管他。
就这么地,对女真人得出的要求照单全收,自然,好处也是来者不拒。不过大半个月,刘光国和耶律马五就一拍即合。只是,他们两人,终究只是前线统兵将帅,虽说是秉承上意在办事,可最终还是要各自的皇帝批准才行。而且,有些过场,还是必须要走的。
刘光国跟马五谈好之后,立即飞马上报杭州。自然不是报往朝廷,而是报给皇帝。赵谨得知消息以后,不知轻重,只道金人白白归还山东,是大宋捡了个便宜。至于对方提出的四点要求,于大宋也无甚害处。他怎不想想,女真人情愿将山东之地拱手相让,以换取南朝接受其四点要求,岂有无害之说?他还认为,这是大宋军威所至。
前线谈好了,只等两国互派使臣最终敲定便大功告成。只是,一旦涉及到互派使臣,想绕开朝廷就不容易了。赵官家明白这一点,刘皇后更明白这一点,沈择给皇帝出主意,要想将此事办成,必须先在朝中营造声势。
这一日,是五月初一,天气已经很热了。
清晨时分,百官聚集宫门准备上朝,因为炎热的缘故,大臣们显得有些焦躁,说话的声音也嘈杂了些。徐良被一大群同僚簇拥着,有讨论着什么。时辰一到,御史出来了整班,而后向资政殿迸发。
到了殿内,文武两班站定,殿头官喝声止处,皇帝驾临。自不免推金山,倒玉柱,高呼万岁。赵官家端坐于上,看了一眼下面一片攒动的乌纱帽,不知道是不是上火的缘故,他连清了几声嗓子,这才道:“诸卿有事,可奏来。”
近日朝中并无甚大事,须得君前奏对,因此皇帝问出这一句话,殿下鸦雀无声。这倒也正合他心意,遂道:“既然诸卿无事,朕却有一事,想问问列位臣工的意见。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叫大臣们觉得新鲜,于是全洗耳恭听,心想着圣上能有何事还向文武百官咨询。
“自王师北定中原,战事算是歇了,至今往后,该当如何,诸卿可有想法?”皇帝问道。